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我虽对她无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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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全领着凡尘泥到养心殿时，里头有人。
正是那日官凤仪调侃元纪萱时，口中一表人才，精明强干，年少有为的吏部尚书沈威沈大人。
沈威最近忙得不可开交，新晋官员的任用，在位官吏一年一期的考课等等，按理说他是没空四处瞎晃的。
但他还是硬挤了空余时间出来，放下手头的一应事务直奔养心殿，其实前几日就想来的，当时手头的公务太多，来了也怕影响他想求的事，干脆先紧急完成一部分再来，显得有诚意些。
前头汇报的公务看似就是要事，实则不然，他等着皇上批复后，一一应下，“臣必当不负圣望”，而后倾身用状似无意、平淡、随口提起的模样说出的事，才是他今天着急忙慌赶过来的真正目的。
“听闻云和殿下在招伴读，参选的都是世家适龄男子，臣年岁偏大，但自认为还算通文达理，虽不及文丞相那般博古通今，学富才高，比过那群金尊玉贵乳臭未干的公子哥还是绰绰有余。”
殿中并无外人，公主已满十六，沈威说话直白又不客气，字字句句像是狂妄自大，实则直击要害，言真意切。
官晏清闻言不得不抬起头来，朱笔搁在堆满奏折的案桌上，身体往后去，脊骨贴着宽大的浮雕金龙镂空红木宝座靠背，明黄的袖袍搭在镂空雕刻光滑圆润的扶手上，姿态随和轻松，但极具帝王威压。
似漫不经心，实则不可捉摸。
沈威既然开了这个口，便是早已想过要面对什么，云和公主是帝后唯一的女儿，二人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她身上，为的不过是公主能永远幸福快乐，公主的驸马必定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男儿。
但放眼望去，满朝文武，又有谁家的儿郎敢说自己配得上当今嫡长公主呢？
沈威年长官凤仪十岁，如今不过二十有六，是整个云庆乃至别国，都算最年轻的身居高位的权臣。吏部本就是算六部之首，沈威年少上任，才干出众，一母同胎的胞妹是为圣上诞下六皇子官慕安的德妃。
他这般身份，配官凤仪，不算勉强。
何况他也没把话说死，一步步来嘛，公主如今十六岁，选伴读几乎等同于选驸马，若是错过这个机会，被不知哪来的混小子钻了空子，公主年岁尚小，要是被蒙骗了倾心于他人，他再努力也是没用的事。
沈威自认为唯一的问题便是他比公主年长十岁，但皇上比胞妹也是年长十岁，皇上可以，他……
保持着微微倾身的姿态，神色恭敬，光明磊落，俯仰无愧，沈威扬声道：“臣愿做云和殿下的伴读，将毕生所学、人生经历通通同殿下分享，此生绝无二心，力保殿下尊荣富贵。”
前两句没问题，后两句可不是做伴读会有的承诺，男人对女人的心思往往男人最能看明白。
短短几息，官晏清其实也想明白了，沈威说的话还算诚恳实在，他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为人忠正，一表人才，后宅空悬，连个陪房也没有。
他的承诺恰好也是官晏清最在乎的，若这事真是官凤仪选驸马，说不定还真就定下来了。
但她是有别的事要做，选伴读不过是个借口。官凤仪死而复生，如今又只有一年不到的日子，一直喊着要找凶手，要护佑云庆。那日从洪福寺回来，虽是得了高僧指点，但最终的结局还不得而之。
官凤仪能否逆天改命，平安顺遂地活下去都是未知数，哪里有心思想什么驸马姻亲。
但这些话官晏清不可能对沈威说，他只能先将面前的人打发走，将来若是……若是云和有一线生机，而沈威初心未改，那他这个做父亲的，会给他一次机会。
神色不辨的君王掬起点浅笑，望着仪表堂堂、年少有为的得力忠臣，难得的放下帝王威仪，温声好言道：“沈卿所言真切有理，朕深感熨帖。”
沈威脸上的恭敬笑意不变，但心下已经知晓结果了，拒绝才会先扬后抑。
果不其然。
官晏清接下来的话才是结论：“但伴读挑选一事是云和的想法，要选谁全凭她心意，朕并无干涉之意。”
行吧。
沈威并不沮丧，他从来都相信事在人为，他有信心拿下官凤仪。他虽是坚定的皇帝一派，但朝中如今的形势严峻且分明，皇上牢牢握住他才是最好的选择，才能与凡骁义一党抗衡。
何况伴读不过是短时间内同公主的接触紧密些，并不就代表着将来就会怎样，选驸马这种大事，首要考量的除了公主自己的喜好，家世才干品德才是重中之重。
而这几点，沈威自以为都不差，他有信心有实力可以一争。目前看来，皇上暂时无意挑选驸马，他也没必要步步紧逼，不如从公主下手，得了她的心别的都不是难事。
想通这一点，他便打算顺着官晏清的话结束这件事，君臣父子，他身为臣子，替君分忧解难是分内的事，躬身下去，正要行礼退下，宝座上的皇上再次开口，竟是有些允诺的意味在。
“至于别的，朕心中自有决断，你若是有心，便再等上一年看看，届时要是云和有意，朕愿成人之美，绝无二话。”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事。
看来皇上是认可他的，那事情更加好办了，一年时间获公主芳心，沈威志在必得。
他也算是看着官凤仪从襁褓幼童长到如今这般亭亭玉立的小女郎，起先只觉得她聪慧机灵，冰雪聪明，甚是讨人喜欢。毕竟相差十岁，他怎么可能对着一个孩童产生异样的心思。
后来云和公主正气凛然、威风八面的一应事件传出来，沈威开始对她另眼相看，比起当今的陛下的宽厚仁义，甚至是畏手畏脚，官凤仪倒是气贯长虹，颇有王者之资。
都城仰慕他的女子数不胜数，但他就被长公主的威仪气势吸引住了，随着少女长成，蛾眉皓齿，花容月貌，极具反差的强大内心和倾城美貌，对于沈威来说，简直是深入骨髓的致命吸引。
于是他便开始等，等她长大，等她适龄出嫁。
没曾想刚满十六岁，他还不及行动呢，公主已经开始自己找男子伴读了……
好在都来得及，沈威躬身下去，还是那几个字，但语气明显透露着一股子自信和欣喜：“臣必当不负圣望。”
殿外的王全正在跟凡尘泥提点官员的事，作为长公主伴读，久居皇城，难免会遇到朝臣，该有的礼仪规矩不能不懂，他一个庶子，又被赶出家门，想来很多事都不了解，王全便只能多提点他。
“里头的是吏部尚书沈威沈大人，年少有为，精明强干，陛下很是看中他，公主殿下也……”
正说着呢，红色的雕花大门打开，沈威阔步走出来，王全笑着行礼：“奴才见过沈大人。”凡尘泥也跟着躬身下去，姿态礼数到位，竟是没一丝不妥。
王全心道这小子还不赖。
沈威点头回礼，随意撇了一眼旁边并无正脸的凡尘泥，刚要走开，都快迈下台阶了，突然回身喊住目送他离开、正准备进养心殿的二人。
“王总管，沈威冒昧，敢问这位公子是——”
“沈大人言重了”，王全应得很快，“他正是长公主殿下亲自选中的伴读，奴才正要领他到御前问话。”
没等王全提醒示意，凡尘泥自个就规规矩矩行礼，声音不卑不亢，朗声道：“草民凡尘泥，见过沈大人。”
王全很满意，眉眼含笑，莫名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好似自家小孩面对大场面时还能镇定自若的沉稳气质。
沈威缓步回到二人面前，身体面对着王全，眼睛却全程紧扒在凡尘泥身上，从头到尾将他扫视一遍，像是没听清又像似看不上的挑刺，拉长声调哦一声，再次确定道：“这便是云和的伴读？”
这话不是问他，凡尘泥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岿然不动。王全应声答：“正是。”
沈威认得凡尘泥，儿时官凤仪在御花园替他出头，沈威虽不在场，但那事他听过很多遍，连带着凡尘泥被文丞相和皇上赞扬，他也都知道。
一个区区庶子，也敢肖想皇室嫡长公主。
居然还能哄得公主在一众世家子弟中偏偏选中了被逐出家门的将军府庶子，这人不简单，胃口不小胆子还很大呢。沈威眼中的不屑和厌恶满得快要溢出来，他似关心晚辈的慈爱长辈一般，言辞不善，但苦口婆心。
“既然如此，那便用心伴读，不求你替她排忧解难，只要规矩安分，别扰了公主正事才好。”
凡尘泥诚恳应下，仍旧不卑不亢，丝毫没有慌乱或是难堪。王全此时倒是不由高看他一眼，沈威的打压之意明显，王全倒是没觉得这么做有何不对，沈威也是替公主着想，只是确实没想到凡尘泥能抗住，倒是个内心强大的。
敲打完人沈威便再次准备离开，转身时深深看了一眼凡尘泥，凡尘泥也刚好抬头，四目相对，安静沉寂，一个深居高位年少有为，一个言行得当不卑不亢。
不知怎的，沈威莫名有一丝被威胁到的感觉。
凡尘泥看似态度温和，谦卑有礼，却给人一种他绝非池鱼的笃定感，好似有朝一日，物换星移，叱咤风云置于权力之巅的人，必定是他。
再次目送沈威离开，王全续上刚才没说完的话：“殿下时常夸赞沈威大人乃云庆中流砥柱，沈大人也尤其疼爱云和殿下，这才会刻意说了那番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凡尘泥应声答是，心中却不是这般想的。
在他看来，这个沈大人可不是什么简单的疼爱晚辈，这明显是拿他当竞争对手，情敌呢。凡尘泥心中嗤笑，他对官凤仪可没这么多九曲十八弯的心思。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打算拼尽全力哄好她，毕竟如今这情况，要是公主不护着他，莫说是帝后和王全，这个沈威发难也足够他有罪受的，哪里还能轮到他借着长公主的势做想做的事。
施施然直起身，挺直脊背，瞧着沈威离开的背影，凡尘泥心道，抱歉了沈大人。
我虽对她无意，但也不会拱手让给你。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我虽对她无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