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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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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不知处,龙胆小筑。
青蘅君夫人的魂魄化为的使灵,对着素蒸音声部微微躬身,声音空灵而顺从:“国主。”
青蘅君怔怔地看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看着妻子以另一种形态“存在”着,却再也无法触摸,无法对话。
巨大的荒谬感和撕心裂肺的痛楚淹没了他。
素蒸音声部完成了契约,对着失魂落魄的青蘅君微微颔首,算是告别,转身便欲带着两位新使灵离去。
“等等!”青蘅君猛地伸出一只手,试图阻拦。
但他又能拦住什么?
他留不住妻子的生命,也留不住这冰冷的契约。
他的手徒劳地穿过了使灵虚幻的身体,什么也抓不住,只剩无尽的冰凉。
年幼的蓝曦臣看着床榻上母亲安详却再无生息的躯体,又看向那半透明、散发着微光的母亲模样的使灵。
他低下头,眨了眨眼,看到地上无声地溅开了两滴水痕。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一片湿凉。
啊……原来是自己在哭啊。
那么,父亲此时,心中是否也正在流淌着看不见的泪水呢?
室内空气仿佛凝固。
青蘅君与年幼的蓝曦臣(蓝涣)震惊无以复加地看着眼前这超乎常理的一幕——身形半透明、周身萦绕着空灵乐声的素蒸音声部,以及他身后两位同样呈现灵体状态的存在:一位是蓝氏先祖、立下家规的蓝翼,另一位,则是刚刚离世、魂魄化为使灵的蓝夫人。
“阿弥陀佛。”鼎湖上素(尚溯法师)双手合十,对着素蒸音声部唱了一声佛号,打破了死寂。
他的出现似乎带来了某种平衡与见证。
素蒸音声部微微颔首还礼,姿态优雅依旧,声音缥缈:“尚溯大师安好。”
两位非同寻常的存在之间,流动着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默契与张力。
鼎湖上素的目光移向床榻上昏睡的蓝湛,更准确地说,是看向从蓝湛额头缓缓浮现出的、一片散发着纯净柔和灵光的契约树叶虚影。
他的面色变得有些微妙,缓缓道:“看来,你我似乎……看上了同一个孩子。”
那灵契的气息,与他所修佛法有着天然的亲和力。
素蒸音声部并未否认,只是平静地陈述:“他母亲在最后时刻,将他托付给我了。”
他说话间,指尖微动,一缕精纯的灵力注入蓝湛体内。
肉眼可见地,蓝湛原本因高烧和悲痛而苍白的脸色迅速红润起来,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仿佛沉入了一个安宁的梦境。
“……大师,我弟弟……他怎么样了?”蓝曦臣忍住泪水,急切地向看起来更令人安心的鼎湖上素询问道。
这次回答他的却是素蒸音声部,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他与我立下了守护灵契。此契可护他周全,助他修行。”
他的目光扫过蓝曦臣,那眼神仿佛在评估一件璞玉,“至于你,根骨清正,心性质朴,也是个不错的孩子。尚溯大师,或许可以考虑。”
他似乎毫不介意将蓝氏兄弟都“安排”了。
青蘅君从巨大的震惊和悲痛中勉强抽回一丝心神,他看向素蒸音声部,眼神复杂无比,既有对妻子以另一种方式“存续”的茫然,也有对蓝翼先祖现身的敬畏,更有着身为人夫、人父、宗主的重重忧虑。
他哑声问道:“请问……阁下,究竟要将我们蓝家的翼先祖,和我的……我的妻子,带到何处去?”他无法想象让先祖和妻子的魂魄跟随一个来历不明的“食魂”离开。
素蒸音声部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带着一种天生的、不容置疑的尊贵与疏离:“蓬莱。”
那是传说中的海外仙山,虚无缥缈之地。
青蘅君闻言,心中更是沉甸甸的,却也知道,以对方展现出的莫测手段,他根本无力阻拦。
屋内,佛香袅袅,余音渐逝,只剩下生者沉重的呼吸与无声的悲恸。
屋外,云深不知处的钟声悠悠响起,宣告着一位宗主夫人的离世,也预示着一段尘封往事即将被揭开,以及一个以音乐与契约为纽带的新故事,正在悄然展开。
与此同时,前往姑苏的水路上。
云梦江氏的楼船平稳地行驶在碧波之上。
甲板上,气氛则轻松愉快得多。
江澄看着被虞紫鸢吩咐金珠银珠亲手包成一个圆滚滚、红艳艳“福包”造型的魏婴(因天气转凉,给他穿了厚厚的红棉袄,还戴了顶虎头帽),又瞅了瞅旁边同样穿着一身大红色喜庆衣装、扛着冰糖葫芦棒子蹦蹦跳跳的冰糖葫芦,忍不住对魏婴小声嘀咕:“我觉得冰糖葫芦和你好像。”
都是一样的红彤彤,一样的热闹活泼。
魏婴闻言,非但不恼,脸上反而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显然也很喜欢自己这一身喜庆的红色,更高兴被说和冰糖葫芦像。
“师姐!”他扭头朝着正在船头与食魂春卷低声交谈的江厌离喊道,“你和春卷姐姐找到那种不会谢的花(永生花)了吗?”
江厌离闻声回头,温柔地笑了笑,她被父亲江枫眠牵着正要下到小舟上先行靠岸安排事宜:“还没有呢,阿婴。等到了姑苏城,安顿下来,我们再去找找看,好不好?”
江枫眠看着孩子们,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的目光转向还坐在甲板角落、似乎有些闹别扭的小儿子:“阿澄,你和青团还要气多久?青团也是好意,看你手凉,才想给你暖暖。”
青团是食魂,体质偏寒,本想用自身灵力帮江澄驱寒,却忘了孩子受不了那过于直接的阴寒灵力,反而让江澄打了个哆嗦,觉得他是故意的。
江澄扭过头,哼了一声,小脸上写满了“我不高兴”。
但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听到快到姑苏了,又有些坐不住。
他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朝着船尾方向,那里一个穿着青绿色衣裳、正安静看水的少年青团喊道:“喂!我们到姑苏了再去玩!你去不去?”
语气虽然硬邦邦的,但已是主动求和的意思。
江枫眠看着儿子这别别扭扭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正想着该如何缓和一下气氛,身后的鹄羹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低声道:“江宗主,对待这个年纪的小公子,言语还需更温和些。最好……是抱一抱他。”
江枫眠闻言,脸上掠过一丝尴尬。
他性格内敛,虽疼爱子女,却鲜少有过于亲昵的举动,尤其是对渐渐长大的儿子,总觉得抱一抱有些难为情。
一旁的太极芋泥见状,摇了摇扇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他冲着魏婴招招手:“阿婴过来!”
魏婴立刻像只快乐的小狗般跑了过去。
太极芋泥一把将他抱起来,甚至还轻松地掂了掂,笑道:“看,我们少主多轻快。小孩子嘛,就该多抱抱。”
他这是在给江枫眠做示范呢。
江厌离最是体贴,看出父亲的窘迫和弟弟的期待,她走过去,轻轻握住江澄的手,柔声道:“走了,阿澄。爹都不好意思了,你自己过去抱住他嘛。”
江澄看着父亲那略显局促的样子,又看看姐姐鼓励的眼神,小脸红了红,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正要迈步——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一声清亮的呼喊:“前面——可是云梦江氏的船——?”
一名江氏门生立刻上前禀报:“宗主,后方来船悬挂清河聂氏旗帜,似乎是聂家的二公子聂怀桑。想必也是来参加蓝氏的法会。”
这边的动静也吸引了船上的食魂们。
剁椒鱼头正凭栏远眺,他的视力极佳,一眼就看到了聂家船头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以及他身后那两个更加“耀眼”的存在,不由得惊呼:“哎呀!是烤乳猪和蜜汁叉烧!他们怎么和聂家的人在一起?”
“在哪里?在哪里?”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如同旋风般从船舱里冲了出来,正是烤乳猪!他手持火焰长叉,赤色的眼眸燃烧着熊熊战意,或者说是中二之魂,“哈!火!宿命的对手!我感受到了!我来了!”
而聂家的船上,聂怀桑正摇着扇子,看着对面江家船上突然冒出来的、和自己船上这位几乎一模一样的“烤乳猪”,目瞪口呆,手里的扇子都快拿不稳了:“这、这又是什么情况?!”
兰陵,金光善处。
金光善默念着“金玉满堂”和“银玉满堂”这两个名字,眉头微蹙,心中生出一丝微妙之感。
他原本见银玉满堂坐在银盆里,打扮精致,声音清脆,先入为主地以为是个女娃娃。
今日才得知,银玉满堂竟是男的!
那么,以此类推,那个尚未露面的、被银玉满堂追着打的金玉满堂,也必然不是女子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食魂这种东西,本就非人非仙,男女之别似乎也没什么紧要?
重要的是他们的能力和……价值。
看银玉满堂那身银光闪闪、恨不得把“有钱”二字刻在脑门上的装束就知道,金玉满堂必然也是同等路数,估计是坐着个金盆,周身散发着“不差钱”的气息。
“呵,”金光善不由失笑,自言自语道,“好家伙,这倒是直白。有钱就可以躺赢?这道理倒是在哪里都说得通。”
他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开始盘算着如何能找到那位金玉满堂,或许……能从中捞到不少好处?
对于“钱”相关的事物,金光善总是有着超乎常人的兴趣和直觉。
水路相逢,故人新识,孩童嬉闹,食魂汇聚。
姑苏法会尚未开始,这前往姑苏的路上,已是热闹非凡,预示着此行必将波澜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