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死白月光觉醒后》棠却

5、找到

　　周围的寂静沉重得令人窒息。

　　雾气似乎变得更加粘稠了，阻力隐隐增加，仿佛不愿让她前行。

　　偶尔，她似乎听到远处传来极细微的、像是兽类低吼或是某种奇异摩擦的声音，但当她凝神去听时，又只剩下一片死寂。

　　她牢记着那句“勿信耳听之言”，不敢轻易被这些可能存在的幻听所引导，只是坚定地朝着既定的方向摸索前进。

　　路程似乎格外漫长。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周围的环境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无穷无尽的雾和扭曲的树影。

　　就在怜羽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方向，或者那灰衣人只是随口一说时，她的脚突然踢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她吓了一跳，后退一步，举剑戒备。

　　明光符的光芒照去，那是一块半埋在苔藓和泥土中的黑色岩石。她小心地绕过石头，继续前行，脚下的地面却开始有了轻微的坡度，不再是平坦的腐叶地。

　　又往前艰难行了一段距离，坡度逐渐明显起来，似乎是向上攀爬。周围的树木似乎也变得稀疏了一些。

　　终于，在前方浓雾的掩映下，一个模糊的、比周围雾气更深的黑色轮廓逐渐显现出来。

　　那像是一面巨大的岩壁。

　　怜羽心中一紧，加快了脚步，同时又更加警惕。

　　靠近之后，那轮廓越发清晰。果然是一面陡峭的、覆盖着湿滑苔藓和藤蔓的岩壁。而在岩壁的下方，大约一人多高的位置，有一个不起眼的、被几丛茂密藤蔓半遮掩着的漆黑洞口。

　　就是这里吗？那个灰衣人所说的“天然石穴”？

　　怜羽停在洞口下方，仰头观察。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入，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光线，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里真的安全吗？里面会不会藏着什么……

　　她犹豫着，回头望了望身后那片吞噬一切的浓雾。她思索了一下，与进入这个未知的洞穴相比，留在外面似乎更加危险。

　　如果那灰衣人要害她，其实完全没必要救她，还顺带给她指路。

　　怜羽最终下定了决心。

　　她深吸一口气，用短剑小心地拨开垂落的藤蔓，脚下轻点，跃上了那洞口。
　　怜羽蹲在冰冷的洞口边缘，警惕地没有立刻深入。她再次捏碎一张明光符，将光芒尽可能地向洞穴内探去。

　　光线驱散了洞口附近的黑暗，揭示出里面的样子。洞穴不大，约莫能容纳三四个人的样子，地面是干燥的岩石，与外面湿滑的环境截然不同。

　　最让她安心的是，洞穴里空无一物，没有妖兽栖息痕迹，也没有其他危险的气息。
　　那灰衣人没有骗她。这里确实是一个暂时的避难所。

　　怜羽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这才感觉到浑身被雾气浸透的寒冷和之前挣扎时的擦伤带来的刺痛。她小心翼翼地进入洞穴，选择最内侧的位置靠坐着岩壁坐下。

　　明光符的光芒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明亮了许多。洞外，浓雾依旧无声翻滚，仿佛一头巨兽匍匐在外，将这小小的石穴隔绝成一个孤岛。

　　安全暂时得到了保障，但孤独感和对同伴们的担忧立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卫澜那个傻小子，发现她不见了肯定急疯了，他会不会不顾一切地乱闯？林师兄那么沉稳，应该会想办法稳住大家吧？冰冰呢？她那么厉害，一定没事的。还有云琢……那家伙虽然讨厌，但本事似乎不小，应该也能自保……

　　他们现在在哪里？是不是也在找她？有没有遇到危险？

　　各种念头纷乱地在她脑中闪过，让她心绪不宁。她抱紧了膝盖，将脸埋进去，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既然暂时安全，就不能坐以待毙。

　　她开始检查自身的状况。灵力消耗不大，主要是明光符用了不少，但储备还够支撑一段时间。身上的擦伤都是皮外伤，简单处理一下即可。最重要的是，必须想办法确定自己的方位，或者留下标记，万一同伴们搜寻到附近呢？

　　她走到洞口，小心地拨开藤蔓向外望去。外面依旧是白茫茫一片，没有任何变化。她试着将一丝灵力附着在洞口的一块岩石上，形成一个极其微弱的标记。也不知道在这诡异的雾气中能维持多久，又能被谁感知到。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坐回洞穴深处，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调息，恢复体力，耳朵却始终竖起着，捕捉着洞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明光符再次熄灭，她没有立刻续上，节省着消耗。黑暗中，听觉变得更加敏锐。

　　就在这时——

　　“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明显不同于风声的摩擦声，极其突兀地从洞外不远处传了进来！
　　怜羽瞬间屏住了呼吸，全身肌肉绷紧，悄无声息地握住了短剑，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那声音很轻，很慢，像是在拖拽着什么，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小心翼翼地移动，正逐渐朝着石穴的方向靠近！

　　是路过的妖兽？是那些诡异的雾傀去而复返？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或者是……同伴？！

　　这个念头让她心中一紧，生出几分希望，但立刻又被警惕压了下去。万一是引诱她的陷阱呢？

　　那“沙沙”声越来越近，似乎已经到了洞穴下方！

　　怜羽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洞口边缘，极力压抑着呼吸，透过藤蔓的缝隙，向下望去——浓雾弥漫，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到那声音似乎在洞口下方停顿了一下。

　　然后，一声极其沮丧和疲惫的熟悉嘟囔声，模糊地传了上来：“……到底在哪啊……阿羽……你到底在哪儿……”

　　是卫澜！绝对是他的声音！

　　惊喜瞬间涌上心头，她几乎要立刻冲出去相认。怜羽又想起来灰衣人那句“勿信耳听之言”。

　　万一……万一是精怪搞的鬼呢？说不准这有什么模仿熟悉声音的精怪引诱她出去？
　　就在怜羽内心激烈挣扎，不敢发出声音时，洞外又传来了别的动静。

　　一个清润沉稳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附近似乎有微弱的灵气残留，像是刚有人停留过。”是林师兄！

　　“我也感应到了，”另一个清冷的声音接话，是萧姝冰！“很微弱，但方向似乎……在上面？”

　　怜羽确信她不会错认萧姝冰的声音，正准备冲出去与大家相认。一种“这会不会太顺利了”的荒谬怀疑猛地窜上心头，她脚步一顿。

　　万一…万一真的是什么精怪鬼怪作祟，那她此时出去岂不是玩完了。

　　“洞口在那里！”卫澜惊喜地叫了一声。紧接着便是衣袂破风声。

　　有人跃上来了！

　　怜羽还没反应过来，一道身影已然敏捷地拨开藤蔓，弯腰探入了洞穴！

　　洞口的光线被他挡住，阴影笼罩下来！

　　“！”怜羽脑中那根名为“警惕”的弦彻底崩断，几乎是条件反射，将一直捏在手里以防万一的低阶震退符，想也不想就朝着那黑影劈头盖脸地拍了下去！同时另一只手的短剑也本能地往前一递！

　　“噗——嗡！”

　　低阶符箓的光芒爆开，带着一股并不强但足以让人手忙脚乱的推力。

　　“唔！”闯入者显然完全没料到这迎接仪式如此热烈，发出一声闷哼，被那突如其来的推力推得向后一个趔趄，差点从洞口摔下去。幸好他下盘极稳，反应也快，瞬间伸手扣住了洞口的岩石，才稳住身形。

　　而怜羽的短剑，也在这瞬间停在了半空——因为符箓爆开的光芒，短暂地照亮了闯入者那张带着错愕、嫌弃、又有点哭笑不得的俊脸。

　　不是雾傀，不是精怪。

　　是云琢。

　　四目相对。

　　怜羽举着短剑，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从极度惊恐戒备瞬间切换为目瞪口呆和闯祸后的心虚。

　　云琢一只手还抠着洞口岩石，另一只手掸了掸被符箓弄得有些凌乱的衣襟。

　　他挑起眉，看着眼前还保持着攻击姿势的怜羽，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蒋怜羽，不过半天没见，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他指了指自己差点遭殃的胸口，“要不是小爷我反应快，你现在就可以给我哭丧了。”

　　这时，洞外也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传来卫澜惊慌失措的大喊：“怎么了？！云琢你没事吧？里面什么情况？！” 还有林清衍急促的声音：“云少主？怜羽？是不是在里面？”

　　怜羽猛地收回短剑，手足无措地看着云琢，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完了……乌龙大了……

　　洞口的光线被更多人影挡住。

　　卫澜第一个心急火燎地挤了进来，看到僵在原地的怜羽和站在洞口一脸“你说这叫什么事儿”的云琢，愣了一下，随即狂喜地冲过来：“阿羽！你真的在这里！太好了！你没事吧？！”

　　紧接着，林清衍和萧姝冰等人也先后敏捷地跃入洞中。

　　林清衍看到怜羽无恙，明显松了口气，但目光快速扫过现场——云琢略显狼狈的姿势、怜羽手中出鞘的短剑、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微弱符箓灵力波动——立刻明白了大半，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萧姝冰则是第一时间走到怜羽身边，清冷的眸子上下打量她，确认她没受伤，语气里带着关切：“发生了何事？为何攻击？”

　　“我……我不是故意的！”怜羽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脸颊烧得通红，慌忙把短剑收回鞘中，语无伦次地解释，“外面那些雾……它们会变成人形！还有、还有个奇怪的人说不能相信听到的声音……我、我太害怕了，以为又是那些鬼东西骗我……云琢他突然冒出来，我就……”

　　她越说声音越小，脑袋都快埋到胸口了。

　　云琢终于慢条斯理地站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那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袍，虽然上面连个褶都没有。

　　他瞥了怜羽一眼，拖长了调子：“哦——所以，小爷我千辛万苦的找你，探到这处的灵气，以为是你，着急忙慌的上来，在你眼里就成了‘鬼东西’？蒋师妹，你这警惕性，真是高得令人感动啊。”他的话里夹枪带棒，但眼底那丝后怕和找到人后的放松却难以完全掩饰。

　　“对不起嘛！”怜羽自知理亏，小声道歉，偷偷抬眼瞄他，“你……你没伤着吧？”那张低阶震退符威力不大，主要是吓人一跳。

　　云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回答，算是接受了道歉，但少爷架子还得端着。

　　卫澜这才完全搞明白状况，又是心疼怜羽受惊吓又是想笑她这乌龙，挠着头打圆场：“没事没事！人没事就好！阿羽你都不知道，你突然就不见了，吓死我们了！我们一直在找你……”

　　一旁的周氏兄妹也打着圆场：“没事没事，人找到了就行了。”

　　林清衍适时开口，打断了这微妙的局面，将话题引回正轨：“无事便好。怜羽，你说雾傀和奇怪的人？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如何找到这石穴的？”

　　怜羽连忙将之前的经历一五一十道来，从被雾流冲散、遭遇雾傀围攻，到神秘灰衣人出手相救并指点她来此避难，以及他的警告都详细说了一遍。

　　众人听完，神色都凝重起来。

　　“由雾气所化的人形精怪……竟如此难缠？”林清衍眉头紧锁。

　　“能轻易化解雾傀，并熟知此地地形……”萧姝冰沉吟道，“那人绝非寻常修士。”
　　卫澜则是一脸后怕：“幸好有高人路过！不然阿羽你太危险了！”

　　云琢摇着不知何时又摸出来的折扇，眼神微眯：“迷途之人？哼，这幽谷倒是越来越有趣了。”他看向怜羽，“那人除了指路，还说了什么？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怜羽努力回忆：“他就说这里是迷途之人，然后让我小心脚下，勿信耳听之言……哦对了，他好像完全不受雾气影响，动作特别快，样子……样子有点看不清，感觉模模糊糊的。”

　　信息有限，众人也无法推断那灰衣人的具体来历和目的，但至少目前看来，他对怜羽没有恶意。

　　“无论如何，我们先在此稍作休整。”林清衍做出决定，“怜羽受了惊吓，也需要调息。这石穴确实能隔绝瘴气，是个难得的落脚点。我们商议一下下一步行动。”

　　怜羽看着围坐在身边的同伴，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慢慢落回了实处。

　　虽然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她不再是孤单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