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本笔记本》全世界都吻了上来

21、20 h

　　郑恩消失一整天后，终于回了我消息。
　　她说她与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
　　我拿手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我在害怕，我无法想象要是郑恩告诉我他要离开我，我该怎么办。他好像已经要离开我了，他没有考完试，是不是不会上这个高中，我们以后怎么联系？还会有联系吗？他还会记得我吗？她离开后我还会这样吗？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我眼前是操场白色大射灯的光，太炫目了，晃得我根本看不清楚什么，在一片苍白的幻想中，我想起那无数个湿漉漉的晚上，我在喘息中惊醒，又抱着被子在黑暗里偷偷哭泣，觉得自己是个好没用好可耻的人，我咬我自己的手腕，想让自己赶快醒来，却始终狠不下心来终止这个潮湿的梦。
　　我是同性恋吗，我从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太突然了，一下子打碎了我前十六年已经固定的认知。我一直在逃避，我说我需要时间静下来思考，我需要时间来好好理顺我与世界的关系，但关于郑恩的一切都在将我推向火坑。火坑，为什么我会视之为火坑，我理应是一个开放的人，为什么现在我会有害怕的感觉。害怕，我在害怕什么，身边人的眼光？父母的苛责？我h一向做事亮亮堂堂，为什么现在会觉得手脚都被束缚？我真的能接受吗？我真的有我自己想象中那么强大吗？身边人真的有想象中那么爱我吗？我真的可以为了郑恩不顾一切吗？不对，不是为了郑恩，不要把责任推到郑恩身上，我是为了我自己在逃避，懦夫是我，我不应该怪罪任何人。但为什么我会觉得委屈，委屈从何而来，为何而起。我应该委屈吗？我可以委屈吗？我是否要解决掉委屈？我要告诉他吗，我要告诉他吗？在白色的幻觉里我不断问自己。我要告诉他吗？结果会是什么呢？我会失去他吗？但如果他要离开的话，我是不是一定就会失去他？如果他要走，我就告诉他吧。我告诉他吧，也算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你真诚的，像是英语作文落款一样sincere的，那样告诉他。
　　我心口和眼底都温温的，感觉有一股浓稠的血漫在那里，慢慢地冒泡，想咳嗽又咳不出来，想呕吐又有一只手死死掐住我的喉管。我捏住自己的右手，让它抖得不要那么厉害。我看着对面不断跳动的输入中，仿佛死期将近。
　　对面持续输入了一阵，停了，就像是我的呼吸停止一样。我紧张地撕着嘴唇上的死皮，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然后我的电话响了。
　　郑恩的声音在颤抖的手机屏幕那头响起，她说：“h，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告诉你，我希望你能够接受。”
　　“嗯，你说。”我听到我声音在抖。
　　“我今天没有去考试，你可能也已经知道了。这是因为我家里发生了一些很复杂的事，现在身份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家里…这个情况我之后再详细给你讲，但现在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我前一年的身份是假的，是为了伪装，家里给我假造的一个身份，”她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然后扔出了一个大炸弹。
　　“我实际上是女生。”
　　炸弹直直地朝我飞来，然后在我的颅骨中爆炸，我甚至来不及思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觉便抢在我破碎的大脑之前回应了这个问题。
　　她是女生。
　　她是女生？
　　她是女生！
　　郑恩是女生！
　　我仿佛溺水的人突然被拽出水面，太过于迫不及待地呼吸，以至于被无形的空气梗住，梗住的感觉使我眼压爆增，一时间眼泪失禁，夺眶而出，劫后余生的快感促使我心脏狂跳，不停增速的心跳节拍带动我大口呼吸，在灭顶的庆幸中失声痛哭。
　　上一秒还牢牢绑在我身上的绳索一下子消失，我四处找寻，不得其踪迹，才发现原来一直都是我自己吓自己。
　　郑恩听到我这边动静不太对，连抛了好几个问句，我把话筒拿远，扎扎实实地哭了一阵，抹掉脸上的泪水，回答她，“没事，我只是听到你的声音太高兴了。”突然想到郑恩是因为家里出了变故才离开的，我又赶忙补充，“但你家里是什么情况，要不要紧？”
　　郑恩继续讲述，我的心情慢慢飘起，眼前白茫茫的操场渐渐回归现实，我看到红色的塑胶跑道边下课的人群。
　　夜晚的太阳从太平洋那段的地平线升起，阳光暖融融地洒在我身上。我太高兴了，高兴得一时间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而高兴，但我会慢慢厘清，就从今天晚上开始吧，从那个出现了太阳的潮湿梦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