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扭》藏南山

1、喜欢

　　落针可闻的办公室被一段清脆铃声打破，是乔漙去年在家闲来无事用手机上电子钢琴瞎录的。
　　徐姜视线由面前文件转至手机页面，拿过手机接通电话，“什么事？”
　　对面久久不语，最近乔漙状态不对，他本想着忙完这个项目拨出假期陪他出去走走，他知道此刻乔漙肯定有话要对他说。
　　打开免提对面只有清浅呼吸声，他打开一份新的文件，看了几行见对面仍不出声，正准备出声，便听见对面说：“我来L市了。”
　　徐姜听着对面声音带着些干涩的不自然，目光微微一滞，低头看文件上黑白分明的字，却心神不宁，丝毫看不进去。
　　乔漙等了等，听见对面应了一声“嗯。”
　　乔漙眼眶有些热，他刚落地不久，从转车，到到达订的酒店，直到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正午阳光下巍峨耸立的神庙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L市也并不遥远。
　　他们刚在一起的第一年，乔漙处在不真实的虚幻里，他想，居然真的和徐姜在一起了。他总是落不到实处，常常陷入自我怀疑怪圈。
　　大二那年年末，在大数据不断的推送下，乔漙刷手机成功被L市的风土人情所吸引，天天在徐姜耳边提。
　　乔漙盯着他敲打键盘，不时点两下鼠标的背影，撇撇嘴非常不满意，走过去轻轻挪开徐姜面前的电脑，面对面跨坐在徐姜身上，搂着他脖子，轻声说：“我们什么时候也去一趟L市吧。”
　　徐姜本来在乔漙挪开电脑的瞬间目光依旧追随着电脑幽暗的屏幕，可是在乔漙坐上来的那一刻，他伸手搂紧乔漙薄薄的腰，感受那处线条的坚韧，他应道：“好”，说等忙完这段时间，稳定下来就去。
　　于是乔漙心满意足，将下巴搭在徐姜肩膀，在他腿上面对面趴会就画图去了，距离大二已经过去五年了，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长到乔漙已经放弃来L市的打算，短到最近关于L市的短视频兴起，再次掀起乔漙对L市的向往。
　　他想试探徐姜有没有时间出去，放松放松旅旅游，想两人独处几天，奈何徐姜最近有个项目底下的人出了问题，他需要处理，这些日子忙到深夜回来，洗漱完就睡觉了，第二天乔漙还没醒他就走了。
　　乔漙心说他来不了就算了，他不等了，也不想等了。
　　正好这段时间过了学生暑假，来L市旅游的人数不算多，他脑子一热连夜买票，购票平台没有直达就看转机，一鼓作气买了票辗转着就来了。
　　乔漙思及此，搬了个椅子，静静地坐在酒店落地窗前，嘴角扯出一抹笑。
　　他明知道不该在对方很忙的时候闹别扭，但是就是克制不住脑海里想要离开的想法。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不在一个城市就算了，关键是在一个城市，住在一个地方，因为对方太忙，每天可供交流的时间太少太少。
　　远处是熙熙攘攘聚集在一起拍照的打卡人群，乔漙漫无目的的想，也许徐姜早就忘了当年说一起来L市的事，他打这个电话也是说不清道不明，就是一个冲动想打一个这样的电话。
　　是时候结束了，他想。
　　徐姜等了会，见乔漙没有下文，正好秘书走到门口敲门示意。
　　徐姜正准备跟乔漙说等下给他拨回去，抬手示意秘书进来等，听见乔漙声音沙哑，像是长久不说话的状态下突然说话，并为此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我们不要试了，好不好。”
　　明明是问句，却坚定的陈述。
　　“为什么？”乔漙听见他这么说，声音听起来依旧平淡，无悲无喜。
　　是啊，为什么，乔漙觉得有些难过，他自己也不明白，都这么多年了，或许他早该放手的。
　　高三结束到现在，他每天都活在梦里似的，像一颗氢气球落不到地飘在空中，保持全天候的热情，一点风都能给他吹的飘飘然。当然这样也有弊端，梦里多么盛大，梦醒时分就会多残酷，他生怕徐姜说不愿意继续试着跟他在一起，后悔了要分开。
　　“不知道。”乔漙如实说，真到了这一刻，他先前给自己架起的心理高墙轰然倒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尖锐的发痛，说不在意都是假的，是自我欺骗的手段。
　　电话这头徐姜久久不语，乔漙揉了把脸，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呼出，主动挂了电话。
　　刘秘书进来时瞄了一眼徐总，看他表情还挺正常，甚至偏向平和，还抬手示意他稍等，看这表情，晴转大暴雨？
　　刘秘书站在偌大的办公室，感觉自己都能听到老板桌面时钟的秒针一秒一秒咔哒咔哒的响，以及自己战战兢兢的心跳，虽然知道老板不是那种殃及池鱼的人，但是卑微打工人的心谁懂啊。
　　半响，徐姜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按了按眉心，抬头问：“什么事？”
　　“这个是上季度的财务报表。”刘秘书把手中文件夹递过去。
　　徐姜接过来随手翻看，语气让刘秘书莫名想到老家下完雪挂在屋檐上的冰棱子。
　　“还有事吗？”
　　刘秘书凭借强大的心理素质和职业道德，镇定的说：“滕华集团的滕总约您明天晚上吃饭，您看？”
　　“安排吧，明天你跟我一起去。”
　　“是。”
　　合上手中的文件，徐姜脸色低沉，眉心微皱，听乔漙的语气，不要试了的意思是分开？不可能，乔漙很喜欢他，这一点他非常确定。想到这里徐姜脸色更黑，他拿起手机给远在法国的好友打了个电话。
　　听闻此事的某位不知名法国好友大受震撼，怒骂徐姜这老铁树不知道珍惜，骂完后又笑得十分癫狂，说乔漙终于受不了他跑了，说他终于吃到爱情的苦。徐姜听对方给不出什么好建议，反倒是太阳穴突突跳，抬手按了红色挂断键，还是等乔漙回来再问。
　　乔漙坐在那，就那么看着人来人往的行人，来来往往的车辆，直到暮色将至。
　　酒店侧边的窗开了一点，一阵带着凉意的风吹来，乔漙恍然回神，他担心高反，站起来简单洗漱收拾了就躺到酒店床上，发现发小下午给他发了信息，他点开聊天界面。
　　唐：到了吗到了吗，安顿下来没有？
　　唐：人呢人呢？
　　唐：老天，不会被拐卖了吧！
　　乔：想什么呢，到了，刚收拾完。
　　唐估计在抱着手机，秒回：好，导游给你联系好了哈，好好休息好好玩，有事叫我。
　　乔：好，晚安。
　　唐：安～
　　乔漙放下手机，躺在床上身体疲累，却难得有些失眠。
　　翻来覆去后半夜才睡着，他梦到了那个灼热的夏天，至今还记得高考走出考场一眼看到徐姜的轻松瞬间，仿佛从极度缺乏氧气的密闭空间突然换到了一望无际氧气充足空气清新的碧绿大草原。
　　高考结束第二天乔漙把徐姜叫出来，约着去书店，乔漙本想着好不容易考完试，想说窝在家里吹空调，奈何他一直在追的漫画实体出了第三册，线下首发，还挺抢手的。
　　乔漙怕去晚了抢不到，一早把徐姜叫起来，徐姜家离书店更近，乔漙迅速解决完早饭，换鞋出去。
　　乔妈看他急的，又喊他：“团团，这还有个鸡蛋。”
　　“不吃了不吃了，我约了同学。”乔漙关上门一溜烟出去了。
　　乔漙着急忙慌的赶到徐姜小区，远远看到一道人影站在保卫室门口和保安大爷聊天，白色短袖，下边是一条浅色休闲裤，脸色平淡有一搭没一搭和大爷讲话，倒是门卫大爷乐呵呵的，他站的方向正好是乔漙来向，所以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和大爷又说了两句，缓缓走到乔漙面前，乔漙看到他走过来又往前小跑两步，站稳直喘气：“你怎么下来那么早？不是和你说等我到了给你发信息再下来嘛，外面太热了。”
　　想到刚刚的情景，乔漙又说：“你和大爷聊啥呢？他看起来挺开心的。”
　　徐姜表情淡淡的，闻言转头，视线轻轻落在乔漙此刻晒的发红的的面颊，“大爷问我怎么没去学校，我说毕业了，前两天刚考完，又问我考得怎么样。”
　　“啊？你怎么说？”大爷问了乔漙想问又不好问的问题，他顺势问。
　　“就那样。”
　　乔漙觉得他回答的可有可无，不再问：“好吧，我们快点去吧，万一没了。”
　　他拉着徐姜搭地铁去了一家大型书店，去得早问了店员，店员告诉他库存还挺足的，给他指了个方向，乔漙去拿了付完钱直接在书店找了个木桌坐下拆了看，徐姜挑了个天文类的书坐在他旁边。
　　兴致勃勃的看了一上午，乔漙早上吃了一个蛋喝了一盒牛奶就出门了，这个点已经饿了，手指戳了戳徐姜，嘟着嘴面露无辜的无声讲话，徐姜看他嘴型，是饿了，乔漙抬抬下巴，示意他走人。
　　俩人刚出书店，初夏的暑气一下扑面而来，没走两步乔漙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笼罩在蒸笼里，随时要熟。
　　“好热好热。”
　　徐姜走了几步准备转头问乔漙吃什么，回过头才发现他在后面没跟上来，乔漙今天穿的白色宽松短袖和卡其色工装中裤，露出的一截小腿骨肉匀称。
　　徐姜一眼看到阳光下白得发光的乔漙俯身，一只手在超市门口的冰柜里极其认真的挑冰棍，他没有折回去，只是转过头在树荫下静静地等乔漙买完，顺带在等待的过程里打开手机在上面搜索附近高分午餐店。
　　大约两三分钟，徐姜手里拿着乔漙给他买的树莓牛奶味的冰淇淋，两人一起撕开包装。
　　天热，冰淇淋化得太快了，他俩只能边走边吃。
　　徐姜打开闻到一股甜滋滋的味，咬了一口先是被冰到，等在口腔中滑开，皱眉，太甜了。
　　乔漙撕开包装尝了一口，转过头去瞧徐姜，笑着问，“是不是很好吃？”
　　徐姜被笑晃了眼，乔漙从他认识开始好像就很喜欢笑。在学校每天都乐呵呵的，每次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里面好像带着亮似的。
　　乔漙没听到对方的回答，自顾自低头又咬了一口冰淇淋，舔走唇上冰淇淋，发出模糊声响，“嗯？”
　　乔漙这才出来一会儿，双颊再次被高温天气蒸的泛红，嘴唇嫣红，开合间隙还能看到水红的舌尖，徐姜一怔，扭过头，回答的很模糊：“……嗯。”
　　“是吧？我听别人推荐的。刚刚路过，正好看到就买了两个，还怕你不喜欢。”
　　乔漙突然想起来昨晚班长的朋友圈，他聊到班长高考结束当天就谈恋爱了，有些感慨。
　　“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乔漙用胳膊碰了碰徐姜的，带着期待的语气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