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第二十六章 ...
-
这漫漫长夜,搅得青璇辗转反侧,一夜无眠。晚上的风有些大,她想要唤莺儿,却见她已在一旁睡着了。青璇轻轻地起了身,拿过一件外衣替莺儿披上,她走到窗边,想要将窗户关上,外面轻笼的月光如薄纱一般覆照在地面上,那斑驳的枝桠纵横交错,如她烦乱的心绪。她倚在窗前,微凉的风轻打着她单薄的身体,明明这一切与她并无关系,为什么她会如此焦灼,如此不安?
第二日,青璇便到未央宫中要求见刘彻,袁维安回道:“赵美人,皇上刚从上林苑回来,现在正和一众大臣们讨论着漠北的军情,臣不便打扰,不知美人可有要事?”
青璇欲言又止,想了一想,还是摇了摇头,说道:“那我等会儿再来。”
一直到傍晚时分,青璇再来未央宫的时候,刘彻还在里面,她心下有些焦急,可她不说什么事,袁维安也不敢冒冒然进去通传。
“袁大人,等皇上议完了事,还烦你通传一声,就说我在桂宫中等皇上。”
袁维安跟着刘彻这么久,他眼见着刘彻为青璇神魂颠倒,费尽心机,又眼见着他慢慢将她冷落下来,饶是这样,可青璇却从未主动求见过皇上。这一次,让袁维安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刘彻一直在未央宫中商议这些军务到很晚,走出宣室的时候,天色已黑了下来。袁维安走上前去,正想要通报,刘彻挥了挥手,说道:“朕的头都快要裂开了,漠北的形式如今正是两军胶着,此一仗胜负实在难料。袁维安,今日朕想去楚良人那儿歇歇,让她跳个舞解解闷,你随朕摆驾吧。”
袁维安见皇上兴致阑珊,又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便不再多言,随着皇上摆驾到了楚良人的行宫。
楚良人见刘彻前来,忙吩咐宫人准备酒菜。这个楚良人虽然也是容貌秀丽,但在这后宫之中并不算特别出众,既没有青璇的清丽雅致,也没有卫子夫的婉约娇媚,当初她进宫的时候是凭着出色的舞姿吸引了刘彻,这才封为良人,有时刘彻烦闷的时候到她这儿看看她的舞蹈,倒也能缓解一番心境。
青璇在桂宫中一直等到了戌时,都不见皇上前来,她便让莺儿再去打探一番。过了一会儿,莺儿急匆匆地跑回来说:“美人,皇上已经离开宣室了,现在好像是在楚良人的行宫里。”
青璇忙站起身来:“在楚良人那儿?”她想了一想,便要往外走。
莺儿忙拦住她:“美人,你这样前去是不是太莽撞了,不怕惹恼皇上吗?不如,等明天……”
“明天,明天就来不及了……”青璇喃喃自语,也不管莺儿,自己就往楚良人那儿去了。
楚良人穿着一身绯色的舞衣,头上插着一支雀翎,赤足的脚上带着银钏儿,一跳起来,铃铃的声响动听极了,那舞姿如梦如幻,看得刘彻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重重舒了一口粗气。
一曲舞罢,楚良人便到刘彻跟前伺候他饮酒,她的手柔媚的很,一杯杯地劝饮着,不一会儿,一壶酒便饮完了。楚良人正要吩咐宫人再拿些上来,她的贴身婢女月秀从外屋进来,在她的身边一阵耳语。楚良人原本还喜笑颜开,突然拉长了脸,小声嘱咐:“快赶她走,没看见皇上正高兴着呢,真是讨厌!还有,就说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不想见她!”月秀不敢违拗,便退了出去回禀袁维安。袁维安听月秀说是皇上的意思,也十分无奈,他对青璇说道:“美人还是请回吧,看这样子,天是要下雨了,等明日,臣再回禀皇上。”
青璇却十分坚决:“袁大人,我今日一定要见到皇上,烦你再进去通报一声,我就在门口等着,不见到皇上我是不会走的。”
天上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雨,青璇站在檐外,雨点直往她身上打去。袁维安见她仍是不肯走,只好到内屋再行通传,月秀也是十分为难,走进内屋,只见酒席上已没有了二人的人影,只听从床幔中传出楚良人的阵阵嬉笑,月秀硬着头皮喊了一声“良人。”过了一会儿,楚良人掀开了床帘,走了过来,她杏目圆睁,一肚子恼火:“你这个奴婢是怎么了?刚才不是都吩咐你了吗?”月秀回道:“良人,是袁大人命奴婢进来通报的,他说赵美人一定要见皇上,若是见不到,她就不走。”
楚良人怒道:“她爱等就让她等着,真是烦人,别再来回禀了,没见着我和皇上要安寝了吗?”月秀唯唯诺诺地点着头,便退了下去。
门外,雨越下越大,这雨中带着凉意,打在身上彻骨的寒冷,青璇没处躲雨,只好站在雨里,身上渐渐被打湿了一片,牙齿也禁不住格格地打起了哆嗦。
袁维安实在不忍见她如此,也不顾什么规矩了,亲自进到了里屋回禀皇上。他连叫了两声皇上,床幔中才安静下来,这个时候被打扰,刘彻似乎也有些不愉快。
“袁维安,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你有何事啊?”
袁维安答道:“皇上,赵美人已经在门外等了一个时辰了,她说一定要见皇上,外面还下着雨……”
刘彻蹭的一下坐了起来,拉开了床幔,问道:“等了一个时辰?你怎么到现在才来通报?袁维安,你好大胆!”
袁维安慌忙跪下:“臣刚才已经禀报过了,只是宫人回说,皇上不见,臣见赵美人在雨中已是瑟瑟发抖又不肯离去,实在不忍,才闯入内屋来的。”
刘彻正欲起身,却被床上的楚良人拉住:“皇上是要上哪儿?那个赵美人不过是昨日黄花罢了,皇上你忍心丢下我不管吗?”她的声音听起来娇滴滴的,要在平日一定能讨刘彻的欢心,可今日,他却是怒不可遏,反手一个巴掌就打上了她粉嫩的脸颊:“你好大胆子,竟敢瞒而不报,朕告诉你,在这个宫里,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他不再理会躺在床上抽泣着的楚良人,穿上了衣服便走了出去。
雨中的青璇浑身都湿透了,发丝上滴下的雨珠将她的面容都模糊起来,她的身子在颤抖着,那样娇弱的身子又怎经得起这般雨打风吹?刘彻忙走上前去,将身上的外衣给她披上,再多的怨恨、委屈,这一刻也烟消云散了,他柔声喊道:“璇儿,你真傻,怎么就站在雨里呢?”
青璇抬头望着他,他深邃的眼眸中,那些深情一直都在。
“皇上,你听我说,淮南公主刘陵今夜子时就要秘密离开长安,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阴谋,你快派兵前去,一定不能让他们走。”青璇一边打着哆嗦,一边说着。
刘彻有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皱着眉头,不解地望着青璇。
青璇见他不相信,便道:“皇上,来不及了,我现在没法跟你解释那么多,你一定要去,拦住刘陵。”
刘彻见她焦急的神情,知道她所说的一定非同小可:“朕信你,朕亲自带兵去驿馆,拦住刘陵。”
“皇上,我和你一起去,若是她已从驿馆走了,我知道她逃走的路线。”
刘彻下令派出两队御林军,随驾前往驿馆。马车上,刘彻握着青璇冰冷的手,心疼地问:“璇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刘陵要逃走,朕实在是搞不明白。”
青璇便将那日在御花园中捡到她的信鸽哨子说起,将她如何与淮南王通信、如何笼络周围一班大臣,又如何想法今夜出逃的事都一一告诉了刘彻,只是略过了那日遇见李陵之事。刘彻越是听下去,脸上的神色便越是凝重,他喃喃说道:“不好,刘安搞那么多事,难道是要造反?”
“造反?”青璇惊疑地望着刘彻。
“你有所不知,这淮南王刘安虽为皇室宗亲,却因为他父王的死一直留有心结,再加上他与我政见不一,有造反之心一点儿也不奇怪。他在淮南偏安一隅,韬光养晦那么多年,手下门客众多,一定也积蓄了一批力量。璇儿,今日幸好有你,若是我们能拦下刘陵,手中还握有一个人质,否则如今大军征战漠北,再加上淮南王来袭长安,这江山定是要断送在他人手上了。”
青璇听得也是心惊肉跳,她没有想到自己发现的会是这样大的一个阴谋。
驿馆外,刘陵已与雷被等人准备好了行囊,正准备出发,突然只见黑夜中一片火光,定睛望去,却见两队御林军直向他们行来。刘陵大吃一惊,朝雷被望去,却见雷被已不在身边,她定了定神,强装镇定。刘彻让青璇等在车内,自己下去,走到刘陵面前,问道:“夜深雨大,皇妹这是要远行?”
刘陵吸了一口气,硬挤出一丝笑容说道:“皇上,臣妹收到父王信函,他身染重病,要臣妹立即赶回淮南。”
“哦?既然如此,朕应该派人护送皇妹,也顺便到淮南去探望探望你父王的病情啊。”
刘陵有些着慌:“不敢劳烦皇上,臣妹自己回去就行。”说着牵过马匹,便想离去。
左右御林军见刘彻眼神行事,一下便把刘陵拦了下来。
“皇妹今日看来是走不了了,待朕亲自回书你父王,再挑个日子送你回淮南。”
刘陵心中气恼,却也无计可施,这时,只见雷被忽然站到了她的身边,他的手中用剑抵着一个人。
刘彻差点没叫出声来,他居然从车里抓了青璇!
雷被本就剑术高超,又有一身好武艺,刚才他趁众人都注视着刘陵的时候,悄悄潜到了车辇中,抓住了青璇。
雷被喊道:“皇上,让你的御林军都退开,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他的剑牢牢抵住青璇的脖颈,白皙的颈上已经印出了淡淡的血痕。刘彻又是心焦又是心疼,但表面上却装作不在乎地说道:“她不过是个已经失了宠的美人,你要杀便杀好了,朕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雷被哈哈笑道:“皇上说得可是真的?那可别怪雷被手下无情!”
说着,他的剑便要像青璇横去。
“住手!”刘彻大叫,他的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和滂沱的雨水混杂在一起。头上的青筋根根暴现,他的青璇如今命悬一线,他再也无法假装镇定。
“好,你们走,把青璇放了。”
刘陵见局面一下子变了,忙骑上马说:“皇上,这美人恐怕还得护送我们一程,等我们安全离开了长安,再将她放回。”
刘彻大怒:“刘陵,你要是再不放人,朕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刘陵笑了起来:“咱们同是姓刘,偏偏你却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皇上,你这样多情,怕是迟早会吃亏呀。”刘陵的语气带着讥讽和嘲笑,她见刘彻紧张的神情,便料到这个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一定非同一般。
她带着雷被便欲离开,突然青璇喊道:“慢着,”她望着刘彻,说道:“皇上,璇儿一死并不足惜,若你今日放他们走,一定后患无穷,日后,璇儿便是千古罪人,我万万担不起这个罪名。”说着,一手拿过雷被手中的剑便要向自己颈中横去,刘彻的心悬到了嗓子眼,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青璇横剑的一瞬间,御林军中一支利箭射了过来,正中雷被的手腕,“哐”的一声,剑便落在了地上,左右士兵们一拥而上,将二人捆了起来。
刘彻忙走上前去,抱起青璇,只见她颈中一条深深的血痕正往外渗着血,人却已经昏了过去。他此时心中什么也顾不得想了,只是抱起她骑上马疯了一般地向皇宫驶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璇儿,你若是死了,朕该怎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