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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章 看守小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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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沉,看守和侍卫们也都纷纷开始打瞌睡,在一片低沉的鼾声中,属于牢中真真正正的霉烂味道裹着浓郁的灰尘气息在经过一个白天的沉淀之后慢慢散发出来。
苏靖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抽了抽鼻子,半睁着一只眼瞥向牢门外面。
映衬着隐约的烛火,回廊的墙壁被栏杆的倒影扭曲出狰狞的斑驳,使人乍一眼看去似是在晃动一般。
墙壁上的黑色忽然大幅度一震,飘忽拉扯出一个巨大的影子,沉闷到拖沓的步调随之从不远处慢慢接近,每一次跫音都迟钝而模糊地伴随着生涩的摩擦声响。
苏靖眼睛里的瞳孔在骤然间放大,死死盯住拐角的必经之处。
墙上的影子逐渐缩小,愈见清晰,与此同时,影子的主人也缓慢地从墙角跨出,向尚忏司的大门走去。
尚忏司只有一个地方的人可以早来晚归而不必守在牢中。
重刑房无人在押时的看守,小孙。
苏靖虚了虚眼睛,来人虽然背部有些佝偻,但是肩宽腰窄,骨骼粗大,明显身材超乎常人的健壮魁梧,裸露着的手臂肌肉硕大线条坚硬,皮肤黝黑如碳。
看不清楚面容,可是表情上的阴沉凶狠还是能够感觉出三分。
眼看着那人就要消失在门外,苏靖掏出晚饭从老雷那里顺来的钥匙拨开门锁,蹑手蹑脚地就跟了上去。
小孙出门左转,速度微微放快,可也只是正常人走路的动作频率。
苏靖皱了皱眉,她原以为他应当去找元妃,可看样子似乎不像,反而一副要出宫的情形。不过,这也正好,他要是只是回家,也方便她见机行事。
但是,就是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能否保证自己在天亮之前赶回牢中。
稍一迟疑,小孙的背影就在视线中远成了一个点,苏靖叹了口气,提步就跟了上去。
接近了一些,她才惊觉这个人行动之所以看着慢实际快,是由于他的步幅大得惊人,而就算是男人,能比苏靖高出两个头的商族人也没有几个。
旬族的话,倒是有几分可能。
而且,这块头也是越看越像。
穿越过低矮稀松的小杨树林,就是静思堂后的的垂花边门。
向侍卫亮出腰牌之后,小孙没有受到任何盘问就出了门。
苏靖从墙头翻过,立刻紧跟了上去。
没想到出了宫门之后,小孙就跟足下生风一样,突然开始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狂奔起来!
苏靖一怔,顿时落下十来丈的差距,只能拔腿跟了上去,顺着街边的阴影处提气飞纵。
提气的刹那,腹间蓦然一阵剧烈的撕扯般的疼痛,她下意识用手抵住继续提气,确保自己不会跟丢。
最后,两人在一栋民房门前一前一后的停下。
小孙停下脚步,狐疑地往后面瞟了一眼。
苏靖当下嗖的一下隐入房子边的一棵老榕树后面。
小孙放心地回过头,整理了一下衣裳才推门而入。
苏靖望着他怪异的行为,低头思忖一会,弯腰小心地从窗子下面爬过,跳进后院趴到门边上。
从门缝里可以清晰地瞧见里面的每一件器具摆设,而此刻,小孙正背对着她坐在一个脚凳上。他对面的软塌上,躺着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女子。
他的妻子?
苏靖心中暗自疑问。
若是他的妻子,那自己到底该用什么方法才能使现在自己的境地进一步主动?
屋中的女子对小孙低下头,苏靖随即竖起耳朵。
“二弟,路这么远,没事就不要天天回来了。家里毕竟有人伺候,我不要紧。”女人温声劝道,伸出手覆在小孙的手臂上。
“不,我不在家,谁知道那些从人伢子那里买来的仆从是不是真的有好好伺候你。现在是冬天,你身体又不好,万一出个故障怎么办?等天暖和了再说吧。”小孙低声道,声线太沉隔得太远听不出情绪。
“他们对我都挺好,哪里像你说的样子。”女人无奈地笑笑,像对待小孩子一般摸了摸他杂草丛生的头顶,佯装生气道,“你看看你,等开春儿了,你又说天气变化大,夏天又是过热,秋天虫多湿气重,你就没有时候听过我的话。”
小孙宽阔的背脊震了一下,头埋得更低,小声嗫嚅,“哪有,你的话我都听。”
“你真听我的话?”女人问道。
“嗯,啥都听!”小孙赶紧如捣蒜一样点头。
女人叹气,“那你就听我一句,别在我这个风瘫病人身上浪费精力。俗话说得好,成家立业,你也老大不小了,你是个男人,趁现在有人赏识,尽管风险大些也可以多做些事情,赶快脱手后安个家,找一房媳妇儿,给你们孙家传宗接代,我也算瞑目了。顾着我,你什么都做不成。”
“嫂子!”小孙憋不住大声打断了女人的话,“你明明知道,我什么都听你的,就这件事不能!”
“二弟。”女人凝眉。
小孙把脸别向一边,好半天才哑着嗓子轻轻道,“嫂子,哥哥说过了的,让我照顾你。”
半响,屋内无言。
苏靖透过烛火,看见小孙转过来的脸上一扫所有煞气,眉目间都是温顺的。
“是哥哥从垃圾堆里把被爹娘扔掉的我捡回来,然后随时随处带着我,然后养我,宠我,教我,直到抚育我成人。哥哥没强行要求过我一件事,只有那个晚上,他在离开家之前忽然郑重其事地求我,若是他不在了,要我照顾你。”
“当时我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有答应,可是,再次看到他的时候,他躺在地上,血肉模糊得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他看了我一眼,用力地攥了一下我的手,连眼睛都没闭就去了。”
小孙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他是放心不下嫂子,我跪在他的尸体前发誓,从此以后,嫂子在哪我在哪,我的命,就是为了嫂子存在的,我要把哥哥的恩情全部还给嫂子,差一丝都永远对不起哥哥。”
他再次低下头,双手紧紧抓住床沿。“嫂子,你不能让我以后没脸去见哥哥。”
女人怔了很久,摇头垂泪道,“傻瓜孩子,你怎么能是为了我活着。你让我以后又怎么去面对你哥哥?”
“嫂子,对不起,我又让你伤心。”小孙看有点慌乱,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拿起一张手帕,递给女人。
“罢了罢了,快去补个觉,别管我了。”女人接过手帕擦了擦眼睛,嘱咐道。
小孙沉默良久,听话的低头“嗯”了一声,拖着步子回屋。
苏靖站在门外默然。这个女人,对小孙来说很重要,重要到可以无话不谈,那么,是不是可以从她身上下手?
她望着艰难睡下的女人,呼出一口气,侧身离开。
时间尚早,可以周旋的地方很多,还是换一种委婉点的方法吧,即使麻烦一点。
她信步跨过屋顶,直奔西市。她记得她闲聊时问过老雷家的地址,目前也只有再委屈他们家一下了,反正缺德事她也没少干,不差这一桩。
老雷的房子很快出现在眼前,苏靖双眼一溜,就看见了一个年过四十的大胡子男人正在院子里优哉游哉地抽烟。
这应该就是老雷口中描述的管家。苏靖在房顶上对那个男人鞠了一躬,只有暂时牺牲一下老人家了,反正日后对于这管家来看最多就是一场速来速去的梦。
她手腕一转,数道银针飞射而出。
外押室的靖宝林能够治风瘫的传言通过老雷在一日之内传遍了整个尚忏司。
“要不是你啊,老陈叔可就真的废了。”老雷靠坐在牢门口,隔着铁栏杆同苏靖聊天,“真没想到陈叔那么精干的一个人,竟然说风瘫就风瘫。我父亲母亲死得早,多亏他处处在亲戚处维护我。你不知道昨天我差点急死,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两根针下去就解决了。”
苏靖笑笑,也隔着一层铁门盘腿坐到他旁边,“那么雷大哥,那你说你该怎么报答我?”
“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老雷闻言正色道,一字一停铿锵有力,“以后宝林若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是叛国投敌,雷牧绝对竭尽全力!”
苏靖听他认真的口气本来一脸讪笑,听到此刻,大脑刹那轰的一下,“投敌叛国”的四个字陡然重重地压进心底,脸色刷然惨白。
一望无垠的鲜血迎着刺目的雪亮阳光汪洋若梦,在记忆的最深处波澜壮阔。
耳膜之侧战鼓排山倒海的擂响,却有一个声音在刀枪交错的嗡鸣声中飘渺不定,一遍一遍疯狂重复。
惘然,你为何?你为何啊?
投敌叛国。
四个字,宛如四根钢针笔直地打穿森然白骨,把凉意和着剧痛绞尽全身的每一分知觉。苏靖下意识捂住腹部传来的绞痛,鲜血从指缝中溢出,把整个手掌染成红色,并顺着指尖滴打到地面。
“宝林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有迸裂?”老雷只觉地上湿润,埋头瞟过,一惊之下就跃了起来。
“不碍事。”苏靖深吸一口气,抬头白了他一眼,“还不都怪你,我只不过开个玩笑,你居然当真,害得我笑得伤疤被牵动到了。”
“宝林,我是认真的。”老雷皱眉看着苏靖的满是鲜血的手。
苏靖连忙摇头,“不成不成,你可别认真,最怕人说这话。”
“你这个伤,还是处理一下吧。”老雷避开这个话题,把重点落到目前的问题上。
苏靖一笑,“这个算什么,牢里有的是纱布,待会我自个儿包扎一下就行。”
“那也好。”老雷避嫌地退开,末了忍不住嘱托了一句,“如果有什么情况就说。你弄好了就休息会,午饭时候到了叫你。”
苏靖点头,走到床边坐下。
揭开腹部的纱布,才发觉里面由于处理不当,新伤旧伤的肉芽交错长在了一起互相牵扯,方才稍稍一震,过分稚嫩的新肉就四分五裂的绽开,伴随和针线缝合过的痕迹要多恶心就多恶心。
她撇了撇眉,简单的打理完,便躺倒在床上。
心中依旧是刚刚话题下抹不去的沉重。
那声声质问的声音如此熟悉,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在怒号。
而和那声音一起浮现的,只有深深的沉重和怅然,却并非愧疚和愤恨。
投敌叛国?关于自己的另外一半记忆?
想象不出质问的对象到底是谁,可若是指的是苏惘然?
苏靖嘴角掠起一丝冷笑,她有何敌可投,又有哪一个国家可以算作她的故土值得她去背叛?
而且,依照石显的性子,怎能容他对一个投敌叛国的人维护至斯?
恐怕第一个宰了自己的就是他。
苏靖翻了个身,就听见牢门被敲响。
不是吧,这么快就中午了?她叹气坐起来看过去,只见面前阴影一大片,像是有座山压在牢门口似的。
苏靖微笑,差点忘记这个才应该是正事。
“这位牢头何事?”苏靖偏了偏头,勾起一抹笑望着牢门口铁塔般伫立的小孙。
小孙拉开牢门,“得罪了,还请靖宝林到重刑室走一趟。”
“哦?我为什么要去重刑室?”苏靖就坐在床上,连下地的意思都没有。
“靖宝林在押尚忏司,在下有权进行例行规查,请靖宝林见谅。”小孙一板一眼地回答苏靖的问题,话毕就已经跨过牢门到了苏靖眼前,缓缓弯腰,“宝林请。”
原来重刑房还兼职杀威棒的实施,难怪元妃瞅上了这个位子。
只不过,这个家伙简直把这个职权运用得恰到好处,只要他不说,也绝不会有人捅到元妃那里去。
苏靖这时才看清小孙的长相,去掉夜晚光线带来的阴慑也凶悍可怖。她不再多问,跳到地上一伸手,“那牢头带路吧。”
小孙点点头,转身出门。
走出牢门时,苏靖扫了一眼老雷的位置。
老雷脸上黑沉沉的,见她出来,把头扭向了一边,额角青筋一根一根暴起。
一旁的侍卫和看守自然知道小孙的出现意味着什么,默默感慨靖宝林又会吃一顿大苦头的同时也都纷纷噤声。
苏靖轻笑转身,只觉背上一直有一道目光凝注,直到拐过转角。
小孙把苏靖带到重刑房后关上了门,示意苏靖在当中的椅子坐下。
“牢头有何事?”苏靖毫不介意地径直走过去坐下。
小孙看了看她,好久才开口,“靖宝林,我有一点私事想烦劳您。”
“不知牢头有什么事苏靖可以帮上忙?”
“想请宝林为在下救治一个人。”小孙说完,握紧拳,噗通一声跪下。
苏靖一愕,这个高大的汉子在脚边一跪,连地面都震动了一下。她知道他找她是为了这件事,可是没想到这么直截了当。
“牢头这是干什么。”苏靖伸手去拉小孙,“完全没搞懂牢头的意思,牢头是让苏靖治什么人?为何不就在那边说?”
小孙低头,“宝林去看过便知,只是希望宝林不要外泄。”
苏靖挑眉,“你要带我出牢?”
“是。”小孙站起身,若不是背部佝偻得厉害,只怕头可以顶到屋梁。
“你不怕我逃走?”苏靖笑道。
小孙摇头,目光中蓬的点起一股金色的火焰,“宝林还是不要考虑这个问题,在下不保证在下不会弄伤宝林。”
“是你求我治人哎。”苏靖不满道。
“治人是治人,在下不会让宝林逃脱的。”小孙的声音中没有一分软化。
“那我要是不治呢?”苏靖问道。
“因为宝林没有不治的理由,所以在下才来求宝林。若是不治,在下会想办法让宝林治。宝林别忘了,即使元妃打过招呼,也并没有表示这入牢的一百杀威棒就可以免去。”
苏靖看着他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何不对的表情,突然明白过来,这个家伙在为了他的嫂子铤而走险,连那一跪也只是例行公事,先求后逼,至于她会如何,他根本不考虑,甚至说做完这件事后他自己会如何他也没有考虑。
“算了,走吧。”苏靖摊手。
“宝林,得罪。”小孙从刑架上拿起一根铁链,三下五除二将苏靖的手足全部绑了起来。
苏靖无语,“那我怎么走路?”
“在下扛宝林。”小孙说干就干,直接把苏靖倒着甩到肩上。
“喂!”苏靖心里小小呻吟了一下,好歹她也算皇帝的半个老婆吧,真是没法理解这个人在想什么了,难道除了他嫂子,其他人都不是人了不是?
小孙的路线与上次毫无二致,只不过上次出尚忏司走的正门这次是跳窗。
不到一个时辰,二人就出现在那间民房的石阶之下。
“就是这里。”小孙把苏靖放下,解开了她的铁链子,然后拽住她的手腕推门而入。
苏靖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卧榻上前夜与小孙谈话的那个中年女人。
“嫂子。”小孙恭恭敬敬地喊道。
女人侧身,讶然道,“二弟,你怎么回来了…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在外边寻到的大夫,你的病总算能好了。”小孙说到这里,眼中涌动出喜悦。
女人满脸愕然,继而苦笑道,“傻弟弟,你在说什么胡话呢,风瘫是能治好的?你哥哥为这个就不知道贴了多少钱进去,怎么你还不死心?”
“嫂子,她昨儿才治好了一例,你让她试试吧。”小孙低声解释道。
她的目光从苏靖眉目间滑过,再度叹气,“那人病了多久我又是多久?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你哥哥让多少自称能治的名医来会诊,还不是这个样子。还有,哪里有一个姑娘家来行医,她能懂什么,自个儿还面皮苍白一副羸弱的样子,你还不赶紧把人家送回去。”
苏靖闻言打了个激灵,面皮苍白就算了,还羸弱?
小孙听话听到盲从的地步,这个嫂子要是真把自己撵回去了那还了得。
她拽了一把欲言又止的小孙,微笑上前,“夫人,你就让我看看行吗,不花您多的时间,反正少爷已经把我带回来了,您也算不枉费他的一番孝心。”
“这…”女人见她说话,反而不好反驳什么了。
苏靖走到女人身边蹲下,“夫人,我不耽搁您的时间,你只要伸一伸手腕,我就知道能治不能治。不能就罢,若是能治,也就是一天的事情,您看行吗?”
女人低眉,望了望苏靖,又看了一眼小孙,终于点头,“那好吧。”
苏靖握住她的手腕,用三根指尖按住脉搏。
小孙在一旁顿时瞪大了眼,可是还没看清楚,苏靖就已经把手放了下来。
“好了,我们换个屋子说。”苏靖对小孙嫣然一笑。
小孙将信将疑地颔首,领着苏靖走入内间。
“我嫂子她能不能治。”小孙问道。
苏靖笑,“若是不能,我在外面就说了。”
“那你为什么不立刻治好她!”小孙先是喜上眉梢,转念一想又勃然大怒。
“我为什么要治好她?她是我什么人,或者说你是我什么人?你给过我什么好处?”苏靖眼睛一眯,问题连串蹦出。
“我跪也跪了,你还要如何。你别忘了你可是阶下囚,我免你棒打是天大的恩情。她是我嫂子,是我最重要的人,你凭什么能救她却不救!”小孙怒不可遏。
“看你的样子,还是恩威并施了不是?”苏靖笑,“你大可逼我做事之后杀了我再带着你嫂子亡命天涯,看你的样子你还真的想过,可是你牢里的那些同事怎么办,他们可是要被株连的。”
“他们关我什么事,他们对我有什么好处吗,只要嫂子好了,那些事情算什么!”小孙的眼睛里迸发出阴狠的光芒。
他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苏靖,“既然你会治风瘫,你难道不应该治好我嫂子?”
苏靖长长地叹气。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性格元妃才看上了他?
“你哥哥死了是吧,不过看来,你哥哥真的是把你宠坏了。”苏靖惋惜道,身体突然弹起!
她飞身扑射,侧身一腿横扫,灌注满真气结结实实的砸在小孙的脸上!
轰的一声小孙巨大的身体飞起撞击到柜子上,生生将柜门砸出一个大洞!
苏靖一个倒翻,转瞬间挪移到他面前,又是一脚飞旋用力踹到他的胸口,将他再次抡了出去!楠木书桌卡擦一声被下坠力直接压碎,他的身体撞到地面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苏靖毫不迟疑地狠狠一脚踩到他的脸上!
“感觉清楚了没有!治不治是我说了算,居然带我出宫,我要是想逃,你早就被皇上诛九族了!”
小孙显然还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看着苏靖。
“不过,看在你嫂子的面子上,我会救人,但是麻烦你消停一阵。”苏靖放下脚,冷冷道。
她说完就摔门而去!
小孙怔怔地从地上爬起来,难以置信地盯向那扇发出巨响的门。
哥哥是军人,他当然从小也是被跌打训练过,尽管从没有上过战场可是跟着参加但是参加各类演练都甚少败绩。可是,刚才是怎么回事,第一击他可以解释为突袭,那第二腿他简直找不到任何理由。
还有那个女人眼底深处不屑的嘲笑和讽刺,就像在看待一根微不足道的草。
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凝聚成一种名为恐惧的形状。
这是他在哥哥死后,第二次那么明确的感受到不可理解的害怕。
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呆,他才突然反应过来,拔腿冲出,恰好看见苏靖从他嫂子腰间拔出最后一根银针。
“你干了什么?”小孙惊问道。
苏靖轻笑,“如果她一个时辰之内没有好转的迹象,你再来质问我。”
“二弟,不是你让她来给我扎针的吗?”床上的女人疑惑道。
小孙眉头一紧,握住拳才低声面向他的嫂子答道,“是的,嫂子,弟弟不过没见着过程有些担心。”
女人放下心的躺下,“这姑娘方才很用心的,要是治不好你也别怪人家,这是我自己的命。”
“弟弟明白。”小孙垂头。
苏靖对女人笑道,“夫人,我还有些细琐要给令弟交待,您先休息。”
“好好,你们去说吧。”女人沧桑的脸上露出微笑。
苏靖拉起小孙走进刚才的屋子。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小孙关上门后问道,脸上的颧骨还在热辣辣的生疼,胸口更是像堵了一盆火。可是苏靖的样子,却似乎对嫂子的状况很有把握。
“我想干什么?不是你让我来治你嫂子吗,我治了啊。”苏靖扬眉。
“所以,你是不是可以把我送回去了?”
小孙额头褶皱成川字,“就没有了?”
“你还想有什么?”
“那你刚才…?”
“我刚才只不过想告诉你,你求着我,就不要那么嚣张,除了你哥哥,没人会将就你。”苏靖笑容清冷。
她尽量维持着这种诡异的表情,心里默默暗叹了一声,脸都要僵了。还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说教加训斥真的不适合自己,怪脾气的人她见多了,才见过两面的人的哥哥关自己屁事。
小孙冷哼一声,“走吧。”
这次他出门雇了一辆马车,吩咐驶到侧宫门前。
两人在车上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随着马车一起颠簸的就只有上上下下的呼吸声。
最后,小孙打破了沉默。
“回牢中,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对你没有好处。”
“主要是对你没好处不是吗?”苏靖对现在这种伪装的伶牙俐齿深感恶心。
“你只要治好了我嫂子,我会感激你的。”小孙的口气反而和缓了一些,沉声道,“没人知道我还有个嫂子,你得要保密。”
听到这句话,苏靖终于松了口气,这扇门终于有松动的迹象。既然能告诉她这件事,那么再进一步也不远了。
没有坏印象就是好印象。
还是潜意识里感觉欠了自己的一个人情。
不过,不是愚昧的恩威并施,不是这种妄自尊大的莽撞,还有那货真价实的功夫,怎能让他慢慢放松警惕。
苏靖无奈地叹息,这样子下去还有多久?
荣贤妃的庐山真面目还没有见到啊。
她跟在小孙后面从边门进入尚忏司,再从重刑房走出。
“宝林,你怎么样了?”苏靖在牢中人际关系不错,见她天已昏黄才出来,顿时一拨人围了上来。
苏靖目光一转,见只有老雷坐在一边喝酒,笑着摆了摆手,“没事,你们看我好手好脚的像是有事吗。”
大家见真没事,嬉闹一阵便回到自己的岗位。
她径直走到老雷案前,一把夺过他的酒,“雷大哥,你怎么啦,一个人喝酒都不叫我。”
老雷抬起头,似乎已带了丝醉意,笑容苦涩非常,“老子他妈真不是男人,刚刚说过的话都不能兑现。居然任由那个家伙把你带进了重刑房。”
“雷大哥,任何地方都是有规矩的,苏靖岂能不明白。”苏靖扬起脖子,把壶中的酒灌尽喉中。
“再说了,我早就说过,雷大哥不必当真。”苏靖放下酒壶,偏头笑道。
老雷朦胧地看着她,心口无端赌得厉害。
他知道苏靖是真的不介意,因为她真的就没把自己的话没当真。
他明知道小孙来牢中提人意味着什么,而她身上的伤他也比牢中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却仍然什么也没有做。真的是自己权限所至,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