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外有春风》不想重笔名

30、宫闱试探·舞姬迷局

　　【一】
　　皇城紫宸殿偏阁的龙涎香正浓，谢无咎踏着金砖地面，每一步都走得稳而缓。他刚从铁原回京，身上还带着未散的药味，与殿内奢靡的香气格格不入。二皇子赵珏斜倚在铺着狐裘的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支玉笛，笛身上的七星海棠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谢太医在铁原辛苦，本王特意在府中备了薄酒，你倒先跑进宫来，是有要事禀报？” 二皇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目光却像网一样罩在谢无咎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试探。

　　谢无咎躬身行礼，月白长衫的下摆扫过地面，动作恭敬却不卑微：“殿下厚爱，下官愧不敢当。只是刚回京，按例需向殿下禀报铁原疫事进展，不敢耽搁。”

　　“哦？进展如何？” 二皇子坐直身子，玉笛在掌心轻轻敲击，“听说沈无恙和锦衣卫十七通敌叛国，搅得铁原鸡犬不宁，你倒是说说，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谢无咎垂眸，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藏着的忘忧草干，语气平静：“下官在铁原时，多在疫馆救治病患，对沈、箫二人的行踪并不清楚。其余细节，下官实在不知。”

　　二皇子的眼神冷了几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在铁原与沈无恙朝夕相处，会不知她的行踪？谢太医，本王劝你说实话 —— 你若与她有牵连，本王或许还能从轻发落；若是隐瞒，后果你该清楚。”

　　偏阁内的空气骤然凝固，烛火被风推得晃了晃，将二皇子的影子拉得极长，像一道压人的阴影。谢无咎知道，二皇子早已对他起疑，今日这一问，是逼他站队。他刚要再辩解，却见二皇子突然抬手，指尖捏着酒杯的杯沿，指节泛白 —— 那是约定好的 “摔杯为号”，只要酒杯落地，埋伏在帐外的侍卫就会冲进来。

　　“二哥！你怎么又在欺负人！” 一道清脆的女声突然闯进来，二公主赵玥提着鹅黄宫装的裙摆，快步奔至软榻旁，伸手就夺过二皇子手里的酒杯，“我听说谢太医回来了，特意来问他要礼物，你可不许吓他！”

　　二皇子的动作僵在半空，看着妹妹娇憨的模样，眼底的狠厉渐渐褪去，只剩无奈：“你这丫头，总是来得这么巧。” 他瞪了谢无咎一眼，语气放缓，“罢了，今日看在玥儿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你既刚回京，便好好陪玥儿，别总想着那些烦心事。”

　　赵玥立刻笑开，转身拽住谢无咎的衣袖，指尖带着少女的温热：“谢太医，你答应过我的，从铁原回来要给我带礼物，可不能食言！”

　　谢无咎松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支银钗 —— 钗头雕着一朵小巧的海棠，花瓣上还嵌着细碎的珍珠，是他在铁原市集特意为赵玥挑选的。“公主殿下，这是铁原特有的银饰，望您不弃。”

　　赵玥接过银钗，喜滋滋地插在发间，对着铜镜照了又照：“真好看！谢太医，明日城郊的海棠开了，你陪我去看好不好？”

　　谢无咎却轻轻摇头，语气委婉却坚定：“明日下官需去太医院整理疫案卷宗，怕是没空。”

　　“那后天呢？” 赵玥不气馁，追问着。

　　“后天需为陛下熬制调理的汤药，依旧没空。”

　　“大后天总该有空了吧？” 赵玥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眼眶微微发红。

　　谢无咎心头微软，却还是狠下心：“公主殿下，近来公务繁忙，怕是短期内都抽不出时间。等忙完这阵，下官再陪您去看花，可好？”

　　赵玥虽有些失落，却也知道谢无咎性子执拗，只能点头应下。二皇子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 谢无咎对玥儿尚有几分耐心，或许能借着玥儿，套出更多关于沈无恙的消息。

　　【二】
　　京都西城门的告示栏前，沈无恙缩在人群后，指尖攥得发白。告示上画着她男装的画像，“叛国贼沈无恙” 五个大字刺得人眼睛生疼，旁边还贴着十七的画像，赏格高达黄金百两。她已在城外躲了三日，眼看干粮耗尽，却始终找不到进城的机会。

　　“让让！让让！西域舞团进城为谢太医接风，都别挡路！” 一阵吆喝声传来，沈无恙循声望去，只见一队穿着异域服饰的舞姬，正提着裙摆快步走来。她们头戴金饰，衣裙上绣着繁复的花纹，腰间挂着铃铛，走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一个念头突然在沈无恙脑海中闪过 —— 她常年女扮男装，若是换上舞姬的衣服，或许能混进城去。她悄悄跟在舞团身后，绕到城门旁的小巷，趁着最后一名舞姬落单，猛地冲上去，手中的布巾蘸着事先准备好的 “软筋醉”，快速捂住对方的口鼻。舞姬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便软软倒了下去。

　　沈无恙快速脱下舞姬的衣服，指尖触到布料的丝滑，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感慨 —— 自十六岁封谷下山，她便一直穿着男装，束着男髻，早已忘了自己穿女装的模样。她对着巷壁上的积水照了照，镜中的女子眉眼英气未散，却被异域服饰衬得多了几分陌生的柔美，耳后那颗红痣在金饰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还愣着干什么？快跟上！” 前面的舞姬回头催促，声音带着异域口音。

　　沈无恙连忙应着，提着裙摆快步跟上。她学着其他舞姬的模样，偶尔晃动腰间的铃铛，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突兀。守城的士兵只扫了她们一眼，见是为谢无咎接风的舞团，便挥挥手放行了 —— 谁也没注意到，这支舞团里，混进了一个被通缉的 “叛国贼”。

　　进城后，沈无恙的心仍在狂跳。她看着京都熟悉的青石板路，看着街边叫卖的小贩，心里满是忐忑 —— 二皇子的人定在四处搜捕她，她必须尽快找到十七，或是联系上谢无咎，否则迟早会暴露。
　　【三】
　　在城郊荒庙的后院，十七正借着月光，摸索着推开一块松动的青石板。石板下是一条黑漆漆的地道，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正是太子赵璟事先为他准备的 —— 早在离开京都前，太子便暗中告知他，若遇危急，可从这条地道直达皇城角落。

　　十七点燃火折子，微弱的光线下，地道壁上布满苔藓，偶尔有水滴落在地上，发出 “嘀嗒” 的声响。他扶着壁面快步前行，掌心因紧张而冒汗 —— 沈无恙还在城外，若是被二皇子的人抓到，后果不堪设想。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十七终于从地道尽头的出口钻出，正好落在皇城西北角的杂役房后。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快步朝着东宫方向走去，沿途避开巡逻的侍卫，动作利落得像一道黑影。

　　东宫寝殿内，太子赵璟正对着一张铁原舆图沉思。见十七进来，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你倒是来得快。”

　　“太子殿下，沈无恙还在城外，被二皇子通缉！” 十七单膝跪地，语气急切，“二皇子倒打一耙，说我们通敌叛国，还说有‘人证’！求殿下派人去城外接应沈无恙！”

　　太子的手指顿在舆图上，眼神变得凝重：“通敌叛国是父皇下的旨意，本王若是贸然派人，只会引火烧身。”

　　“可沈无恙有证据！” 十七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她手里有能揭穿二皇子阴谋的证据 —— 她找到了治疗七星海棠毒的方法，还知道二皇子与阙国大皇子勾结的真相！
　　只要能让她进城，就能揭穿二皇子的阴谋！”虽然十七并不确定沈无恙是否真的有证据，但唯有这么说，太子才有可能冒险去救她。

　　太子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好。本王派一队亲信去城外搜寻，务必找到沈无恙。但你要记住，若是找不到，本王也无能为力。”

　　十七松了口气，连忙叩谢。

　　然而，太子的亲信在京都城外搜了整整一夜，却始终没有找到沈无恙的踪迹。当亲信回报 “未见其人” 时，十七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了，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眼底满是焦虑 —— 沈无恙会去哪里？她会不会已经被二皇子的人抓到了？
　　【四】
　　萧府的 “揽月阁” 内，丝竹声正浓。沈无恙混在西域舞姬中，心里满是不安 —— 她本想趁着舞团为谢无咎接风的机会，偷溜进城，却没想到刚想跑就被侍卫拦下，逼着加入舞姬队伍，要为宾客献舞。

　　她穿着异域舞衣，裙摆短得露出脚踝，腰间的铃铛随着她笨拙的动作叮当作响。她根本不会跳舞，只能跟着旁边的舞姬模仿，脚步时不时踩错节拍，手臂的动作僵硬得像根木头。幸好宾客们的注意力都在酒肉和谈笑上，没人在意这个 “新来的舞姬”。

　　沈无恙用余光扫过席间，很快就看到了谢无咎。他坐在萧敬城身旁，面前的酒樽早已空了大半，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角挂着僵硬的笑，正举杯向萧敬城敬酒，姿态放得极低。沈无恙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 她知道谢无咎是在伪装，可看到他在权贵面前如此卑微，还是忍不住觉得可怜，但她还是更担心自己的境遇：若是被认出，她该如何脱身？

　　就在这时，谢无咎的目光突然扫过舞姬队伍。他的眼神原本带着几分迷茫，可在看到沈无恙的瞬间，却微微一凝 —— 尽管她穿着异域舞衣，画着浓妆，可那耳后那颗小小的红痣，还有腰间若隐若现的梨木酒壶（她特意藏在舞衣内），都让他瞬间认出了她。

　　谢无咎的指尖顿了顿，随即又恢复了笑容，继续谈笑风生，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错觉。

　　宴会过半，萧敬城突然拍了拍手，让舞姬们停下动作。他端着酒樽，目光扫过众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谢太医今日陪我喝得尽兴，那便赏你个礼物 —— 这些舞姬里，你选一个，带回府里，如何？”

　　谢无咎的脸色瞬间变了变，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他刚想推辞，却被萧敬城用眼神制止。
　　周围的宾客跟着起哄，谢无咎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扫过舞姬队伍，这一次，不再掩饰，直直地落在沈无恙身上：“下官选她。”

　　沈无恙愣住了，心里满是疑惑和警惕。她被侍女带到谢无咎面前，看着他踉跄的脚步，以为他喝多了，却没想到刚走出揽月阁，一个侍从就递过来一杯酒：“喝了它，暖暖身子。”

　　酒液泛着淡淡的甜香，沈无恙刚抿了一口，就觉得头晕目眩，四肢渐渐发软。她看着谢无咎模糊的背影，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意识到酒里下了迷药，最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五】
　　再次醒来时，沈无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拔步床上，床幔是淡青色的云锦，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房间里燃着龙涎香，空气中还带着淡淡的药香。她想动，却发现浑身僵硬，连张嘴说话都做不到，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床幔顶的流苏，心里满是恐慌。

　　“醒了？” 谢无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已换了一身干净的月白长衫，脸上的潮红也退了些，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沈无恙的瞳孔骤然收缩，挣扎着想要后退，却只能徒劳地动弹了一下手指。谢无咎刚想上前，却突然顿住脚步，眼神警惕地望向窗外 —— 窗棂外闪过一道黑影，显然是萧敬城派来监视的人。

　　“委屈你了，沈姑娘。” 谢无咎的声音压得极低，快步走到床边，俯身将她按在枕头上，双手撑在她的肩侧，头轻轻埋在她的颈窝，呼吸带着淡淡的酒气，“配合我演场戏，等他们走了，你再出去。”

　　沈无恙的身体瞬间紧绷，耳尖 “刷” 地红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谢无咎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缠着酒气，甚至能感觉到他心跳的频率 —— 快而不乱。窗外的黑影停留了片刻，谢无咎又轻轻调整姿势，一只手抚上她的发丝，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谢无咎终于察觉到窗外的黑影消失了。他立刻直起身，松开按住她的手，脸上的紧张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歉意：“抱歉，我，对不起。”

　　他走到桌前，整理了一下被拨开的衣襟，将油纸包打开 —— 里面是一只温热的鸡腿，还有一小碗粥。“饿了吧？” 谢无咎端着食物走到床边，笑着说，“这是我从厨房偷偷拿的，还热着。等过半个时辰，你身上的药效就会过，就能动弹了。” 他顿了顿，又有些无奈地笑，“哦对，忘记了你现在不能动。”

　　沈无恙瞪大了眼睛，满是震惊 —— 谢无咎竟然认出了她！谢无咎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拿起鸡腿，撕了一小块肉，递到她嘴边：“在铁原给你换药时，看到过你耳后那颗红痣。还有你腰间的酒壶，我在太医院见过一次，不会认错。”他顿了顿，“其实，在被绑去农耕区的路上，我替你把了次脉，就知道你是女儿身了。”

　　闻着鸡肉的香气，饿了好久的沈无恙张开口，主动咬住那块鸡肉 —— 肉质鲜嫩，还带着淡淡的卤香，是她这些日子吃过最香的食物。谢无咎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却也掺杂了一丝纠结。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房间里的龙涎香还在燃烧。
　　本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