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成】隔梦》朽木残哉

1、第一章 恍梦难明

　　是夜。
　　园中静谧，唯有一盏灯笼，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微风和煦，吹动了执灯人的衣袂。
　　他抬眼，望见头顶上一枝梨花，开得正盛。
　　许是春天来了吧。
　　李建成浅笑起来，眉眼宛如天边的月一般润泽，泛着清亮的光晕。
　　他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坐下，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被檐角掩住的天色，轻叹了一声。
　　两三月的景致还是有些枯槁，黯淡的草木拢在脚边，没什么精神。他不知不觉地便睡了过去。
　　眼前浮现出一片雾蒙蒙的天地。
　　他穿梭在险峻的山林之中，每越过一座山峰，在身后就如墨一般化开。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静静盘腿坐在前方，一股飘然之气在他身边流转，似真似幻。
　　那老翁见着他，便睁眼，开口说起话来。
　　“如今天下平定，大唐初起。尔为皇太子，应继高祖之位。然天机难测，变故丛生。武德九年，天将降劫于尔，一箭穿心，魂归虚空。”
　　说罢，老翁抬手指向远方。
　　浓雾散开，他看到一具尸体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气息。那脸如此熟悉，不正是自己么？
　　他蓦地一惊，寒气从背后升腾而起。这四周的砖瓦，貌似是太极宫外的玄武门。
　　一个人奔到尸体边，手上还提着一把未拉满的弓。定睛细看，这竟是自己的二弟李世民！
　　“大哥，是你逼我的。”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狠戾，充斥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伸手轻抚着他大哥逐渐冰凉的脸颊。
　　李建成呆滞地看着这一幕，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
　　远方又恢复了混沌。老翁神色淡然地看着他，缓缓说道：“天命难违，只可避不可抗。望太子早日明心，脱此风云之争。”
　　老翁闭上眼睛。连绵不绝的山岭渐渐远去，只能隐隐约约望见模糊的轮廓。

　　李建成苏醒过来，感觉周身有些温热，转头发现自己肩上披着一件鹤氅。他伸手将垂至额前的碎发拨开，映入眼帘的是李世民漾着笑意的脸。
　　他已过了弱冠之年，又常年在外东征西讨，五官自是比李建成要凌厉许多，也显出了几分锐气。
　　李建成望着他的笑容，却觉得毛骨悚然。假若方才的梦所说的一切属实，自己在六年之后，就会死于一场劫难。而杀死自己的，正是面前笑盈盈的李世民。
　　“大哥，天还凉，小心染了风寒。”李世民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道，“这小园荒芜，怎有雅兴来此一逛？”
　　李建成不愿多言，只是疏离道：“听闻这儿的梨花素美，便前来一赏。”
　　夜已深了，他只觉今夜格外寒凉，便欲起身离开。临走前，他将那件厚重的鹤氅脱下交与李世民，手无意间碰到了他的衣袖。
　　锦衣华服，凉意袭人。李建成顿了顿，刚想转身离开，却被李世民攥住。
　　李建成回头，看见李世民眸中有些不解，甚至还有诡异的……委屈？
　　“大哥……”他轻声道。
　　李建成心绪有些复杂，沉声道：“世民，放开。”
　　李世民听到，脸色暗了暗，抽回了手。他看着李建成瘦高的背影消失在小园的门廊之间，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大哥，你只能是我的……”
　　他望着天上闪烁的星辰，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