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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开封来人 ...

  •   北上京城,通州乃是必经之地。虽然冬日严寒,雪花忽大忽小的下了几日,但是官道之上,也有不少来往的客商,自然也有一些回京述职的官人及其随从。因此沈家北上的一行二十余人的队伍倒也不打眼了。

      马车里,一位十七八岁身着孝服的少年正皱眉出神。待他回神时便擦察觉马车已经停了。
      “阿树,缘何停车不行?”少年不悦问道。

      “少爷,老爷说今日就歇在通州官驿里,明日再赶路。”车外回话之人很是恭敬。

      少年闻言,眉间显见怒色,碍于发话之人乃是自个的父亲,只有冷哼了一声了事。
      少年名为高彦江,乃是沈老太爷二女儿的长子,多年来深受沈老太爷宠爱。此番进京接舅父沈圭之灵,本是派他一人主事的,奈何其父高成想着来京里看看花花世界,恬着脸面求了妻子去岳父岳母面前说项,一番为舅兄伤心痛哭的摸样便让殷氏老太太松了口。沈老太爷想着高彦江虽然稳重知事,但是也不过十七岁,且无出远门的经验,便同意了高成所求。虽然出发前沈老太爷发过话,说主事之人乃是高彦江,奈何高成仗着自己是老子,便处处发号施令,倒是将高彦江撇在了一边。这让高彦江如何不气?

      “少爷!”阿树见高彦江跳出马车,上前扶住主人。

      高彦江看着院子里的赶马卸车的仆从,对着阿树说道:“吩咐他们好好歇息一番,明天无论如何我们得到京城。还有,给驿馆里的看马的多几个赏钱。”
      阿树自是领命不提。

      高彦江虽然有高成这么个除了出身之外一无所长的父亲,沈宁这样爱财且狠厉的母亲。但是他本人倒是不错,读书也颇为上进。去年已经取得秀才的功名,因此对远在京城为官靠着科举出仕的舅父沈圭倒是颇有敬意的。所以当他进了客房里见到高成坐在鱼肉酒菜俱全的桌边大吃大喝时,心里除了怒气外更有对父亲的鄙夷。

      “老周,将这桌子酒菜撤下去,换桌子素席上来。”

      老周还未动作,倒是高成跳了起来:“做父亲的做什哪里么轮得到儿子管的?老周下去,别理少爷。”

      老周看着高成,又看了眼满脸冷色的高彦江,顿时左右为难。

      “老周,你没忘记出门之时,外祖父是如何和你说的吧!还不快点将酒菜撤了下去。”高彦江看着高成满嘴的油光,脸色更是冷了几分。

      高成在开封之时,处处受家里母老虎的管制,想着彦江虽然古板无趣却也从没管说过自己,本以为上京的一路上能无比快活的。没想到这一路上又是风又是雪受冻受累不说,还处处受这小子的气,让他如何不生气?

      “反了反了!天底下还有这等儿子管老子的事,不孝子啊不孝子……”

      高彦江冷着脸看着高成叫嚷,只是冷冷看着老周和另外一个叫朱三的仆从。

      老周和朱三虽是高成的随从,但是却也知道高彦江的脾气,只怕他们今天不听高彦江的,明天就会被赶回开封去了。且往后很有可能被老太爷给迁怒……而高成的性子,他很了解,日后再好好奉承拍马就是了。两人想清了厉害,便麻利的收拾起桌子来。

      “父亲,需知这里是驿站,来往之人颇多。我们都穿着孝服。你如此行为被人看了去,丢的可是高家和沈家的脸,回府之后,外公可是有话说的。”高彦江看高成抢着老周和朱三手里的酒菜无奈道。难道在开封里便是没有吃过此等饭食么?不过路上清苦几日,便做出这般丢脸行径,怨不得高家叔祖三房俱不待见父亲……

      却说京城里沈宅,该打发的仆从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整个沈家如今格外冷清。如梅看着窗前的腊梅,叹了口气。

      “春华,娘亲还在接待周大人府上的人么?”

      “应当不是的,周大人家的夫人已经走,如今是陈大人家的人来了。”春华想着不久前在厨房里碰到水翠时问了问,知道些情况。

      如梅想了想,不记得这周大人和陈大人是何人,猜想不是父亲的老师便是同年罢。想着沈家住的这座宅子,三日后便也得转手了,这开封来人便是走得极慢这两日间也应该到了……看着漫天雪花,如梅担心两个弟弟这般上路容易生病受罪。想了想,便对春华道:“你去告诉喜管家,让他遣人去药店多买些对症风寒发热的药材,这一路上回开封少不得有人会受不住寒冷和劳累而病倒。”

      春华听了此话后,一怔才高声道:“姑娘这主意好,我这就去找喜管家。”

      如梅等春华走了,才穿好披风往渊哥儿和泽哥儿院里去了。

      渊哥儿和泽哥儿院里如今也是安静得很,除了两个奶妈子胡嬷嬷和宁嬷嬷,便是两个大丫鬟翠环和翠珠在而已。

      “翠珠姐姐,渊哥儿可回来了?泽哥儿在屋里做什么?”如梅进了屋子,便见火盆燃着,翠珠正坐在一边纳鞋底。

      “哎呀,三姑娘好。渊哥儿还在太太处未回,泽哥儿在屋里,胡嬷嬷在屋里陪着呢。”
      如梅点头进了屋里,便见泽哥儿从右手间里冲了出来。

      “姐姐!”

      如梅忙搂着比自己矮一截的泽哥儿,摸了摸他身上的棉袄才道:“姐姐过来看看你。不两日咱们就要动身回开封老家了,这一路上啊,泽哥儿可是得多穿点。”

      “我省得,胡嬷嬷和我说过了。姐姐,我们不能放火盆在马车上么?”泽哥儿睁着大眼睛看着暖暖的火盆道。

      如梅看着这大大的火盆,眼睛闪了闪。想了想道:“火盆太大,放它马车里就坐不了几个人了,泽哥儿想一个人坐一个车子么?”

      泽哥儿听得如梅这样讲,忙摇摇头:“我要和娘亲姐姐坐一车。”

      如梅想起那从前平洲城里流行的小火炉子,便对胡嬷嬷道:“胡嬷嬷,你也去寻喜管家。让他去京里商铺间去找找,是否有比小手炉略大比火盆方便的火炉,若是有的话,就买几只来。”
      如梅话音一落,想起那小火炉的式样,便牵着泽哥儿的手对胡嬷嬷说:“算了,我将式样画给出来,你再去寻管家过来一趟。”

      胡嬷嬷自去了不提。

      如梅自是去了渊哥儿习字间里。只是天气寒冷墨汁笔尖都冻硬了,

      翠珠一看便道:“我去取点滚水来,再给姑娘磨墨。”

      “姐姐,什么小火炉?”泽哥儿听了如梅的话好奇问道。

      如梅笑道:“让泽哥儿在马车上也能热乎的炉子。”

      等画好了式样,如梅看着这东西,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这小火炉乃是余氏欣娘当年所想出来的东西之一,齐家因着这些东西赚了不少钱。如今,自己提前弄出这个东西,算是偷了余欣娘的东西了。想到这里,如梅心里一阵气恼。正想撕掉图纸时,胡嬷嬷已经领着喜管家来了,而春华也跟在后面。

      “三姑娘唤我来,不知道有何吩咐?”喜管家躬身行了礼后问道。

      如梅看了看泽哥儿,再看了眼图纸,心里虽然别扭着但还是将图纸递了过去。

      “喜管家,你去寻寻京城里可有商铺卖这种炉子的?若是没有,便将这图纸卖与一家吧,还有,让买家两日内给我们赶做几只出来。得的银子,你拿一半去京里的白云寺捐做香油钱,请寺里为我父亲点七七四十九日长明灯。另一半,便拿去买米,施舍给京里的贫苦人家。我家以往,年年都会参与京里人家的布施,今年回了开封,这布施不能参加,便提前施米代替吧。”

      喜管家听了此话,原先心里不乐意才消失了,拿着图纸去了不提。

      如梅看沈喜的神情,便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沈喜是跟着父亲沈圭一起长大的,受了沈圭影响,最是尊敬读书人,很是不喜商人。见到如梅说买卖图纸,心里如何高兴得起来?

      “春华,药材之事,管家可让人去买了?”

      春华点头道:“已经吩咐下去了,管家还添了几幅治肠胃不适晕车之类的药呢。”

      如梅点头:“管家想得更为周到些。”

      第二日,雪愈加的大了起来。但是从通州至京城的路并不太长,便是雪地慢行,两天时间也能到了。但因为高成装病拖着,这路硬是走了三日。而高彦江此时已经是怒火高烧,幸好已经到了京城近郊,路人并未因大雪而减少,否则高彦江势必将高成赶回开封不可。

      得到信的沈家人此时已经收拾停当,该搬上马车的已经搬上了马车,如梅姐妹和渊哥儿泽哥儿俱都在棉袄外穿着粗麻孝衣,跟在齐氏身后站在院子里等着开封来人。

      直到巳时过了两刻,如梅等人才见到高成一班姗姗而来的人。

      “哎呀,总算是到了!嫂子许久不见了……”高成看着一身孝服之下虽难掩憔悴但是丽色犹在的齐氏,眼睛一亮,便上前笑着作揖道。

      齐氏见来人居然是这高成,心里是惊怒交加。她原先以为老太爷会请族中叔伯兄弟出面的。

      一边的高彦江自是看到齐氏的脸色变了变,忙上前行礼道:“外甥彦江见过舅母!还请舅母节哀!”

      齐氏见高彦江有礼的样子,脸色才稍霁道:“劳彦江来接你舅舅之灵。你们稍作休息,我们巳时末便上路吧。”

      “哎呀,这一路走来风雪交加,嫂子理当让我们吃顿热饭歇息一晚再上路啊……”高成在一边插嘴道。

      这话一出口,不说齐氏,在场诸人便是高彦江,脸色都是大变。

      “外甥理当给舅舅上柱香拜祭的,拜祭完了再稍作休息不迟。还请舅母和几位表弟妹移步带路。”高彦江冷脸让阿叔和阿林将高成扯了下去,对齐氏愈加恭敬地说。

      齐氏看着一脸愧色且恭敬有礼的高彦江,叹了口气,不再理会高成,亲领着高彦江去了灵堂。

      待高彦江烧完香祭拜过后。齐氏才对高彦江道:“非是舅母不体贴你们一路劳顿,而是这宅子已经转手,明日便不是我沈家的了……罢了,彦江你先去洗洗吃点东西,巳时末便上路了。”

      高彦江自是知道齐氏这话中的意思,更是为父亲高成拖慢了行程而羞愧。

      “也不知道老太爷是怎么想的,怎么派二姑老爷来了……莫不是老太爷身子不好?这是老太太的意思?”殷姨娘等高彦江走了对着齐氏说道。

      齐氏听了,面上神情未变道:“无论是老太太的意思还是老太爷的意思,二姑老爷今天的行为,我们势必得向长辈说上一说。这般作为,不光是欺辱我们老孤儿寡妇,更是作践我们过世的老爷!”

      齐氏这番话,让如梅姐弟五人齐声说是。

      如梅记得当年父亲过世,也有过这样一番情景。只是到了开封之后,表兄高彦江亲求了她,她犹豫两日后便去劝说了娘亲齐氏,最后在二姑姑一番哭闹和哀求中,娘亲只得接受高成在父亲坟前叩了三个头赔礼作数。

      那时的如梅心里对于表哥彦江有一种奇怪的仰慕,自是愿意依着他的意思,去劝说母亲的。而今的如梅,是绝对不可能再这么做的。二姑姑此人,便是娘亲此时不得罪她,日后她还是会视娘亲为敌人。既然如此,此次给二姑姑一点教训有何不可呢?这样一来,二姑姑势必生气,她也就更加恼怒高成,这便有空子给自家钻了。只是祖父,明知道高成其人的德性,还派他过来,应当不是殷姨娘说的身体不好的缘故了,而是自家这一房和长房闹了矛盾罢了,其他族人也就不好出面了(这矛盾的起因自是高成和二姑姑得罪了长房的叔伯们。)如梅这样一番回忆,心里隐隐有了如何对付二姑姑一家的办法了,只要二姑姑一家依旧如前世一般对自家娘亲和弟弟,她势必不会再少不更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家家破人亡的……

      巳时末,沈圭的棺木缓缓出了沈宅大门。如梅等人不知道这么顺利的出门,全赖高彦江让阿树和阿林看着高成之故。

      两柱香时间之前。

      “干什么?我是你老子!高彦江,你这个逆子,居然让奴才对你老子动手?逆子!逆子!”

      “阿树,阿林,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在舅父灵柩离京之前,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意外!”高彦江冷冷的说着。

      阿树和阿林自是听从高彦江的,两人很容易的就将高成捉上了马车。

      如梅看了看两个弟弟,见胡嬷嬷和宁嬷嬷都很紧张在他们后面照看着,便跟着如蔷如兰身后,随着父亲沈圭的灵柩出了沈宅的大门。此时众人心里都是悲愁交集,几乎人人踏出门槛时,都回头看了一眼沈宅的大门,才哭着随着棺木而去的。三里路后,如梅等人才各自上了马车出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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