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锁未央》桃小妖儿

22、第二十二章

　　卫子夫在宫中日渐得到恩宠，刘彻喜欢她、宠爱她，就一如当初对青璇一般，不久她就被封为了美人，只是这宫中再也没有人在意那个曾经被宠爱得无以复加的赵美人了。
　　如今虽然失去了皇上的宠爱，但青璇和莺儿两个在宫中倒也过得悠闲自在，她再也不会遭到别的妃嫔的嫉妒，也不再会有一些势力之徒到她的宫中巴结她、讨好她。
　　没事的时候，她就坐在案几前，在竹简上抄着《诗经》中的句子。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门外有人求见，莺儿道：“我们这儿都好久没有人来了，不知是谁。”一边说着一边陪着青璇到外殿去了。来人却是袁维安，他见了青璇便跪下请安，说道：“赵美人，请您移步。”
　　青璇问道：“袁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袁维安只说是奉了旨前来，却不说是什么事。青璇见他不说也不再问，便跟着他走了。袁维安带着青璇一直走到了宫门口，那里停着一辆车辇，袁维安说了声“请”，便扶着青璇上了车。
　　青璇上去后，才吃了一惊，车辇里另有一人，早已端坐其中。
　　她愣了一下，才低低叫了声“皇上”。
　　刘彻只是望着她，她看不透他的眼神，仿佛是冷漠，是悲恨，又仿佛是怜爱，是痛心。她靠着他坐下，一路无话。
　　马车停下的时候，刘彻终于向她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朕要带你去哪儿？”
　　“皇上若是想说，自然会说。”
　　刘彻望了她一眼，她仍是那样淡淡的神情，似乎她根本就不在意他会带她去什么地方，又或者对她来说，无论去何处都是一样的。
　　可是，当青璇下了车辇，她却再没有刚才那般的宁静了，眼前的地方是那样熟悉，府第上高高挂着的“将军府“三个字让她一阵晕眩，她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还会再到这个地方来。
　　“怎么了？你是没有想到，还是不敢相信？”刘彻见着青璇呆呆出神的样子，恨恨问道。
　　“皇上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有一件大喜事，朕想要你来一起分享。”说着，刘彻拉着青璇的手走进了将军府的大门。
　　李陵听说皇上驾到，立即到厅中接驾。刘彻坐在上首的位置，而青璇就坐在他的身旁，她的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李陵见皇上带着青璇前来，心中也是一惊，自小屋中一别，一年多的时间他没有再见过青璇，此时在这种情形之下重逢，他那些已经如死灰一般的情感突然仿佛又活了起来，他望着那个面容清丽却不掩憔悴之色的璇儿，胸中有着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言说。她又何尝不是？乍见李陵，她恍惚得以为是梦，她原以为此生不会再有相见之日，然而再遇见时，她这才发现那些爱仍一直都在，眼前的这个男人，无论分别多久，相隔多远，她都一样深深爱着。刘彻瞧着两人相望的神情，胸中那一把嫉妒的火苗也越烧越旺，他冷冷说道：“李陵，朕今日前来，给你带来了一道旨意，还不跪下接旨？”李陵虽跪了下来，但眼神却仍望着青璇。
　　袁维安拿出了圣旨，宣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中郎令李广之孙李陵年少有为，才德出众，朕甚爱之。今钦赐良缘，着御前侍卫副总管王敢之女嫁与李陵，共践白头之约。钦此。
　　此道旨一宣，青璇和李陵二人都是大吃一惊。
　　刘彻问道：“李陵，朕早和你说过，会赐你一段好姻缘的。那王敢之女听说容貌清秀，又有妇德，你如今有此佳妇，是不是该好好地感谢朕？”
　　他这番话虽是对着李陵说的，但却一直望着青璇，她的眼眉微微颤动着，脸上看不出一点儿表情，似乎是遭受了极大的打击却又强忍着。
　　李陵回道：“皇上，臣不敢领旨。”
　　刘彻怒道：“你敢抗旨！”
　　“皇上，臣的祖父正在漠北征战，臣不能在这个时候成婚……”
　　“你是不能还是不想？”刘彻的语气也严厉了起来，“朕告诉你，这桩婚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李广老将军为国征战，是我大汉朝的良将，你只管放心成亲，朕会在宫中亲自替你主婚。”
　　刘彻的话已经不容李陵再反抗，他明知道这是强人所难，这是强权威逼，可是他执意而为，他要青璇看着李陵成亲，他要亲手断了她的所有念想，他高贵而骄傲的心，他被深深刺伤的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些许慰藉。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望着青璇，他等着她开口，他知道她心里一定有很多话想要说。
　　然而一直到了桂宫的门口，青璇仍是没有说一句话，她只是在门口向皇上行了一个礼，便要进门。
　　刘彻一把拉住了她，将她贴近自己的身边，他再也无法忍受她的冷漠。
　　“璇儿，你为什么不跟朕说一句话？你为什么对朕这么冷淡？朕今日带你去将军府，就是要你知道，李陵如今就要迎娶他人，你与他曾经的那些往事都已经烟消云散了。你的丈夫是朕，而朕所要的不过就是你的一颗心罢了。”
　　青璇仍是淡然：“皇上，如今我只是一个失宠的美人，你身边已经有了新封的卫美人，你该宠爱的是她，不必煞费苦心再为青璇伤脑筋了。自我进宫那一日起，我与李陵之间早已断得一干二净，皇上不必再有什么不放心。”
　　“断得一干二净……”刘彻哈哈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带着悲痛欲绝的凄厉，“若真是断得一干二净，你又怎会在病榻之上喃喃喊他的名字？朕在你的身边日夜守护，可最后却听到你喊着李陵的名字。璇儿，朕自问这一生从没这样在乎过一个女人，看到你身上的那些伤，我恨不得代替你疼，知道你被皇后折磨得连孩子都没有保住，朕就发狂地想要杀了她，去北宫祭天的那些日子，我每一天都为你安排周详，只希望你在宫里的日子能过得快活一些，我待你如珠如宝，可朕得到了什么，你又可曾给过朕你的一点真心？”
　　他说得情绪激动，浑身都在发颤。他可以宠溺她、呵护她、放纵她，可是尽管是这样的深情一片，是这样的无怨无悔可最后还是换来无可奈何的一声叹息。
　　夜晚，刘彻拥着怀中的卫子夫，心却空荡荡的。卫子夫搂着刘彻的脖颈轻声问道：“皇上，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他低下头去，凝视着怀中的美人，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泛起两个深深的漩涡，宛如春日里的艳阳高照、柳丝拂面。他的唇深深吻上了她的脸颊，她的身体仿佛是一个可供疗伤的洞穴一般，只有在这里，他才能躲起来，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
　　烛花摇影，冷透疏衾刚欲醒。待不思量，不许孤眠不断肠。
　　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银汉难通，稳耐风波愿始从。
　　卫子夫躺在刘彻的身边，她轻轻靠在他的胸膛，手却摸到了系在刘彻腰际的一块玉佩。她拿了起来，那块圆形的玉佩看起来十分别致，通体晶莹温润，她瞧着十分喜欢，便晃着对刘彻说：“皇上，这玉真是好看，赏给臣妾吧。”刘彻见她拿着这块玉顿时怒了起来，一把夺了过来，喝到：“大胆，这块玉也是你随便拿的！”卫子夫被他突如其来的震怒吓到了，半天不敢出声，缩在一旁只是小声地抽泣着。刘彻将那块玉收藏了起来，他起了身，再没有看卫子夫一眼，吩咐了一声：“摆驾回未央宫。”便匆匆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地发怒，站在宫门外吹着冬夜的冷风，他的手掌中仍握着那块触手生温的玉佩，随着玉佩上的刻痕，他摸出那个曾无数遍抚过的“璇”字，只是因为这是她的东西，他才发了疯一般地去在乎。
　　“朕就留着它了，以后它就是朕的了……”那一年的她还是笑语靥靥，一刹那回眸的瞬间将他的心彻底俘获。
　　“璇儿，你是朕的，是朕的……”寒冬的冷夜，刘彻什么地方也没有去，只是站立在漆黑冰冷的宫门外，独自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