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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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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六,宜嫁娶。
锣鼓震天,红绸裹挟了整座皇城,映衬盎盎嫩绿,给这死气沉沉的宫城中添了几分生机。
“公主,您可真好看。”
昏黄的铜镜映出少女的面容,眉似弯月,眼含秋水,眼尾上挑,眼波流转,自成一番明艳妩媚的风景。大红嫁衣滟滟似火,眉心花钿精致美好,更衬得少女姿容绝色,一颦一笑皆入山林精魅,勾人心魄。然微蹙的眉却暴露思绪,我看着书墨担忧又欣慰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
“书墨,此行一路凶险,你当真要跟着我?”
“公主说什么呢!”书墨眼眶倏地变红,“奴婢永远陪着公主。”
不等我再开口,屋外传来一阵喧闹:“吉时到!”
眼前覆上一层红纱,再也瞧不真切。我扶着书墨的手,缓缓走离这座困了我18年的宫城。
仪式繁琐,宫规森严,一套流程下来,身上已出了一层薄汗。正当我遇上轿,却突闻外面一阵喧闹。
“何事喧闹?别误了吉时!”
“不好了,国军,大齐军队已至宫门!马上拦不住了!”
“什么?快!快遣人去寻国师!”
“不必寻了,死了。”
兵器撞击声,人群惊呼声,惨叫声,马蹄声络绎不绝,不绝于耳。然当那道清冽的声音传来时,我不由得浑身僵住。
“皇帝老儿,承蒙关照,今日特来取你狗命。”
“国君!”
“陛下!”
一阵尖叫声不绝。我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脑中轰然一片,忽地,我一把扯下面上红纱,终于看清了少年面容。
少年铁衣墨发,眉目俊朗,早已褪去生涩,显出几分桀骜的锋芒。风声飒飒,战马嘶鸣,在混乱人群里,他突然扭头向我看来。
四目相对,万籁俱静。
我看见他潋滟的桃花眸中只映得下我一人,眼中携了笑意,如万千繁花盛开,璀璨如星,目光灼灼。
我怔怔看向他,记忆中肆意的白衣少年,同面前这个鲜衣怒马的小将军渐渐重合。我看见他策马向我奔来,穿过泱泱人群,披着一身灿烂朝阳。
我看见他向我伸出手,眼角眉梢携着温柔笑意。
“阿月,”我听到他说,“我带你回家。”
“温恒疏......”
我喃喃出声,眼前少年身影逐渐模糊,再想开口,声音却已带上哽咽,断断续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才三年不见,怎么怎么爱哭了?”
我感觉到他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抚在我的脸颊,带着指尖温热,像是一阵电流穿过身体,冲击心口,一下一下,心脏久违的剧烈跳动起来,如此鲜活,如此真实。
我猛地扑进他怀里,我感受到他的身体僵了一下,迅速放松下来,轻轻拍着我的背: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没事,我回来了。”
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听着他调笑的话语,我调整好情绪,从他怀里退出来。
“你......”
“将军,已取南梁帝王首级。”
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我转头去瞧,是一位青年男子,面容刚毅,眼神凌厉。
温恒疏瞥了我一眼,也意识到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冲他一点头,便拉着我向大殿中去。
“这是钟年,是我爹留下的人,我在蓟州这几年他帮了我许多,你可以信任他。”
他轻声说者,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
“你父君......”
“我不怪你。”
我看着他带着犹疑的眼睛:“他咎由自取。南梁气数已尽,国家灭亡,早晚的事。如今更国,若能得新朝天子妥善安置管理,百姓倒也能早日解脱,免得在南梁受苦。”
他看着我不带丝毫温度的双眼,半响,才叹了口气:“也罢,那老头成日苛待你,还想卖了你换几年安稳日子,死了不亏。"
进了殿中,钟年汇报着情况,我坐在一旁百无聊赖。过了约末一刻钟,钟年突然看了我一眼,又带了几丝犹豫看问温恒疏:
“将军,姫姑娘?"
我怔了一瞬,就见温恒疏似笑非笑的斜了我一眼,唇边还挂者顽劣笑意。一瞬间,好似又回到少年端坐墙头,吊儿郞当逗弄调笑的时候。
我甩甩脑袋,疑惑看向他,就听他轻笑道“叫什么姬姑娘,叫将军夫人。”
将、军、夫、人?
他一字一顿,叫得极为认真,语气轻佻又暖味,端得是-副浪荡公子作派。
我不由得愣住,就见一旁钟年像是被呛到了,咳个不停。
我回过神,轻咳一声掩饰住语气中不自然:“瞎说什么,整日里没个正经。”
他却是-本正经的模样:“没瞎说,如今我是大齐臣子,带你一个亡国公主回去,你不嫁我,难不成要嫁那些个什么公子哥?还是要充官妓?”
他一双桃花眸直勾勾盯着我:“所以,阿月,这个将军夫人,你做不做?”
我看向他,才不由得反应过来。他三年前去边关磨练,温老将军在两年前谋反,温家上下全家灭口,他又怎么活下来?怎么又去了大齐为人臣子?
压下心中种种疑问,看着他充斥着笑意的双眸,隐隐还掺杂了几分忐忑,我不由失笑:“好好好,嫁你嫁你。”
他的眼眸倏地-亮,急问:“当真?”
我笑着领首,他不由得朗声大笑,回首看着一旁目瞪口呆的钟年,道:
“麻烦钟兄了,去给陛下回个消息罢。”
看着他嘚瑟的模样,我不由一阵无奈。看着钟年应声退下,才开口:“这些年,你过得不好吧。”
他唇边笑客一顿,片刻便恢复正常:“怎么,担心我啊?”
我面上笑容沉下来,他看着我片刻不说话,不由得也收起了面上轻佻笑意:“阿月,你应当知晓,功高盖主会是什么下场。”
他又惯常挂起了笑,怎么看,却好似有些寂廖:
“温家手握兵权,战功赫赫,皇帝老儿惦记,也不奇怪。”
说罢他便率先起身:“去吧,收抬着东西,咱们准备班师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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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元启二年,温小将军率军灭南梁,整顿郡县,编入大齐疆域,推行惠民政策,轻徭薄赋,经济迅速恢复发展,民生安定,百姓和乐。
“姑娘,吃点东西吧,马车己入了汴州,想必离京都也不远了。”
书墨递过来一盏糕点,不算精美,但胜在可口小巧。我捻起一枚放入口中,淡淡奶香于舌尖化开,我的思绪不由得逐渐飞远。
一路上车马劳顿,温恒疏也慢慢将这几年的生活讲与我听。
南梁温家世良忠良,自太祖时期建国,便被封为开国大将,世代传承至今。至温恒疏父亲温司言一代,南梁逐渐败落,举国上下只余温司言一员大将。
温家为躲避猜忌,朝堂斗争,世代镇守边疆,抵抗西蜀入侵。成帝与太师自然对温司言也万般怀疑,为表忠心,温司言将当时年仅二岁的儿子送入宫中,名曰帮助照拂,实则为质避免猜忌。
温恒疏年少聪慧,在宫中生活并不顺畅,他仍能过得如鱼得水。
直至他十七岁那年,按温家世代传承,温家儿子十六岁便应去边关历练,温恒疏已年近十七,成帝虽仍心存忌惮,却也松了口,温恒疏才得以奔赴边关。
只是好景不长,他在边关待了不过一年,成帝突然发难,朝堂数官员联命上奏称温家私铸兵器,私训军队,意图谋反。甚至列出条条罪状,上奏请求严惩。
温恒疏被温司言保下,在饭中掺了假死药,又散尽家财替他打点好了未来的路,千辛万苦将他送入大齐,这才免于劫难。而温家上上下下,包括温司言,全部以谋反罪名处以
绞刑,上下二百余条人命,一个也没剩下。
温恒疏被送入大齐一位商人家中,此商人年少时曾受温司言照拂,感念于心,待温恒疏也极好。温恒疏身边也只余下一位钟年,二人边关相识,相互切磋进步,钟年是温司言得意门生。
两人为报仇,费心取得大齐四皇子信赖。
大齐四皇子聪慧狡黠,手段果决狠辣,两人很是吃了番苦,才投靠到他麾下。
后齐王驾崩,四皇子发动宫变,成功登基为帝,年号永康。
永康帝即位后,温恒疏被封为正二品将军,还兼任边关燕云十六州都督,一时之间风光无两。
在这之后,他便一直派人打探我的消息,得知我即将前往西蜀和亲,便以半块虎符为交换得到永康帝首肯,这才奔赴南梁,灭国报仇。
“阿月,可都是因为你啊,”
他-双潋滟眸光闪烁:“不然,我还要养精蓄锐几年的,才不会冒这么大险。”
他唇角还挂着笑。我看着他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由得心中抽痛。说得这么云淡风轻,背后多少艰难,吃了多少苦头,他也不肯同我讲。
我轻叹一声,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他怔了-下,哭笑不得:“做什么?摸狗啊?”
我被他气笑,刚升起的几分感动顷刻烟消云散,一把推开他的脑袋:
“你就当我摸狗吧!”
“......”
“想什么呢小月亮,叫你都听不见。”
我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就见-张放大的俊脸怼在我面前。
我没好气地一把推开:“想怎么撸狗!”
他被我噎了一下,讪讪笑了笑,摸了摸鼻子:“现在入京都了,约末晚上便到了,介时你先去我府里待着,别乱跑,我得入宫一趟。”
我点头:“知道了,你也注意着些,我的事,你不必过于计较。”
他叹了口气:“我知晓,你不必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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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烛火闪烁,早己入夏 ,屋内闷热,,窗外吹进的风似都带看燥意。
我推开门,看向门口立着的小厮:“几时了?”
小厮低着头,神态恭敬:“姑娘,过亥时了,宫中不曾传来动静。”
我叹口气,掩上门,吹熄烛火上床,胡思乱想着,也渐渐生出困意。
再次醒来,已近正午,我缓了缓神,唤书墨来洗漱。
“书墨,将军可回来了?”
书墨却摇头:“不曾,只是宫中传来消息,小将军同陛下商议要事,陛下于今夜设宴庆贺将军凯旋,将军传消息来说让小姐也去。”
我点头:“这倒是不错,不过宫中设宴,请我一个亡国公主……书墨,今夜切记一切从简,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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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