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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暑假工 ...

  •   《全民公敌》文·班画
      2024/4/17,首发于晋江文学城
      第一章
      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人,愿意跨越三千里的距离向我走来,我余生将只为他而活。
      ——2016.7.20方木日记
      方木记忆里印象最深的盛夏,是在七年前,他转学到荔阳读高三的那一年。
      因为那个夏天,是方木和那个少年相遇的开始。
      -
      六月末底,骄阳火辣,时值荔阳三中期末大考。
      下午四点,考场上最后一道铃声响起的瞬间,考卷从后方一张张传到监考老师手上。
      与此同时,坐牢许久的灵魂终于得到了释放,一大批的考生从考场教室鱼贯而出,有的跑向操场活动筋骨,有的冲向便利店兴奋地要用雪糕犒劳自己。
      “我靠,这次文综期末卷好他妈难,我最后一道历史大题碰都没碰就让交卷了。”
      “别瞎几把装了,我们真学渣都还没哭天喊地呢,哪次考完试不是你们这帮骗子在喊难,结果次次都考得比我好。”
      “这次真没骗你。”开腔的男生惺惺作态地挤出两行假得要死的鳄鱼泪,“这回文综真的好难,我有预感我历史要不及格了。”
      “爬,老子再信你们我是傻逼。”
      三中的便利店在木棉树林一侧,木棉树高大遮荫,浓密繁茂的枝桠下是一排排供学生休息的长椅,此刻聚集了一大批考后释放的学生。
      高中艺体班的学生往往都跑得比一般同学快,最先抢占长椅的也都是艺体班的。
      别班学生想过来插个位,被这群人高马大的体育生们盯一眼便悻悻走开了。
      毛卷坐在长椅上,边舔冰淇淋边顾影自怜地叹气:“有时候真羡慕这些文化班的兄弟啊,至少能分得清卷子难还是不难,不像咱们,横竖都看不懂,哪次考试不是去凑个人头?”
      毛卷同志人如其名,娘胎里生下来就顶着一头毛茸茸的卷毛,加上身材丰腴,路边的狗看了都要夸一声福气满满。
      女同学啃着冰棍接话:“看不懂也得硬着头皮上啊,下学期就高三了,到时候高考还不是要看文化课成绩。”
      和绝大多数中学一样,艺体班的学生在分科的时候大都选择学文。
      夏日炎炎,光是坐着就热出一身汗,体委拉开可乐罐喝了一口:“你们还别说,这次文综的历史真的难,选择题还能瞎蒙,填空题开始我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对对对,就那历史填空最后一题。”女生拨了拨自己的空气刘海,和小姐妹用小扇子扇着风说,“问拜占庭帝国的首都叫什么,我记得叫什么君士坦丁堡还是圣彼得堡来着?”
      女生翻了个白眼:“这什么刁钻题目,偏到姥姥家了也好意思考得出来?”
      “哎,胖子。”女生推了下正舔冰淇淋舔得起劲的毛卷,“你填的什么堡?”
      毛卷把冰淇淋蛋筒的最后一口吞进腹里,说:“我填的香辣鸡腿堡。”
      众人:“……”
      几秒后,女生同情地看着毛卷:“你不怕考试卷子发下来后,到时候小白撕了你啊?”
      小白——白婧书,年级里威名远扬的历史老师,同时也是高中部历史教学组组长。
      毛卷摆摆手,他心大得很,无所谓:“下学期的事下学期再说,马上要放暑假了,她再气也不能跑到我家去收拾我。”
      毛卷苦哈哈地吐槽:“再说我当时都快饿昏了,满脑子都是学校外头的肯德基和必胜客,我手中的笔只是忠于了我的大脑和灵魂而已。”
      “……”
      看来以后学渣名言录里得再加上一条,死猪不怕开水烫=忠于大脑和灵魂。
      估计是马上要放暑假这事让大家心情都愉快不少,一向对文化考试提不起兴趣的艺体班学生们也七嘴八舌地讨论了好久。
      讨论完期末考试,又开始商讨起暑假去哪儿嗨。
      “我我我,我要去看我家芳芳的七月份综艺现场,你们有没有人要一起去啊,我买票请大家!”
      说话的是个留着内扣梨花型短发的女生,她个头不高,但模样分外可人,大眼睛小圆脸,像个真人版洋娃娃。
      这个年纪的追星族小姑娘,心思单纯又活跃,说起偶像时,满眼都是开心和骄傲。
      有男生拈酸吃醋地阴阳:“什么你家芬芬芳芳的,不就一选秀出来的小白脸嘛,小梨花你眼光能不能长进点,净喜欢这些花拳绣腿的流量明星。”
      花梨最烦别人对她偶像指指点点,尤其是那些不怀好意的,闻言她那双卡姿兰大眼睛就凶巴巴地瞪了过去。
      “是不是花拳绣腿用不着你评判哈,至少我偶像是顶流,人家一年挣的钱给你三辈子养老都绰绰有余,您就别狗拿耗子瞎操心了嘞!”
      “切,拉倒吧,说得像谁稀罕你偶像一样。”
      “喂,体委,放假记得出来约篮球啊,别他妈天天窝你那狗窝里打游戏了。”
      体委爽快地应下:“知道了知道了,毛卷你也给我一起,还有炎哥……对了,炎哥呢?”
      他们霸占着长椅热火朝天地聊了半天,才发现有个家伙始终游离在人群之外。
      那人一只肩膀象征性地背着帆布书包,握着手机倚在木棉树遮天的红荫下,肤色和深色的树干和谐地融为一体。
      他单手点击着手机键盘,自始至终没参与大伙对暑假的热情讨论。
      阳光下的热闹和阴影里的僻静,明明相隔不远,却像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毛卷探头探脑地凑过去:“哎,柴二火,躲着我们泡妞是不是,你跟哪个妹妹聊天聊得这么起劲呢?”
      柴炎在毛卷凑过来的瞬间翻转手机屏幕,恰好让毛卷瞧了个空。
      柴炎瞥他一眼,语气凉得像冰:“你有事?”
      这位自带冷冻机气场的同志,肤色和其他同龄人都不太一样。
      他是遗传的亚麻色皮肤,十七八岁的年纪,五官已经抽条,骨相里自带的凌冽感显现出来,天生给人一种不知是不是错觉的荷尔蒙压迫感。
      加上柴炎个子高,眼皮薄,站着看人时常常需要屈尊降贵地垂眸,更突出了他那走哪儿都像六亲灭绝了的气质。
      明明是燥热的盛夏,这家伙的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又冷又硬,出口就让毛卷忍不住后仰“啧”了一声。
      “我说你小子能不能偶尔笑一笑,现在的妹妹都吃嘴甜那一套,你这样子是没有妹子会喜欢你的,因为再对你有好感的姑娘在听到你说话的一瞬间就萎了,懂?”
      柴炎不耐烦地看了眼毛卷连校服短T都遮不住的白肚腩,讥诮道:“说得好像有人会看上你一样。”
      “?”
      突然被反将一军,毛卷脾气再好也相当不服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把柴炎一起拉下水:“是是是,咱俩正好都没人看得上,干脆以后一块儿过得了。”
      柴炎懒得理他,转身回教室收拾书包,准备放学走人。
      毛卷想到什么,追上柴炎:“哎,说实话,你是不是又要打算趁着暑假的两个月,出去连轴转地打好几份工?”
      柴炎顿了一下,脚下步子却没停。
      依毛卷对柴炎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十多年了解。
      不否认,那就等于承认了。
      毛卷叹了口气,用下巴点了点柴炎手上的手机:“你刚刚是在联系那些可以打暑假工的中介吧?”
      柴炎终于停下脚步。
      “胖子。”
      毛卷:“嗯?”
      柴炎冷冷道:“长这么大只学会了张嘴没学会闭嘴?”
      说完,柴炎抬腿便走,他步子迈得大步,毛卷不得不加快了脚步才追上他。
      “我说,你要是真的缺钱,其实你可以问你妈要啊,或者问你爸要也行啊,你又没成年,没必要自己一个人负担全部生活费和学费的。”
      毛卷继续他自以为的好言相劝:“而且你现在是咱们校足球队队长,足球有多烧钱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再拼命打工,不还是得节衣缩食,何必呢你这是……”
      毛卷家里做生意的,又是独生子,从小没体会过缺钱的滋味,缺什么少什么只需要跟家里人说一声,自然会心肝宝贝地把他捧着供着。
      别人家都担心自个孩子长太胖影响形象,毛卷父母那是巴不得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看着憨实又富态。
      某种程度上,即便他和柴炎从幼儿园开裆裤时期就结交,知根知底地一起长大了那么多年。
      他也依然没法和柴炎这种人完全共情。
      柴炎走得实在太快,再没有因为毛卷而停留半步。
      毛卷知道他是油盐不进彻底听不进去了,只好转变话题:“黎阿姨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你和黎阿姨都多久没见了,上回我回那老城区,看见她还在那粉刷厂辛苦地干活呢。”
      “她都这岁数了,还一个人孤零零的,身边也没个伴,你就不打算抽空回去看看?”
      毛卷嘴里的黎阿姨即黎芸,是柴炎的母亲。
      但说是母子,其实自从柴炎上高中以来,就再没和她见过面。
      上一次面对面谈话,还是两年前初升高的暑假。
      之后黎芸便像从柴炎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一样。
      或者说,是柴炎从她的生活里主动消失了。
      出乎意料的,哪怕毛卷搬出了他亲妈,柴炎依然对毛卷的话不为所动,全程当他是空气。
      毛卷像个操碎了心的老大爷一样叭叭叭地跟在柴炎身边嘴遁了一大堆,讲到嘴皮都干了,才猛然发现全是自己一个人在唱无聊的独角戏。
      “算了,我知道你是个倔性子,但作为兄弟我高低也得劝劝你,能少吃点苦头就尽量少吃点苦吧。”
      毛卷挥手告别:“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毛卷无奈地腆着脸皮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然后麻溜地滚了。
      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这哥们超厚防御墙的不听不看也不理不睬。
      在柴炎身边待久了,是个活人都得跑路。
      柴炎回到教室后,一言不发地开始收拾起放假需要带走的作业和课本。
      三中高二年级的艺体班有两个,分艺体文班和艺体理班。
      柴炎所在的是人数最多的艺体文班。
      和传统的文化班不同,艺体班主攻艺术和体育特长,三中的艺体班更是全市翘楚,能进三中艺体班的都是些在体育或艺术方面有着极高天赋的优秀特长生。
      柴炎的特长是体育,天赋加持加上从小身体素质强,长短跑乃至跳高跳远都是校内最出色的一批。
      但更准确地说,他的特长是足球。
      那是他最拿得出手的东西,也是绝大多数同龄人都望尘莫及的存在。
      可惜他时运不佳。
      用主教练葛琼茵的话来说,柴炎就是个十足十的倒霉蛋。
      哪怕他运气再好上那么一点点,都不至于十七岁了还只能待在普高校队里蹉跎青春。
      早该作为香饽饽被各大青少年俱乐部抢走了。
      期末大考结束后,暑假如约而至,班主任老生常谈地交代了些防溺水事项,然后便大手一挥,放手让同学们回家快活。
      学生中流传着一句千古名言:周一的盼头就是周末,开学第一天就开始倒计时寒暑假。
      花季雨季的年纪,只需要简单的两个字就能满足地手舞足蹈,那就是“放假”。
      而艺体班的学生往往比普通文理班同学都更加高兴,术业有专攻,他们不用为了即将到来的高三而加班加点上补习课,不必苦逼兮兮地被迫缩短暑假时间。
      汹涌而出的学生们几乎踏破学校门槛,连保安室里偷懒打盹的保安大爷都给惊醒了,连忙抄起喇叭冲出去疏散人流。
      校门口聚满了开着车来接学生放假的家长,探着头翘首以盼地寻找自家孩子。
      柴炎主动退到旁边人少的小道上。
      他站在公交站旁,看着人群从公交车上上下下,有刹那间的走神和恍惚。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地球应该是很大的,地理书上写着5.1亿平方公里的总面积,能容得下几十亿的人口和成千上万的飞鸟生灵。
      可有时候又觉得很小,去哪里都没有归属感,还不如留在学校里一心一意地练球或者温习文化课。
      柴炎在校期间是住校生,三中有规定,只要是正当理由,住校生可以向学校申请在寒暑假正常留校。
      但遗憾的是,三中离市中心很远。
      而在贫富差距过大的荔阳,只有市中心的发达地段才具备薪水丰盈的短期暑假工工作。
      如果留校,他就没有足够的方便去条件好一点的市中心打工赚钱。
      没有足够的钱,很可能连高三的学费都凑不齐。
      柴炎紧了紧肩上的书包带子,他很快收拾好情绪,拿出手机,摁下一个几天前在招聘平台上收集到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公事公办的前台女音:“您好,这边是日落城的皇冠足球俱乐部,请问您哪位?”
      “我叫柴炎,男。”柴炎停顿了下,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十八岁。”
      “哦,好的。”前台女音疑惑,“请问您是有什么需求……”
      “我是来应聘的。”柴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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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暑假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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