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在侧》椿枝月

38、流言

　　当王府中的姬妾再无一人，且守卫更加严格、连服侍的下人都几乎换了一波之时，贺神星影才发觉自家大哥的改变。兄长是尊贵的王爷，他作为亲弟弟，自然是想做都什么都没有妨碍。只是贺神星影并不愿意参加考试入朝为官，也不愿通过王府关系找个轻松的职位混日子，原本他想的是帮着父亲做些文职工作，如能与清和在一起过些平淡日子也不错……却没想到，最后父亲会将清和嫁给自家大哥。
　　若是贺神宇风一开始便尊重、疼爱清和，贺神星影也不会不甘心，在远处默默祝福便是——可，大哥贺神宇风却那样苛待清和，让他一度想要不顾清和意愿强行带走清和。但清和那般痴心，让贺神星影内心埋着嫉妒的种子，恨不能有个人来打倒贺神宇风……

　　不过现在，看到平安归来的清和，自清明节后一直为其担忧的贺神星影总算放下一颗心。而且贺神宇风的转变也让贺神星影暂时收起了多余的心思，待在王府里不做事可不是贺神星影所愿，他便找了大哥一番交谈，最后贺神宇风却问他——
　　“你可还喜欢清和？”

　　内心的疑惑大过于惊讶，毕竟贺神星影从不曾隐瞒自己对清和的喜欢。他看了大哥贺神宇风一眼，发现对方好像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只得道：“清和对大哥一心一意，我绝不会勉强清和。”
　　贺神宇风微微一笑，“三弟，如今二弟已经背叛了东南王府，加入皇帝的势力，我也不瞒着你。若是东南王府倒了，清和绝不可能安全，你若还喜欢他，可敢放下一切去守护王府？”

　　与清和一起长大的贺神星影定定地看着自家大哥，因为从小不受父亲关注和宠爱，小时候贺神星影其实经常被贺神宇风欺负，也被冷落和无视，但二哥聪明得很，会明哲保身……只有清和，总是想办法护着他。
　　十六岁的清和曾对他说：“你们是兄弟，本就应是一条心的，但他……唉，也许他不是一个好大哥，我不能强求你们兄友弟恭，却也不希望你恨自己的兄弟。”

　　有清和在，即使贺神宇风再不好，贺神星影也懒得计较，因为他喜欢听清和的话。
　　直到彻底失去了拥有清和的机会，贺神星影内心才生出了埋怨和妒忌，甚至希望东南王府毁了也好，让贺神宇风再也当不成王爷，清和不再是王妃……那他是否还有机会呢？
　　若是前世，东南王府覆灭之时，贺神星影才明白，其实他们早就被绑在了一条船上，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都不可能被那个最大的敌人——皇帝放过。

　　虽然贺神星影并未重生，对清和的心意却不曾改变，他认真思索了一番，最终点点头：“大哥你放心，二哥糊涂，我绝不会再当他是兄弟，只愿……只愿大哥好好待清和，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贺神宇风拍拍自家弟弟肩膀，低声道：“你是我弟弟，自然不会害你，如今我正值用人之际，若你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将来这位置传给你，我也放心。”
　　贺神星影一惊，“大哥这是什么话？弟弟从未想过要这个位置。”

　　“清和是男子，不可能孕育子嗣，而我也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不传给你传给谁？”贺神宇风哈哈大笑，朗声道：“虽然我也讨厌你这个弟弟曾肖想我的王妃，但是大局为重，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会带着清和逍遥江湖，现在倒也不急，你好好想想吧。”

　　听了贺神宇风的话，贺神星影颇有些愣神。他完全没想到贺神宇风会是这样的打算，这样看来，那清和……便能如愿以偿，与心爱之人终成眷属了？
　　但是一想到身为王爷，有种种事情需要考虑、处理，贺神星影便咬咬牙，恨恨地看向自家大哥——这家伙，还倒是落个轻松？

　　未来如何暂且不提，从这一天开始，贺神星影便正式隐入了暗处，仿若消失了一般，去处理贺神宇风安排给他的事务。
　　对外宣称是贺神星影拜入东南道隐世大家门下去好好学习了，就连清和来问起，贺神宇风也是如此回答。而暗地里，贺神王爷则与望月子书频频沟通，一步一步商讨与安排后续计划事宜。

　　说起来，自从白音消失后，东南道便开始流传一些流言蜚语。一开始只是在村落、小镇里被那些嘴碎的男女当作八卦谈资，后面却一传十、十传百，连县、市里都传了起来，最后也果不其然传到了南阳、东淮二府的范围，尤其是洛都王府附近。
　　因着流言蜚语的具体内容事关王妃清和，而清和在东南道的名声是极好的，所以有不少人都认为这是抹黑、是无稽之谈。但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说，王妃确实是好人，但人无完人，为了自己的地位做些坏事，也无可厚非。还有人却认为，人命关天怎么能说无可厚非呢？假如王妃开个坏头，那岂不是平民百姓真就毫无律法可依、毫无保障可言了？

　　至于具体是何流言蜚语——
　　直到有一天，这些东西，都悉数传入了清和耳中。

　　关于民生之事，清和胸中虽无大谋略，却一直对此小心翼翼地处理，不敢有懈怠。因此清和自然也会培育一些属于自己的人手，平时就隐藏于市集之中，倾听百姓们的声音。
　　而这次流言蜚语的内容比较奇怪，当清和的人第一次听到时就完全不相信，便也未放在心上，可后来发现愈演愈烈，才明白过来可能是有心人在背地里故意操纵人言，便立刻上报于清和。

　　这是一次失误，但正所谓人无完人，清和培育的人并不是全能的人才，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并上报，也情有可原。而清和细细看着信纸上所写，越看面色越沉重。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传言之事，若是认真计较起来，会有多严重。

　　不过清和看完传言内容，第一时间脑子里所想的却对贺神宇风毫无怀疑，贺神宇风已经说过，思雨染病回乡，若是在回乡路上出了意外死去，虽遗憾，但也并非不可能。
　　如今传言所说，思雨是王妃清和因嫉妒所杀，而思雨怀有王爷子嗣，不管犯下任何错都可暂时免除死罚，需等子嗣生下后才可再作处罚，清和却连让思雨生下子嗣都等不及，便处死思雨，确实是重罪。
　　朝央国因人口缺少，对生育是很看重的，尤其是娶了男妻的人家，男妻更是绝不能伤害有孕的女妾。清和身为男妻，考虑王爷子嗣，是王妃职责的头等大事。而这种传言，便是先拔除清和在东南道百姓心中的好印象，若是传到皇城，哪怕没有证据，皇帝都可越过贺神宇风，先行下令关押清和，让清和等待调查。而且贺神宇风还不能直接反抗，否则便是对皇帝的不敬。

　　若是传言所说的真相还有别的……比如处死思雨的人，其实不是王妃，而是王爷本人，那贺神宇风便是犯下杀人之罪，而且一尸两命。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使处罚不会严重要剥夺贺神宇风王爷之位的地步，却也足够对贺神宇风实施各种禁制。
　　思及此，清和才面色越发沉重，最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燃烧了手里的纸张，而后站起身。不管真相如何，他都不会辜负王爷的信任，因此——清和必须与贺神宇风好好聊一番，才能决定下一步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