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依旧》不太远的远方

6、她让我惶恐

　　刚刚醒过来的楚云一点精神都没有。脸上没有受伤的地方惨白，右半
　　边眼睛以下全部盖在纱布里。吴晓菲心里觉得恐怖：会不会留个和半边
　　脸一样大的疤？嘴上却轻轻地问：“把哪个胳膊栽断了？”

　　楚云睁了睁眼，看见了她，无力的笑了笑。但目光立即转到她后面的
　　人身上。吴晓菲从那双没有受伤的大眼里看到了云缝里钻出来的明媚阳光。
　　这阳光太强烈，以致于她觉得自己双眼倒被剌痛了。她问：“要不要喝
　　水？”楚云说：“想喝的要命，但是不让喝，说一会要给胳膊作手术。”

　　吴晓菲恨恨地说：“又要全麻，大概。”

　　楚云说：“可能，还要等二三个小时，我真要渴死了。”

　　秦风强忍着怜悯的泪水说：“知道你爱人在那里吗？我们给你家打电
　　话没有人。”楚云说：“他今天打工。我现在精神挺好的，自己打吧。”
　　说着就要伸出没受伤的左手去拿床头的电话。吴晓菲说：“老实躺着，告
　　诉我号码。”说着自己拎起了她床头的电话。

　　“0611 173567”

　　“还在威斯巴登呢？一小时之内是来不了了。”吴晓菲一边说一边拨
　　号，完了以后把话筒递给了楚云。楚云听了一会儿说：“占线。”又把话
　　筒递还给吴晓菲让她放下。

　　秦风猛然问道：“你说你爱人打工地方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楚云用水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声音梦幻般飘飘地说：“173567呀，
　　你问这个干什么？”

　　秦风心中一阵慌乱，赶忙掩示道：“我想帮你再拨拨看。”说着在
　　键盘上按出这个自己闭着眼睛都不会按错的号码，把听筒又递给了楚云。

　　他知道对面接电话的是谁，这一切好象也没有什么不对，巧到这种地
　　步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是他却心里只觉得难过，并且被这种难过压抑得
　　喘不上气来。他要摆脱这种压抑，要马上离开这里。立即就走。可是当他
　　的目光一接触楚云那惊魂不定的脸，就怎么也挪不动脚步，只是呆呆的站
　　在她的床边发楞。楚云在电话里面说了些啥，他一句也没听到。

　　吴晓菲却误解了他这么发楞的原因，就说：“你在这里呆一会，他爱
　　人可能要一小时以后才能来。她这里倒也不需要人陪，但有个和她说说话
　　总好点，我去安排一下。一会就来换你。”

　　他木木地点头。

　　对楚云来说只要他在对面坐着就足矣。她一动不动地躺
　　着，心也清纯宁静的象大草原
　　上毫无污染的小湖，她好象已经闻到了湖边绿草的清香，鲜花的
　　芬芳，尝到了湖水的甘甜，感觉到了微风轻轻地拂过滚烫的面颊。

　　她这种表情让秦风别无选择，他走上前用自己的右手握住了她没受伤
　　的左手。她的手象过去一样，冰冷。他不由得爱护地将它握得更紧。
　　楚云闭着眼睛，生怕一睁开这又是个梦。她告诉自己：“别醒，别醒，就
　　这样直到永远。”小小的病房旋转起来，她眼前一片彩色斑斓，一堆堆节
　　日的礼花围着她不停的散开，聚拢。就象她在出车祸时失去知觉的前一秒
　　钟见到的一样。

　　秦风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种自己从来未体会过的幸福，从未达到过的
　　圣洁。他呆了呆，看到她的嘴只有半在外面，就把自己温温的唇贴在了她
　　微微合着的眼睛上。她的睫毛抖动着，泪水悄悄地渗出来。秦风惊异地
　　发现，味道并不苦涩。

　　两人都知道此刻危险。可刚过去那一场恍若隔世的惊吓，使他们都忘
　　记了道德，一心一意地制造美好。

　　过了许久，秦风站直身体说：“不是说渴嘛，还要往出倒水。”

　　她傻傻地笑。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