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我找草莓软糖 ...
-
下午三点半。
莉莉丝按照设定的时间，打开休眠舱的灯光，双手交叉垂在身前，俯下身子，声音带着冷气：“勇者大人，该起床了。”
张载嬉抬起手臂遮挡住光线，翻身背对着莉莉丝，发出不满的哼吟。
莉莉丝只好用冰冷的机械手戳弄张载嬉露出来的脸颊。
仿真人型机器人的体温是可以调节的，但是张载嬉没有对此进行设置。因为他没有亲自体验过，想象不出来莉莉丝的体温该是如何，所以就保持了常温——器械的正常温度。
这一冰凉的触感把张载嬉模糊的意识激醒了几分，他放下手臂，反握住莉莉丝的手，眼神有些朦胧，脸上却挂着笑意：“下午好，莉莉丝。”他的嗓音带着未苏醒的沙哑和干涩。
莉莉丝识别到张载嬉并没有像以往那般带着起床气，而是心情一改往常，非常愉悦的样子，于是问道：“勇者大人，梦见了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了吗？”
张载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整个过程长达一分钟。他终于清醒了之后才爬起来，牵起莉莉丝的一缕银色发丝，凑上去吻了一下。
“记不得了。”张载嬉笑盈盈地看着莉莉丝，“但是确实很让人高兴。”
莉莉丝没做答复，垂着眼皮，群青色的瞳孔像块渐变的宝石，泛着淡淡的光。莉莉丝留着齐耳朵的短发，额前是两缕长到腰际的鬓发。
在《塞尔维亚传说I》中，莉莉丝是初代勇者科尔特的魔法使，勇者死后，莉莉丝变成了正义之神圣扎迦利的神使。莉莉丝本是精灵族族长，在种族惨遭魔族屠杀的时候战败逃跑，被心地善良的初代勇者科尔特捡到，于是成为了科尔特一队中的魔法使。
初代勇者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封印了魔王，而莉莉丝也成为史上讨伐魔族数量最多的精灵。
精灵族并不需要像人类一样繁衍，多数为自然诞生，所以没有性别，也没有情欲，她多数时候是以女相的身份出现，身上有精灵王独有的纹符，眉宇间点缀着精灵族族徽。
自战败落荒而逃后，莉莉丝用尖锐的魔族刀器在自己额间的精灵族族徽打上了丑陋的、永远无法消除的叉，并让出了精灵王的宝座，流浪在世间，向所有她没有保护好的生命赎罪。
精灵族的王位并不以实力为标准，而是采用禅让制，莉莉丝的实力在精灵族中为最低等级，但是由于上一任精灵王对她的偏爱，所以就把王位给了她。莉莉丝由此成为精灵族象征着美丽的存在。
正义之神圣扎迦利坚信着程序正义，对世人的苦难视而不见。莉莉丝作为正义之神的神使，会对玩家的某些违规行为进行惩处制裁。本来动动歪脑筋就可以通关，却会被莉莉丝识别到并及时制止，所以莉莉丝变成了整部游戏里最让人讨厌的角色。
突然，莉莉丝的瞳孔显示出一些代码，它快速处理后，张口道：“勇者大人，谈先生发送来一条视频通话请求。”
张载嬉盘着腿坐好，杵着下巴，打了个哈欠，“接通。”
于是莉莉丝恭敬地站在张载嬉对面，打开瞳孔摄像头，而一张虚拟大型屏幕出现在它胸前，它的另一只瞳孔飞快地滚动着数据和代码，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你他娘是不是故意的？”谈斯程一看见张载嬉这幅吊儿郎当地模样，就劈头盖脸地骂道。
从职位上看，谈斯程之前算是张载嬉的前上司。张载嬉在职时不把谈斯程放眼里，现在辞职了，更加没大没小，目中无人。
张载嬉不做答复，笑一下算是默认了。
画面镜头向后拉了一下，显示出全部的画面。张载嬉还以为只有谈斯程一个人，但没想到对面是在开会，并且是大型会议，由谈斯程主讲，几乎售梦人的所有高层都来了，这个会议室的气氛极其沉重严肃。
看来这个大型会议就在等着他一个人。
张载嬉被这么万众瞩目着，既有些臭屁，又有些不好意思。
他本来只是想逗逗谈斯程来着，但没想到一口气得罪了这么多人。
“我不是辞职了么？”张载嬉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后，有点后悔自己刚刚的行为，语气放缓了些，摸摸鼻子，吸了口气又讲道，“所以，现在是要我做什么？”
谈斯程马上恢复了那张工作时才有的冷静脸，他盯着张载嬉的眼睛诚恳道：“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回来吧。”
这就把张载嬉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论电子信息技术，他其实不是公司里最顶尖的，他来游戏公司纯粹就是爱打游戏，多数时候他是在测试部跑代码，然后试玩。
在不知道要说什么什么的时候，有权保持沉默。张载嬉抿着唇，也不知道这人话里话外要讲些什么。
谈斯程背后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了一句话。
「我找草莓软糖。」
“这是游戏系统封锁后，我们从幸存玩家联结器上收到的信息。”谈斯程在后面补充道。
张载嬉在听到这句的时候，心脏猛地加快，突突地跳了起来。
【Strawberry Gummies】是张载嬉一直以来的游戏ID，就连最后成为程序员，他也是用的这个ID。这个ID并不算稀少，全星系有一大票叫“草莓软糖”的玩家。尤其在他打游戏出名之后，名字里出现这几个字眼的ID就变得更多了。
他的粉丝会叫他G神、嬉仔、草莓哥等等。
“我们尝试与它交流，虽然很多消息都有去无回……”谈斯程顿了顿，然后接着讲道，“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游戏里目前是四分五裂的状态。”
“什么意思？”张载嬉问道。
四分五裂？
意思是NPC挟持了系统，各自为政？
还是系统自己炸了？
在游戏里，系统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绝对统治权力。虽然地图里同时并存着多个时间线和空间，但是都是会被系统统一管理，所以并不会出现混乱的情况。
那么是不是说明，世边崩盘是因为系统出了问题才导致的情况？
谈斯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也就是说，游戏里可能出现了多个系统，并且都有自我意识。”
这个惊悚的消息一出，全会议室的人仿佛都忘了呼吸。
可以这么解释，也就是同一个世界出现了多个神明，他们在争夺主导权，为此斗得不可开交。
“你怎么确定的？”张载嬉相信谈斯程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妄下定论，但是这个定论的来源他很是感兴趣。
谈斯程舔了舔干燥的唇，他显然也不是很有底气，“也可能是觉醒的NPC在和系统争夺主导权。但我个人更倾向于是系统本身分裂了。”
“黑客吗？”会议室里有人问道。
既然谈斯程认为是系统先出了问题，那么他们堪称完美的系统只可能由外部破坏，不能可能是被内部破坏，人为损坏的机率也更大些。
即使到了星纪元，人们都难以接受AI会拥有自我意识。无数研究都表明，AI是人类活动的产物，是人类社会活动的附属品。
只见谈斯程耸了耸肩，叹了口气：“我倒希望是这样。”
谈斯程在这方面堪称无人能敌，这次却出现了他也解决不了的情况。
他无人能敌的意思是，对手是人的时候，他是无敌的。
但很显然，打败他的不是人，是他的创造物。
虽没有证据证明是星际黑客所为，但是谈斯程凭借对自身能力的肯定，直接排除了黑客入侵这一可能性。
张载嬉仔细思索刚刚谈斯程给的几条信息，他反复确认道：“你确定它说的‘草莓软糖’是我？”
谈斯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不确定。但直觉告诉我，应该是找你。”
“你还和它说了什么？”张载嬉问道。
“它似乎都有些自身难保。信号断断续续的。”谈斯程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又补充道，“但它愿意和我们合作。条件就是要见到‘草莓软糖’。”
张载嬉的脑子闪了一下，他马上问道：“你确定是同一个东西？”
意思是来寻求合作的，是同一个东西，而不是不同的东西。
前面提到游戏世界分裂，但很难相信，NPC或者系统会成为独立且完整的个体。张载嬉更倾向于此次混乱不是AI获得了自我意识，而是在某个地方出现了BUG导致系统全面崩坏，变成了代码碎片。
崩坏并不代表着全部被破坏，只是这些代码碎片不隶属于同一个整体，自己跑自己的，并且不是完整且独立的个体。
把游戏比作一个灵魂的话，系统崩坏后，它的灵魂碎片就可能挨个来寻求帮助。但是不具备独立能力的碎片是无法和他们进行合作的，只能按照原有的设定表现。
所以来寻求合作的是碎片还是个体，这很重要。
“不确定。”谈斯程显然和张载嬉的想法是一致的。
张载嬉又想到了别的事情，他笑了起来，“不会这个玩意儿连‘草莓软糖’具体是谁都不知道吧？”
其实最好是这样。
但是谈斯程的回答让张载嬉的背后一凉。
“是的。”谈斯程淡淡道。
什么意思？
它不知道的意思就是，它确实只存在于游戏系统里，入侵不到游戏之外包括充值、实名验证的这些系统。要是它可以获得这戏消息，自然就知道它要找的‘草莓软糖’是谁。
可是，没有这些准确的数据支撑，它又是怎么确定自己要找的‘草莓软糖’是何许人也？
谈斯程接着道：“我们找到了志愿者参与该项尝试，投放了新的玩家进去。但是它识别后，就把玩家还了回来。说不是这个。”
张载嬉被说得愣住了，他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可怖的事实让他背后直冒冷汗，同时心底里也隐隐压抑着期待和兴奋。
这个东西，它清楚自己和“草莓软糖”是不一样的存在。
并且他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谈斯程把PPT换成了他们做实验留下的数据和照片，一边翻一边道：“我觉得，‘它’是拥有智慧的。只是目前这个智慧处于较低水平。不敢肯定，等‘它’继续发育后，会不会入侵到现实世界来。”
拥有智慧。
这个些代码拥有了智慧。
张载嬉一脸复杂地投过虚拟屏幕盯着莉莉丝的脸出神。
和莉莉丝多年相处下来，张载嬉一直以为是自己的编程技术进步才让莉莉丝变得有血有肉起来，现在换个方式来看，也许是莉莉丝自己也在成长。
他的莉莉丝，比任何仿真人型机器人更像人。
张载嬉有时也会觉得，它拥有了生命和血肉，所以才一直不敢把莉莉丝的体温调到正常人的体温，始终保留着这个显示它身份的温度。
谈斯程说完后并不管听众的死活，因为他还想到了更糟糕的事情，“或者说‘它们’。”
也就是游戏里存着这多个拥有智慧的独立体。
“实验者和幸存者那里可以得到什么有效信息？”张载嬉的身体有些发颤，气息不稳。
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无论换做是谁，听到后都有些难以平复。
一但这些东西进化后，对人类社会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尤其是在这个对电子信息技术极其依赖的时代。本来用以避难的现实世界，将会会变成下一个和游戏里一般的地狱。
与此同时，这些东西对人类抱有什么样的看法，从游戏出来之后会做什么，都不得而知，但从强行退出的那几名玩家的情况来看，情况不容乐观，让人背后发麻。
“我个人建议。”谈斯程扫视了下面的人一圈后，郑重其事道，“如果再找不到解决办法的话，只能从外部摧毁和世边有关的所有东西，彻底销毁这个游戏，防止现实世界被感染。我们并不知道‘它们’的进化速度，但是‘它们’一旦从游戏世界逃出来，以现在的技术来说，根本无法解决。全人类都会完蛋。”
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
意思就是，为了保全剩下的人类，现在被困在游戏里的一百多亿的生命都要被放弃，这占了全星系快一半的人口。游戏出问题时刚好是新活动上线，几乎所有的玩家都登陆了的游戏。
这么想来，此次危机也许是早有预谋。
“参与实验的志愿者被检测出大脑被部分改造。据分析和研究，可以得出，进入游戏后，你会失忆，出来后也难以回想出你在游戏里做了什么。”谈斯程又翻了PPT，给众人展示他们最近的实验照片，这是他们团队联合星际联盟的医学和电子信息部门加班加点赶出来的成果。
谈斯程又补充道：“但是，对生命正常活动无碍。似乎是受了‘它’的保护，并不像强行退出游戏的那几个玩家一样，遇到生命威胁。”
谈斯程冷静地向众人展示着，“所以我认为，那两个幸存者是被‘它’救出来的，用来和我们交易和谈判，表示诚意。”
作者有话说第2章 我找草莓软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