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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40章 ...

  •   “我本来就要杀他,王爷代劳再好不过。”罗鹊倚着车壁,声音懒洋洋的。赵珏却不理会,只暗暗盘算如何脱身。
      展昭依然没有过来。白玉堂盯着赵珏,道:“你放开他。”赵珏道:“本王做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说着挟着平剑秋慢慢后退。白玉堂一步步跟进,画影不住颤抖,却始终不敢随便出手。
      罗鹊忽道:“王爷,这孩子当时不是一个人走的,他还带了个老头儿,你知道么?”赵珏道:“那又怎样?”罗鹊道:“那老头儿好像是认得你的。他此刻却不在这里。”赵珏道:“我管他认不认得我。”
      说话间他已经退到了第一辆马车旁边。罗鹊看着他动作,道:“王爷,你再不停下来,可就要栽进沟里去了。”赵珏冷笑道:“胡说八道,这地方平坦得很。”
      虽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往后迅速一瞟。便在此时,白玉堂喝道:“曲身反肘!上三路!”
      这一声喝的招式,是当年白玉堂风雪中救下平剑秋以后所授,乃是他武学入门之招,早烂熟于心。平剑秋下意识地猛力照做,颈上束缚登时松了。原来这招本来攻人面门,但他发育未完身量不足,却恰好反肘撞在赵珏胁下肋骨。赵珏吃痛,松了一松,平剑秋已着地滚出。待要再扑上时,后心忽然一凉,苏虹在车旁道:“叔王若再乱动,侄女这柄剑只好刺进去了。”
      “你……”赵珏功亏一篑,气得须发皆张。罗鹊慢悠悠地走近,在他身上点了几指:“妾身本来不忍束缚王爷,但王爷如此不安分,只好得罪,千万见谅。”赵珏瞪着她,极为不甘地倒了下去。
      平剑秋心有余悸,缩在一边发抖,不可置信地看着赵珏。白玉堂俯身把他拉了起来,问道:“那老头呢?”平剑秋呆了一阵,才答道:“我们经过一个渔村,被一个老婆婆拦住,问有没有见到她儿子和儿媳。我说没有,他却好像中魔了似的,只知道重复‘儿子’两个字。我看他神志又不清起来,只想快快离开。这时候有个女人牵着个小孩子,过来找那老婆婆。他看见那小孩,一下子就傻了,怎么说也不肯走。那小孩起先被他吓了一跳,后来竟然也慢慢接近,两人不知聊些什么。我再三再四的催问,他只是不理。和师父约定时间将近,我只好扔他在那渔村里,一个人走了。”
      “这倒奇怪。”白玉堂嘀咕了一句,又细问了那三人形貌,道,“你眼下有什么事做?”平剑秋摇头道:“没有。”白玉堂道:“你随我一道上京去。”平剑秋扭头瞥了一眼罗鹊,意甚害怕,摇头不敢。罗鹊瞪了他一眼,拎着赵珏回上马车。白玉堂叹了口气,抬头道:“苏虹……”
      苏虹还擎着剑,正在发怔。听见这声呼唤,回过神来,却不看白玉堂,只道:“什么事?”白玉堂道:“这孩子也算是证人之一,后面容不下他,你可能带他一起?”苏虹眼光转过,停了一时,道:“好,上来吧。”说罢转身上车。
      白玉堂让平剑秋跟上,自己跃回那边树下,道:“你倒轻松,什么也不干。”
      展昭苦笑了下没说话。白玉堂也不管他,自顾自靠回树丫,将平剑秋的话略略提了一遍。展昭道:“那老人家是见了若儿了?”白玉堂道:“依他形容,一定是了。尹语枝见孩子和他投缘,想必也会善待。就是不知那陈婆婆,到底是不是蜻儿所说的刺花之人。”展昭嗯了一声,又道:“王爷将走时被罗鹊制住,大约郁怒交加,只怕到了汴梁也是……”
      他没说完,因为忽然发现白玉堂早已闭上眼睛,像是睡了。展昭仰头看着白玉堂的睡容,心里涌起一种极重的沉闷,压得人透不过气。庞煜案子将结,赵珏谋反一事尚未定论,最多待审,却也不关他事,本该轻松才是。可是看白玉堂神情语气,仿佛有诸多话语,只是一时不好说而已。而那话语,展昭不自禁地心头一颤,但愿他快些说破,又宁愿他永远不说的好。
      襄阳到汴梁距离虽远,也总有一天是要到的。这日进了汴梁城,安阳郡主的车驾领着后面的赵珏径回了贤王府,展昭则与赵虎马汉一起,带庞煜回开封府结案。交接禀报又几番讨论,用了约莫两个时辰。等展昭终于回到自己房间,天已擦黑。白玉堂一反常态地没有在床上高卧,而是一脸严肃地坐在桌旁。
      “怎么了?”展昭故意用一种很轻松的口气问,好像白玉堂只是喝酒未能尽兴。
      白玉堂却没那么轻松。低头斟酌了一时,道:“虽然罗鹊叫我不要说起,但我这一路上看你神色,其实你早知道了吧?”展昭道:“知道什么?”白玉堂道:“你少装糊涂。那晚经过从头到尾,你都看到了吧?苏虹告诉我你曾经去找过她,然后辞别,我可不信你会乖乖在那里等着最后季高去叫你。”
      终于还是来了。展昭已隐约猜到谈话会引向哪里,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他给白玉堂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茶,面色凝重过杯中茶叶。

      白玉堂拿起杯子慢慢晃着,道:“赵珏承不承认都好,有龙袍御案名单为证,这谋反罪名是跑不了的。”展昭道:“是。”白玉堂道:“他是王爷,名分未除,即便有证据,不得官家旨意,你也不能押他上京。”展昭道:“是。”白玉堂道:“但你是四品护卫,他有危难你理应出手相助。所以那天晚上开始,到这一路上,你都避免和他正面相见。”展昭道:“是。”白玉堂道:“可是他现在还是到了汴梁,并且交到了八王爷手里,此后再也由不得他。”展昭道:“是。”
      白玉堂猛地放下杯子,直视展昭眼睛:“为什么?”展昭避开他眼光,道:“因为有罗鹊。”白玉堂道:“罗鹊不是官府中人。她就算给八贤王做事,也不授人口柄,行事自由得很。”展昭道:“不错。”白玉堂道:“然则这件谋反案破,必是她功劳最大,但她当然也不会稀罕。”展昭道:“当然。”
      “你呢!莫非你稀罕?”白玉堂拍案而起,大声道,“你当初说入官府是为了守一方安宁,可是最后却碍手碍脚,万分拘束。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手无缚鸡之力,只得为官行事,但你呢?你为何不学学罗鹊,布衣之身,暗中相助,也省得许多麻烦?”
      展昭抬起头,道:“这个问题我也想了一路,只是不敢想深。”他叹了一声,也站起来,“我知你志在千里,断不愿被束在开封府;能耽搁这许多时日,展某已感你一片赤情。可是,我想来想去,总觉得如她那样,始终不好。”
      “有什么不好?哪里不好?”白玉堂质问道,“她胡乱杀人,还、还吃人肉,这当然不好,可是你又不会!你挂冠而去,依旧行你的正义,有什么不好?”展昭摇摇头,正要开口,白玉堂又道:“再说,你的功夫已算是官场中数一数二的了,不然皇帝老儿也不会无端端封你个御猫。可是罗鹊本事显然胜过你我。八贤王用她,是为了对付赵珏,焉知日后不会用她来对付开封府?何况像她一样的暗影,在各王爷府中,在禁宫之中,还不知有多少!你真以为离了你就天下大乱不成?”他激动起来,一把按住展昭肩头,“猫儿,你是南侠,本来就该仗剑天下,为什么一定要呆在开封府?”
      展昭定定地看了他半晌,道:“我说不上来。不错,你说得都对,可是我还是觉得,像罗鹊一样行事,未免太过诡谲。”白玉堂道:“她诡谲是她的事,你不这样就行了啊?没了官服,只会省事,不会添事!猫儿,跟我走吧!”
      展昭举手覆上肩头白玉堂手背,道:“我想不通。诚然,我若仍为布衣,想要行侠仗义,决不会像罗鹊一样妄为。但当时答应包大人,就已经想过许多,想这中间或许水太深,不是我所能明白的。可是既然已经选了,焉有半途而废之理?”白玉堂急道:“你当时根本什么都不懂,是被那包黑子骗了!你没进来试过,哪里想得出究竟会出现什么情况?现今你已经历过了,难道还看不清么?皇室里勾心斗角,自家兄弟叔侄尚且如此,何况你一个外臣!论规矩礼法、条例刑律,你哪里斗得过他们?今日你是他们的御猫,哪日他们用不上你了,或者你不听话了,岂不是当真变作了死猫?”
      但任凭他说得口干舌燥,展昭只是不允,尽管他也说不上来究竟为什么。最后白玉堂耐心用尽,终于发怒:“展昭!你老实告诉我,你这般执拗,到底是为了什么?想要荣华富贵吗!想要名垂千古吗!还是你自觉当了这官便高人一等,再不愿回去与江湖人为伍了?!”
      “白玉堂,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展昭也上了火气,“天下鄙视展某的人已经太多,何必还加上你一个?我为了什么,你当真不知?枉我将你当作一生知己,可携手共度之人,你却竟是这样想我?”
      白玉堂甩开他手,脸色已十分难看:“我怎样想你?我怎样想你!我之前说了那么多,不是都被你自己给否了么?剩下了那唯一一种,我还能怎样想你?”
      “好好,既如此,你我始终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展昭长出一口气,但觉万分疲惫,“你向往快意,原该离我这凡事谨慎小心过分的人远远的,也免得把自己变得婆妈起来。不管官家怎样,八王爷怎样,我始终相信大人劝我为官,不会是拐带之意。我这几年行事,也无一有愧于心。既然你已容不得我,你走吧。”
      “我走?我走去哪里?”白玉堂仿佛被人锤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展昭看着他,脸上带了这一路来常见的苦笑:“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不必再念着小小开封府,岂不是好?”
      “展昭,你再说一次,你赶我走?”白玉堂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展昭吁了口气,道:“我不是赶你。只是你既然呆不下去,何必还留着?”
      “好,很好。你千万莫来陷空岛寻爷。”白玉堂冷笑一声,从窗口跃出,头也不回。
      展昭没去看他背影,只是看着桌上他还没喝的那杯茶。
      我们过去的温存,也如这茶一样,终归是要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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