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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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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樾看到时味时,他正从皮卡车后备箱内跳下,往外一筐一筐地搬刚从自家农场摘的新鲜蔬菜。
他今天走的急,平时干活穿的迷彩棉袄没来得及脱下,直接开牧马人火急火燎地赶往市区。
前一天下了雨,皮卡车胎沾满了泥,黑色车身也被溅起的褐色泥点标记,尤为明显。
搬东西时没注意,衣服和裤腿上都蹭上泥,整个人显得狼狈又邋遢。
反观时味,一身及膝的鹅黄色羽绒服,衬得她肤白胜雪,长发扎成丸子头,被寒风吹的红扑扑的脸蛋埋在宽厚的格纹围巾里,露出两只圆溜溜的杏眼。
他总是输的,从前是,如今也是。
“First Blood”的机械女声仿佛在他耳边炸响。
他在后悔,为什么不花个半分钟换件衣服再出门。
他设想过无数次他们重逢的场景,是盛装出席的晚宴,抑或是顶峰相见的典礼,但绝不是现在这种情况。
一个精致,一个糟糕,毫不对等的情况让他产生强烈的自卑感。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握塑料筐的手一紧,但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想装作没看见她。
可是对方不是这么想的。
“徐樾?”
清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躲不掉了。
徐樾放下最后一筐西红柿,不着痕迹地往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污物,转过身朝她伸出手。
“好久不见。”
他败的一塌糊涂。
以前赌气发过誓这辈子都不要再跟时味说一句话。等到真正见到人时,嘴巴又不自觉地犯.贱。
他在心里自抽了一个耳光,以示警戒。
时味同样也没想到徐樾会出现在这里。在她印象里,徐樾应该是CBD大楼里拥有独立办公室整日西装革履的投资顾问。
虽然穿的接地气,但他长的还是那么好看。
时味的视线不免朝他脸上多扫了几眼。瞳仁是纯粹的黑,仿若深邃的汪洋,一眼见不到的底,青涩的五官褪去锋芒,变得硬朗锐利。身形挺拔,宽肩窄臀,即使穿的是棉袄,也挡不住他的俊朗气质。
女人脱下毛线手套,伸手轻轻回握。
“好久不见。”
掌心触碰间,温度交换。冰冷的寒意瞬间传回,激得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触感也同时交换,男人原先纤细颀长的手被老茧覆盖。
她一时间没忍住摊开他的手翻看,男人却蓦地抽回手,目光很淡,无波无澜,语气比数九隆冬还冰冷,跟刚才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时小姐,请自重。我们已经分手了,是你甩的我。”
通过专业的台词课学习,时味清晰分辨出他的重音放在“分手”“你”字眼上。
好吧,她承认刚才的行为逾矩了。
毕竟,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
没等她反应,徐樾被客户叫走,她也自认做错事,没道别便悄声离开。
等徐樾再出来时,皮卡车旁已无熟悉的身影。
徐樾用力地攥了攥手,神情有些恍惚,之后自嘲地低笑出声。
她总是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又不声不响地消失。
时味这个渣女!
正在生禽区挑鸭血的时味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分手后的情侣要么老死不相往来,要么做回朋友。
时味跟徐樾勉强算得上前者。
在她进娱乐圈之前他俩就没了联系,断联之后也没再见过。
至于徐樾是否在电视上见过自己,时味是持否定态度的。一个从不看剧也从不关注娱乐圈的人,又怎么会费心费力地从犄角旮旯里找到自己边边角角的身影呢?
时味默默消化他的喜怒无常。转念一想,要是当初不告而别的人是他,时味再见到他的反应,可能比徐樾还大。
“妹儿?妹儿?”摊主朝神不守舍的时味挥手,“你把我鸭血戳烂了我还怎么做生意!”
盆里的鸭血,是用新鲜鸭血凝固制成,被时味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得软烂稀碎。
“对不起阿姨,这一盆我都要了。”
——
中午的火锅店,门可罗雀。
为节省成本,白天时间,时味只留下兼职生做服务接待。
时味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透过玻璃,一片一片地数门口香樟树上的叶子。
一个客人也没有。
“时姐,好无聊啊。”兼职生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兼职生叫张文州,年龄不大,应该还在读大学,快言直语的,还不太懂职场上的人情世故。
这时,门口来了三人。为首的女生边朝里走边搓胳膊哆嗦:“呼,冷死我了。”
时味条件反射站起,看向门口。
“欢迎光临。”见兼职生没反应,时味赶紧迎上,跟着他们的步伐。
“几位坐大厅还是包间?”
“大厅就好,我们四个人。”
“辣锅还是鸳鸯锅?”
“辣的!我要超级无敌变态……”还没等女生说完,旁边高个子戴眼镜的男生开口,“你哥最近胃不好,别吃那么辣。”
随后转头对时味说:“老板,有番茄锅吗?。”
时味狐疑挑眉,抬眸看了眼他们。
锦城人无辣不欢,在火锅方面做出的最大妥协就是发明了鸳鸯锅,不过本地人很少点,火锅店一般都只是客套地问下吃红汤还是鸳鸯,从来不将番茄锅纳入考虑。可以说锦城哪家本土火锅店有番茄锅是会被同行笑话的。
“没有。”时味摇头。
“那就鸳鸯锅吧。”眼镜男妥协。
“好的,稍等。”说着给张文州递了个眼神,张文州去到后厨准备。
“随便坐。”
三人选了前台旁边的位置坐下。
“哈哈哈,洛言哥你没事吧,到锦城点番茄锅,我要发朋友圈嘲笑你!”楚文心乐得直拍旁边人肩膀,说话间便拿出手机。
陈洛言一把抢过她的手机,振振有词:“还不是你哥,什么毛病,大中午非要来吃火锅,对吧,秦莫。”
秦莫听到自己名字,缓缓抬头笑眯眯地说:“嗯,你们俩都有病。”
然后臂膀上挨了一掌。
时味带着菜单走来,不得不打断他们对话,“刚听你们说胃不好,我建议可以点山药、白萝卜、莲藕这种健脾养胃的。”
“姐姐你好贴心,真是人美心善!”
刚才没细看对方,楚文心接过菜单,冒着星星眼,仔细端详着时味:“姐姐我好像在哪见过你,你长的好像明星!”
她是个自来熟,跟谁都能聊上两句。
时味熟练地微笑,没再多说,托辞离开。
等人走后,陈洛言说:“你们搞艺术的搭讪方式也这么土吗?”
楚文心炸毛:“屁嘞,我绝对在哪见过!”
见他俩不信,没多做解释,继续刚才的话题。
“说的没错,我哥纯纯有病。平时不见他洗车,刚出门前他把他车擦得锃亮,他还换了衣服,在镜子前照了好久,我怀疑他遇到他前女友了,这叫什么来着?”
“昨天的我你爱答不理,今天的我你高攀不起。”一旁一直没开口的秦莫端起茶杯幽幽地说。
“对!”
“什么什么?”陈洛言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徐樾谈过女朋友?!”
陈洛言跟徐樾两人大学到工作都是同期。工作之外他从没见徐樾身边有异性出现,他不止一次怀疑过徐樾的性取向。
后来徐樾突然辞职回老家,把他也骗过来种地。
四年前,徐樾租了几十亩地开了个农场,他负责的事情很多,包括但不限于种田、采收、运输、养花、修电灯泡。陈洛言是城里人,没下过地,就负责运营。后来又在投资会上结识富二代秦莫,一拍即合,秦莫二话不说带着钱就来,他学过设计,顺便还完善了农场布局。
楚文心是徐樾的亲妹妹,刚上大二,在锦大学画画。徐樾比她八岁,随母姓,被徐樾拉来农场临时帮忙,让她从年轻人的角度提出改进农场的意见。楚文心想来蹭个实习证明也不错就来了。
但跟大都市的繁华相比,这种朝耕暮耘的乡村生活又是另一番滋味。
没有勾心斗角,不用时刻绷着一根弦。
每天早晨公鸡打鸣就起床,能看到照在这片土地上的第一缕阳光。
郁郁葱葱的树木随风摇曳,发成阵阵好似波涛的声响,令人陶醉。呼吸着纯净的空气,心情就像吃了颗薄荷糖般清爽。
悠闲的日子仿佛给生活按了暂停键。
楚文心点头,“不过我从来没见过,好像是高考完谈的,就谈了一个暑假。我猜就是人女孩子嫌他无趣就把他甩了。”转了转眼珠,添油加醋,“听说我哥求了很多次复合女生都没答应呢。”
秦莫摩挲着杯面,在下结论:“欸,舔狗。”
陈洛言捧腹:“他居然还会被甩,我要发朋友圈嘲笑他!”
“嘲笑谁?”
问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磁性低沉,但带着些许愠意。
被当事人逮到说坏话,沉默的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徐樾夺过陈洛言的手机,草草扫一眼内容,“震惊!撞破某人旧恋情!昔日总裁与旧爱将上演虐心大戏。”
港媒味十足。
徐樾气笑,按删除键,“你干脆去当娱记算了,窝在这做运营真是屈才。”说完绕过陈洛言就近坐下,习惯性拿卫生纸擦拭桌子。
火锅店这边不好停车,外面是市中心,违停要扣分。徐樾把他们三人放在店门口后,找了个附近一百米的停车场。
停完车,回来便听到他们聊自己的八卦。
楚文心讪笑,给他倒凉茶:“哥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才来?”
徐樾接过喝了一口,面无表情道:“停车去了,这边没空位,走过来的。我都当老板了也没见你们来开车送我。”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桌上三人。
“我没驾照!”楚文心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我出钱了就不出力。”秦莫依旧淡定地端坐在座位上。
三人不约而同看向剩下一个有驾照且没钱此刻正战术性喝水的男人。
陈洛言:……
“所以你真的被甩过,也求复合失败?”秦莫不怕死地开口。
陈洛言和秦莫不知道过去的事,徐樾斜眼瞪着始作俑者。
楚文心正拨弄台面的碗筷,心虚道:“本来就是嘛,我实话实说。”
徐樾疲于纠缠,一言不发。
秦莫却当做他默认,“你居然谈过恋爱,你不酷了,我要撤资。”
知道他在口嗨,徐樾没当真。
陈洛言打着哈哈,转移话题:“老徐,你今天穿的真帅,平时就该这么穿嘛,说不定还能吸引点顾客。”
“孔雀开屏!”楚文心完美配合。
秦莫报仇:“老黄瓜刷绿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