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疯批前任虎视眈眈》理真

28、chapter28

　　就像被泡在碳酸饮料里一样，备婚的日子过得甜蜜而迅速。
　　四月的海州总是被晴天光顾，细想起来，这小一个月中，半山区竟然一天雨都没有下过。

　　哪怕是绿化率良好的半山区，空气也干热得躁人。

　　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正因此，尤凌南特别把婚期选在今天。

　　林跃青早早地就起了床，洗漱穿戴婚服花去他很长时间
　　在闷热的五月，只要想到这是他和尤凌南的婚礼，他的心难得地轻盈起来。

　　虽然婚礼流程很长、厚重的婚服也有点闷，但林跃青还是很开心。
　　换上婚服后，林跃青觉得胸口有点闷。
　　青年想，可能是这段时间太开心了，吃胖了一点，衣服有一点点紧了吧。

　　别墅的院子里装饰满了绣球花和白玫瑰，让这座静谧的房子染上新婚的浪漫气息。

　　林跃青和尤凌南坐上婚车，两个人十指紧扣，迎着朝阳，奔向蜜糖般的未来。
　　哪怕这块蜜糖里添加了一些别的什么杂质，这对新人似乎也不太放在心上。

　　婚车是常见的劳斯莱斯幻影，但深黑色的车头铺满了鲜花，乍看起来像从童话里驶出的轿车。
　　今天家里所有工作人员在婚礼开始后都放假三天，
　　大家欢心鼓舞地回宿舍收拾行李，
　　但其中一个人，只拿了一个随身的小包，戴上口罩和帽子，就匆匆离开半山区了。

　　他的面容被隐藏在口罩下面，只能依稀看出这时一个高大的、肤色黝黑的男人。

　　在海州市的另一隅，善心大教堂大门敞开。
　　一对新人手牵着手从缀满鲜花的婚车上下来。

　　两人一高一矮，看起来无比登对。

　　邀请来的嘉宾人数不多，但几乎齐聚了整个海州市的新兴科技创投圈。
　　以及一些在学校里和林跃青有过故交的人。
　　其中，坐在前排染着一头红发的青年格外显眼。

　　尤凌南的父母并没有出席这场盛大的同性婚礼，但也没有传出任何反对的风声，似乎代表了二人对此的态度。

　　尤凌南挽着林跃青的手，春风满面。
　　他想，他不会忘记这一天的。
　　今天他的心跳，远比恒星在纳斯达克敲钟上市的那天急促。

　　尤凌南的眼神略过在场的客人，这里面，几乎所有人都对他展露出或真或假的笑容。

　　海州是个新旧交替的国际化一线城市，但即使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发自内心地接受同性婚姻，尤凌南也得到了身边几乎所有人的祝福。

　　备婚的很长一段时间，海州市饭局上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只要你开口称赞尤凌南和那个漂亮的漫画家很般配，他就会欣喜地给你一个五万块钱红包，并夸你很有眼光。”
　　“如果你再祝他一句新婚快乐、长长久久什么的，可能会拿到六万。”

　　尤凌南觉得这些人很荒谬，他才不是这么傻的人。
　　红包没有五万那么多，只有三万块钱。
　　嗯，毕竟海州传统的红包袋里装不下五万块钱，三万就勉强能封口。

　　是的，因为钱太厚，尤凌南需要用胶带来给红包封口。

　　尤凌南神采奕奕，林跃青却有点不习惯这么多人的场合。

　　教堂里太多人了，几十张陌生的、难以分辨的面容在他面前晃动，鼎沸的人声在挑高几十米教堂里来回回荡，给他的心脏灌入铅。

　　林跃青的呼吸频率越来越慢，
　　他感到肺部压抑沉重。

　　青年偏头去看自己的爱人，
　　心有灵犀一般，尤凌南立刻与他对视。

　　林跃青眼睫纤毫毕现，目光柔软，像一直湿漉漉的猫。
　　尤凌南对青年浅笑。

　　青年感觉好一点了，身躯里的不适被麻痹过去，他的大脑不停地欺骗着自己：
　　今天是特别幸福、特别美满的一天。

　　无人注意到，此时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

　　这对新人走到神父面前，神父手捧《圣经》，二人宣誓。

　　神父是个白人老头，长着一头白色的卷发和大胡子。
　　他表情庄严，用拉丁文念出大段宣誓词:
　　"新人，你愿意从今往后遵守结婚誓词，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是健康、美貌或是失色、顺利或是失利，都愿意爱他、安慰他、尊敬他、保护他吗？并愿意在你们的一生中对他保持忠心不变？"

　　二人宣誓的地方正对着巨大的穹顶，那幅《犹大之吻》高悬在他们头顶，油画边上围着的一圈中性面容的天使浮雕仿佛也在观礼。

　　基督教旨是不支持同性之爱的，
　　但尤凌南无所谓，他只觉得善心大教堂很漂亮，林跃青肯定喜欢，至于《圣经》中四翼的天使、服苦役的耶稣以及全知全能的神，对他来说和泥塑的娃娃没有区别。

　　尤凌南朗声回答道：
　　“我愿意。”

　　神父又把同样的宣誓词对林跃青用拉丁文说了一遍，在这个庄严的时刻，他话音一落，全场陷入寂静。

　　林跃青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到他身上，那么多人、那样多复杂的情感穿过他的身体。
　　他……感到痛苦。

　　婚礼前，尤凌南笑着告诉过他，不用在意听不听得懂神父的拉丁文誓词，只要回答我愿意就好了。
　　只要回答我愿意就好了，不需要在意别的东西，只要闭上眼睛，全身心地依赖着尤凌南就好了。

　　教堂陷入寂静，林跃青呼吸却越来越困难，恍惚间，他看见穹顶上的天使审视着他。
　　审视他的情/爱，审视他的盲目，审视他的痛苦。
　　他张开嘴，干涩的喉咙发出声音：
　　“……”

　　婚服好像越来越紧，勒得林跃青喘不过来气。

　　最终，林跃青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就昏倒在了尤凌南面前。

　　尤凌南的心脏几乎随之停跳，
　　他第一时间扑在了林跃青身上。

　　林跃青一向体弱，加上抑郁症对他神经系统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尤凌南不能判断他的身体是出了什么情况，不敢轻举妄动。

　　尤凌南只能控制住自己抱住林跃青、急切地去查看他情况的冲动，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去摸林跃青的脉搏，然后第一时间叫来了预备的医护人员。

　　林跃青被担架抬走，医护人员把他团团围住，尤凌南不能近身。

　　在医护人员的急救措施下，林跃青慢慢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睛里依旧是一群一群的人。

　　林跃青莫名烦躁，
　　他感觉到自己很不对劲。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婚服的男人，笑着拨开了纷纷扰扰的人群，闯入了林跃青的视线里。

　　男人的身上是得体的、与自己成套的婚服，脸上是关切的笑容。

　　一切是那么和谐。

　　林跃青想，
　　幸好有凌南陪着自己。

　　穿着婚服的男人对林跃青伸出手，
　　林跃青欣喜地抓住对方。

　　林跃青犹嫌不足，他被男人从地上拉起来后，一把扑进了男人怀里。

　　林跃青被男人死死地抱在怀里，他的鼻息间全部都是熟悉的草木香味。
　　青年想，凌南真好。

　　男人把林跃青完完全全揽在自己的胸膛里，林跃青的整个脸都埋在男人的怀抱里。

　　因此，林跃青看不见身边人的反应，
　　他没有注意到，教堂里的所有人，不论男女、不论亲疏，都看向了这里。
　　包括另一个穿着婚服的、站在穹顶下的男人。

　　尤凌南快要疯掉了，
　　为什么章景山会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衣服，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的婚礼上，牵走他的妻子？！
　　这个下作的老男人！

　　而此时，那幅《犹大之吻》依旧高悬在尤凌南头顶，就像过去的千百年一样。

　　林跃青被男人牵着手，往教堂门口走。
　　他的眼睛里只有眼前的男人，对方身上熟悉的草木气味让他无比安心。

　　青年知道，尤凌南最喜欢草木气味的香水了。

　　走着走着，两人被尤凌南拦住。

　　林跃青的视线里又出现两个尤凌南，
　　两个尤凌南穿着婚服，一起把目光投射到他身上。

　　前面是凶巴巴的1号尤凌南，身边是气定神闲的2号尤凌南

　　凶巴巴的1号尤凌南大叫着让安保人员上前，把林跃青身边的不速之客赶走。

　　安保人员沉默地上前，却不是要把2号尤凌南赶走，而是把围过来的客人疏散到另一个方向。

　　拦在两人面前的男人错愕，他这一瞬间的表情无比精彩。
　　但很快，他咬紧牙关，不让更失态的表情流露在脸上。

　　1号尤凌南沉声对着林跃青说，自己才是真正的尤凌南，现在抱着林跃青的，是个无耻下流至极的老男人，林跃青绝对绝对不能和他走。

　　2号尤凌南脸上微笑着的表情没有变化，
　　他只是低头，咬耳朵般的对林跃青呢喃了几句话。

　　林跃青不去看面前沉着脸的1号尤凌南，整个人往边上男人的怀里缩了几分。

　　1号尤凌南见状，着急地上来要分开两个人。

　　他被边上的几个安保人员拉开，恨恨地看了一眼他们。

　　2号尤凌南却没有直接离开，他松开了怀抱，林跃青只能从他的怀里钻出来。
　　他温文尔雅地笑着，说道：“那就让跃青来决定，谁是真正的‘凌南’吧。”

　　1号尤凌南稳住气息，尽量软下语气，对林跃青说道：
　　“跃青，今天是我们的婚礼，你记不记得？”

　　婚礼？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林跃青想到。
　　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对劲了，不仅仅是胸口闷，后脑勺也开始了剧烈的疼痛。

　　1号尤凌南见他不说话，放缓语速，继续说道：
　　“我们马上就要宣誓了啊，婚礼还没有结束，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带走你呢？”

　　好像有点道理，
　　林跃青的头越来越疼。

　　2号尤凌南一言不发，手指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林跃青半长的头发。

　　1号尤凌南期盼地看向林跃青，急切地问道：
　　“跃青，你相不相信我？”
　　“看看我，跃青你看看我啊。”

　　此时，1号尤凌南的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尤老板？”

　　1号尤凌南转身，三人的目光一齐落到迈入教堂的男人身上。
　　——是王黎城，他的手上还抱着那只小三花猫，正笑嘻嘻地看着面前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