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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七尺昂藏(上) ...

  •   玉妆也答应了他的,要做他的妻,要许他一个家,要给他生很多很多的孩子,有儿子,还有如她一般解语花似的女儿。

      儿女双全成一个好字的家。

      家,他们的家,多么温暖,触动了他心中最渴求的柔软。

      他再也不会跟她拌嘴了,再也不会负气离开她了。就算她是他仇人的女儿如何?就算她是宋文修的女儿又如何?

      不一样的,她和她父亲是不一样的。

      当初,他真不该认这个死理。

      悔不当初啊!

      “君上在哪儿?君上在哪儿?”

      他要见宣帝,凭借亲如手足的情份也好,凭借孤注一掷的决心也罢,不管玉妆是他的妃子也好,嫔妾也罢,他要她,不论如何也要她。

      即使她已非完璧,已经是宣帝的人了。

      他也要她。

      他不在意的,只要玉妆心里有他就好了,只要能够失而复得就好了。

      经历了这么许多,他再也不要较真,再也不要认死理,再也不要失去她。比起失去,一切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不,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乾元宫

      宫中每逢年二十八的晚上,素有喝乳酒,吃枣花馍馍之习俗。不独主子们喜爱,就是底下跟着的奴才们也能沾光。

      且说国君在瑶台,既有玉妆伴驾,又有洛妃、冯昭仪等陪着说说笑笑,还有太和郡主跟着凑趣儿。宣帝一高兴了,便赏了一坛子十年陈酿的乳酒给御前的宫人,着李十全送了过来,以犒劳他们一年到头小心勤谨。

      御前的宫人们围了风炉,正欢天喜地聚在一处要吃酒,冷不防被一阵“砰、砰、砰”的砸门声所惊吓住。

      那胆小的小太监当即就双腿直颤,打科诨道:“李公公,莫不是宫中监察公公来抓吃酒作乐子了的罢!”

      又有那畏首畏尾的宫女摁着心口,慌张道:“唉哟喂!这么大阵仗,我怎么听着像是我们尚宫局的监察尚宫来盘查呢!”

      李十全摇了摇头:“这些个人只怕吃得比我们还尽兴,走,跟我瞧瞧去。”

      就是永寿宫太后娘娘那里打发人过来,也不敢砸乾元宫的们。至尊的头上也敢撒野,反了,给逮着了,准揭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宫人们披着避雪的蓑衣,提着羊角风灯,簇拥着大太监李十全上前去开了角门。

      但见一个男子走了过来。

      乾元宫仅供宫人出入的角门也有七尺来高,那男子须得俯下身才能够与众宫人打个照面,可见其高大魁梧。

      李十全揣度着云阳的身份,深宫大内,外臣非奉诏不得擅入。至于内庭,除了成群的宫女,还有被世人称作阉人的太监,就只有宣帝一个男子。

      这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会是谁呢?

      一眼望去,即使在大雪纷飞的夜晚,他的目光也如炽热的光芒,漆黑的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肩头。

      他的面色苍青,人很瘦,似生过一场大病。可他的神态却极其刚毅,衬着那轮廓分明的五官,只能以“七尺昂藏”四个字来形容。

      只是,他身上散着一股子浓郁的血腥之气,整个人像从血泊里被捞了出来,一件藏青的棉袍,腻着大片大片的血渍,许是因为马不停蹄的赶路,沾了血的衣裳经北风一吹,还挂着红霜霜的血渣滓。

      李十全惊得退了一步,大喝道:“来者何人?”

      云阳张了张紫裂的嘴唇,从温泉谷一路血拼厮杀下来,骑着骏马将近跑了一天的路,大雪天里,水米未尽,自是唇角皴裂。

      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又取出那块金牌,这才喑哑说道:“李公公,我是云阳,我要见君上。”

      “你,你是,是顾、顾云阳,云阳少爷!!!”

      李十全闻言一阵哑然,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激动得难以自持。

      这个孩子,是他冒着生命危险,瞒天过海,从大司空一党的眼皮子底下偷偷送出宫去的啊!他还记得,顾云阳出宫那日还不及他的胸口一般高。

      可怜的孩子,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还能够活着回来。

      苍天有眼,命不该绝。

      “好、好,云阳少爷活着真好,君上要是和太后娘娘见到了该不知要有多高兴了,只怕就要痛哭流涕了。”

      见李十全一把抱住他,激动得老泪纵横,顾云阳一颗饱经风霜的心,总算切身感受到那么些许暖意。宫里固然事事非非,到底也还有待他诚挚的人。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宫里对他好过的任何一个人,不论是救过他性命的李十全,或是亲如手足的宣帝,还有视他如亲子的姑母顾太后。

      他有想过的,即使将来他与玉妆远走高飞,若宫中生变,就算是拼尽全力他也会舍命襄助的。

      可眼下,再急,也急不过玉妆。

      “李公公,带我去见君上,带领我去见君上。”云阳几近是以哀求的语气恳请李十全带他去见宣帝。

      “好、好、好,云阳少爷你别急,君上和几位后宫娘娘正在瑶台宴饮。”

      李十全一面拭了泪亲自拉着云阳带他去瑶台,一面又悉心地打发了人去永寿宫向顾太后报喜讯。

      瑶台内置了一张花梨木大圆桌,宣帝自是坐了主位,一左一右分别坐着洛妃与冯昭仪,太和郡主见玉妆一个人背门坐着,便很“体贴”的挨着她坐了下来。

      一时,五个人俱围了圆桌而坐。

      宫人们拎着食盒,一碟子连着一碟子呈上美味佳肴。宫中御膳虽讲求“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却也同样讲求就地取材,以时令之物为鲜。

      更何况各宫整日山珍海味,那肥鸡大鸭子早就吃絮了,就只图个热闹送年二十八而已。

      故每个人近前俱摆着小小巧巧一碟子和了枣泥,兑了杏仁,又抹了洋糖,沾了芝麻而蒸的枣花饽饽。一旁还搁着满满一盏盛在银碗里的乳酒。

      那乳酒是臣国高昌国晋献的以马乳酿的一种酒,芳香酷烈,味兼醍盎,大周国皇室及贵族每逢入冬便以此酒驱寒。

      “来,朕敬在坐的各位嫔妃,还有朕最疼爱的太和妹妹。”

      宣帝擅饮,最喜大碗吃酒。

      他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吃酒的。兴许是冲龄践祚,内有权臣把持,外有异姓藩王企图裂土分疆,诗词歌赋早已不能排解心中的烦闷,每每这个时候,喝上几口,那种热辣辣的晕眩之感,才能令他略觉自在。

      “就请君上恕臣妾怀有龙胎不能陪君上畅饮了。”

      当着诸妃的面,洛妃装腔作势的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在坐这么多人,冯昭仪漫说吃酒,就是略沾一沾身上都会起疹子。

      放眼后宫,能擅饮者,除了她沈惊鸿再无第二人。

      至于太和郡主,不让她喝倒也罢了,若真由着她,只怕将这瑶台拆了都绌绌有余。

      如今可好,偏宣帝想吃酒的时候无人能陪。这不亚于拂了宣帝的意,扫了他的兴致,洛妃掩着菱唇,皮笑肉不笑就等着看好戏。

      “这个时候,自然不能教洛妃吃酒。”宣帝自斟自饮,未免有些无趣,原本热闹的场面,如挂了霜一般,渐渐冷清下来。

      冯昭仪自然有些坐不住,心中只怨洛妃这软刀子下去,够狠,杀人不见血,就只教国君记着她的好。

      一想到宣帝不止一次当着她的面夸洛妃,而将她冯妍排除在外,忽然觉得即使得到这六宫主事之权,也总不是个滋味。

      那平日里,争荣夸耀之心不觉灰了几分。

      就在此时,太和郡主却冷不防将玉妆一推,笑嘻嘻的向宣帝推举道:“这宫里,咱们宋才人不仅与洛妃姐姐在容貌上平分秋色,就是在这吃酒上也不分伯仲。”

      “哦?”宣帝闻言果然又来了兴致。

      他自然将目光大大方方的落在玉妆的身上,而不是像之前,总是装作不经意去瞧她,生恐一不小心被人瞧见在背后耻笑了去。

      但凡能够沾点小酒的,泰半俱是性情中人。后宫里,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随其本性、率性而为之人。这也是他在玉妆入宫之前偏袒宠爱洛妃之故。

      “还真看不出宋才人样样是个拔尖儿的。”洛妃虽笑着,一双美眸却恨得能溅出火星子,她最恨的就是有人与她比肩。

      初初碍于太后之尊,她生生咽下了“春花秋月、平分秋色”八个字。

      太和郡主又算个什么东西,她凭什么帮宋才人说话?

      “是啊,朕也没瞧出来。”

      他的玉妆那般柔弱,虽不是风吹就倒,却也是个倾城倾国的貌,多愁多病的身。若她美而能文,又是一个真性情的女子,他不敢去想,将会有多宠爱她。

      尽管玉妆尚未侍寝、以正名份,宣帝却已默默将她视为他的人了。

      “郡主娘娘说笑呢!”玉妆不动声色的推开太和郡主的手,就知道她挨着她坐了下来,断没安好心。

      明着是像帮她,暗中却是打翻了醋坛子,当着她的面挑拨她与洛妃。

      只是,她宋玉妆也不是个吃素的。

      旁的人她不晓她们的底细,可她太和郡主是个什么作派,她宋玉妆可是清楚的很。

      “若说臣妾擅饮,真真是有些言过其实了,若一定要吃酒,偶尔小饮一点倒也怡情。”玉妆上前一步福了福,一脸诚挚的望向洛妃与冯昭仪,“若两位娘娘不弃,就允许臣妾代二位敬君上。”

      先堵了众人的攸攸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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