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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季煊坐在地毯上,他的母亲卢藜坐在沙发正中间,父亲坐在另一侧的小沙发上,看看地上的儿子又看看旁边的老婆,无处安放的视线最后只能停留在茶几上的一纸文件上。

      “想好了吗?”卢藜抬手抚过自己乌黑茂密的卷发,像是担心将自己细心打理过的发型弄乱,她的动作格外轻柔。

      “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机会,同意就签,不同意你就乖乖回房间学习去。”

      卢藜声音不大,语气却无比坚定不容置喙。身旁的丈夫几度张口,像是想说点什么,最后却把话又咽了回去。

      季煊今年十七岁,像所有飞速成长的男生一样,他的身体几乎完全成熟。此刻他正盘腿坐在地上,似乎是因为两条腿实在太长,这种姿势让他有些不适,可他却完全没心思去调整,只是仔细检查着那份文件。

      “也就是说,如果我参加《全民瞩目》顺利出道的话,你就同意我进入娱乐圈,不仅不会阻碍我,还会尽可能为我提供帮助,是吗?”

      他边说边举起文件,对着卢藜挑挑眉。说完这话又忍不住笑了,摇摇头,“我不用你帮我,只要你别反悔就行。”

      “还有一条呢!”

      都说儿子的长相像妈,季煊和卢藜的五官确实有些相似,却凭空生出几分凌厉的邪气,和久经商场气场强大沉稳的卢藜对上视线也毫不退缩。母子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你来我往交手几个回合,终是季煊先败下阵来。

      他拿起笔,爽快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利落起身。

      “去哪?”缩在角落里生怕被他们的明枪暗箭伤到的老季终于敢出声了,虽然也只敢关心一下,不敢发表些什么其他的。

      “得准备啊,”季煊扯起一边嘴角,眼睛里却没半分笑意,“不然输了怎么办。”

      说话这话,他背对着父母挥了挥手,大步流星走出家门。

      “其实...”老季抿着嘴,终于鼓起勇气无视妻子怒火吐出心声,“他这么喜欢这些,这么久了都很坚定,就让他去也...”

      可惜心声刚吐到一般便被卢藜的眼刀打了回去。

      “是吗?他五岁时骑在你肩膀上说想当世界首富,十二岁的时候我问他他还说他想当世界首富呢,这算不算坚持了很多年?你怎么不鼓励他当这个?”

      像是终于打开了发泄闸口,卢藜一口气把话全吐出来。

      “他什么样你难道不清楚吗?”

      如果要选一个词来形容季煊,毫无疑问,只有“天之骄子”足以配得上他。

      优越的家境为他提供了常人无法接触到的众多机会。从小他就一直按照卢藜女士的规划,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什么都学,什么都能很快上手。所有接触过的老师都对他赞叹不已,称其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但也是因为过于顺风顺水,导致他这人除了必要的事外做什么都不长久。

      “我已经弄清原理了,继续下去能得到的结果也完全在我预料之内,那继续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做到最好,成为第一,卢藜反问他,这样不好吗?

      “有什么好?”季煊漫不经心地嗤笑一声,“又不是我喜欢的事,做到最好也没什么意思。”

      可唯独一件事,明明也没什么重要的,季煊却坚持了很多年,那就是音乐。

      他还没有大提琴高时就开始学习各种乐器,长大些后又开始学习唱歌跳舞,坚持了很多年。

      对此卢藜不仅不反对,反而为儿子终于有了点自己的爱好十分欣慰。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个爱好,让季煊偏离她为自己孩子构想的康庄大道,一路顺着羊肠小道狂奔不止。

      初中最后一年,季煊参加完学校的艺术节表演,带着脸上还没卸掉的妆容,意气风发地告诉自己:他要进娱乐圈,要成为一名唱跳歌手。

      还未褪去稚气的脸上是少年人独有的不可一世,对于人生啊,未来啊这种重得能压死人的东西也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合不合适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欢。能不能成功无需担心,因为他必定会成功。

      卢藜笑笑,不置可否,只是问他晚饭想吃什么。

      起先她一直没放在心上,季煊那些音乐课都没停,还是让他照常去上。虽然季煊在同龄人中算是比较稳重不会一时兴起的人,但到底也是个孩子,偶尔也会说一些不经大脑的话,等他冷静下来就不会再想了。

      但这回季煊像是铁了心一般,说什么都要做这一行,甚至已经看起了市场上各个经纪公司的资料,留心他们什么时候有海选。

      卢藜这下也不得不正视起这件事,她挑了一个下午,郑重地和儿子聊起这事。

      她倒不是因为什么继承家业之类的问题不同意,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只是自己和丈夫前几年开始进军娱乐产业,正式接触到了这个圈子,对于一些腌臜事算是有所耳闻。

      如果说成年人的世界里少讲公平一词,那娱乐圈里就是毫无公平可言。长得好,实力强就能成名?天真。这背后的可操作空间太大,即便是卢藜也常常咋舌不已。

      老季不明白妻子为何如此执着。在他看来,季煊的梦想无伤大雅,想做什么就去做,哪天后悔了家里也能给他兜底,根本就没什么好阻止的。

      “你这个脑子...”卢藜神情复杂,“咱们家这么多年没破产真是幸亏有我。”

      老季点点头表示认可,丝毫不提妻子这暴脾气闯了祸后自己是怎么忙前忙后的。

      卢藜叹口气,缓缓开口道:“...谁能护谁一辈子啊。”

      “我是吃灵丹妙药了还是修炼长生不老术了?”她抬眼看过去,“都没有吧。”

      “我特别讨厌什么养谁一辈子这种话,为什么要说些自己做不到的话,虚话空话能安慰到谁?能让谁安心?”

      “且不说这些没边的话,”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无奈,“我能事事护住他,事事帮到他吗?”

      “我们总有能力不足的地方,那时该怎么办?”

      “他这么多年被种种顺利蒙蔽了双眼,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可他真的无所不能吗?到了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那一天,他又该怎么办?”

      “我是不信那些恭维话的,”卢藜露出一个有些惨淡的笑容,举起桌上那份签过字的文件,那文件上似乎还残留着签字人的温度,她看了又看,“我不认为我们这种普通人能生出什么无往不利的天才,他不可能事事顺利。”

      “可我们明明能帮他找到一条更为顺利平稳的路。”

      “做更普通但安稳的工作,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好好生存下去。”

      “这是作为他母亲的我,唯一的愿望。”

      她再度低头,细细端详起那条没被季煊读出来的要求。卢藜写得很明确,如果季煊在选秀中出道失败,那就不允许再动这方面的心思。

      “如果区区一百个人里他都出不了头,那又何谈整个娱乐圈呢?”

      老季听到这忍不住出声打断,“你不会...”

      “我当然不会!”卢藜狠狠翻个白眼,“你放一百个心吧!我一辈子堂堂正正的,才搞不出什么暗箱操作淘汰他的下作手段。”

      其实她还存了别的念头。她了解自己的孩子,于是理所当然认为对方之所以这么执着只是因为没做到这件事,一旦做到了也很快就不感兴趣了。所以她才故意拟定这份合约,就是为了让季煊放手去做。失败了就算了,成功也无所谓。即便日后腻了烦了,时间还充裕,足以让他换一条路走。

      少时走错一步路,往后需要用百步千步来偿还。越晚意识到错误代价越大。所以即便季煊此刻正面临着前十八年最重要的考试——高考,卢藜也依然狠下心,豁出来了,就让他去做!

      可对于此,她什么也没说。

      “如果他真的成功了...”

      卢藜起身,向着不远处的落地窗走去。她步伐很慢,站到窗前时目光飘渺,让人看不穿她的真实想法。

      “如果成功了就是命运都站在他那一边,那我也没什么好阻拦的了,就让他放手去做吧。”

      .

      大厅里乱哄哄的。

      祝屿上辈子也有过不少试戏经历。其实试戏现场和这也差不了多少,都是很多人,都很吵。

      有些选手是组团来的,彼此之间熟悉,围在一起不知在讨论什么,时不时还会冒出些小幅度的舞步。也有歌手担心自己状态变差,隔一会就要开开嗓。

      祝屿自从当了演员后就养成了喜欢观察的习惯,他饶有兴致地环顾四周,一会看这一会看那,在场的怎么也要有百来号人,他全打量了一圈后才停下。

      停下了才发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呢。

      真是灯下黑,他微微转过头去,又开始观察起这个人来。

      关于相貌,祝屿没做评价。毕竟对方带着一顶足以遮住大半张脸的帽子,光看下巴他又看不出来什么,也就作罢了。

      再往下看,就注意到了那人的手。

      季煊的手虽然算不上丑,但也绝对谈不上漂亮。

      他的手指修长,也没有那些凸出的关节,本该是十分漂亮的一双手。可这些年他日复一日地练习各种乐器,关节处早已生出大小各异的茧,肆意地破坏着原本光滑的皮肤。

      茧这种东西长在手上总是钝钝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此刻吸引祝屿的也并不是那些茧,而是这人的动作。

      季煊两只手的拇指不断互相撮着,他的力度很大,关节狠狠按压着皮肤划过去,经过的皮肤变得毫无血色。

      人有时会做些无意义的重复性动作,其实是为了安抚自己,为了消除那些不安。

      兴奋会伴随不安,但这种不安会被人们忽略掉。就像此刻的季煊,只以为是自己太过激动了,完全没意识到饱受他折磨的拇指吃了多大苦。

      倒是没抖腿,祝屿又打量了一番,评价道,没像自己当年第一次试戏时那样,紧张得想吐。

      海选都是三个人一组,一起进去面试。偶尔碰上哪个组合需要一起进的话会一口气进去更多人。

      祝屿来得不早不晚,马上就要轮到他了。

      他最后向这个看不清面容的选手留下一个眼神,起身准备离面试房间近些。

      刚迈出一步却又转身折返回来,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对方身上。

      那是件牛仔外套,足够在已经入秋的时节为他抵御微凉的风。大概是财大气粗,这室内的冷气也开得足,吹得祝屿感觉自己头皮都凉透了。

      也不知道这人要表演什么,如果是跳舞的话应该时不时热身一下保持身体灵活。可他现在精神高度紧张,大概是感觉不出什么来。

      他默默想着,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语气温和地开口道:“起来活动活动吧。”

      “衣服借给你,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

      他说到这里又摇摇头。这人全程没抬过头,肯定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自己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再见了也意识不到是彼此吧。

      想到这祝屿觉得有些好笑,于是生生吞回后半句话,只是笑着对他说道:“算了,衣服送你。”

      “加油!”

      .

      那件外套后来自然没回到祝屿手里,他甚至早已忘记自己曾经还有过这件衣服。

      所以,在事隔多年后的今天,他站在剧本围读的房间里,看着对面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穿着这件他早已不熟悉的衣服,除了浑身僵硬呆愣在原地外,祝屿做不出其他反应。

      他过分直白的视线投射过去,那人接收到后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低头,嘴角几不可闻地微微上扬了一下。

      然后下一秒,这人径直向自己走了过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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