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龙王的平常生活》叶嘉木

33、第 33 章

　　这当然并不是为林灿而做的。

　　这是王烁宇为护佑龙游镇的一方水土一方百姓所做的。

　　那天，正是在他向林灿介绍的“龙王岸分水”之前，给林灿看过这一段推演模拟。

　　龙游镇是龙游湖和京杭大运河的交界处，因此有两处水域，平常时候当得起鱼米之乡的称号，但是到了汛期，这简直是达摩斯之剑，是时时刻刻会悬在龙游镇百姓头顶上的危险，别说鱼米了，连命都没了。

　　林灿至今无法忘记当时那场推演视频带来的震撼，比起每个机械制造的环节配合得当引起的很燃很壮观的“调水”工程比，此刻的每个环节，哪怕一点点的谬差，只要有一个螺丝松动导致一个水泵停工，龙游镇会在十分钟以内被彻底淹没，对于那个地势低的小镇子来说，这就是实实在在的“滔、天、洪、水”。

　　王烁宇之所以在破旧的厂子里，花重金，从世界各地买到了最好的设备，是为了一遍一遍地先模拟出具体机械数据比例，反复做实验，不断演练。

　　在有一段时间里，厂子里人才流失严重，大家都去大城市打工了，他作为留守厂长，即使花钱也很难很快地找到愿意下水去安装的工人，于是他都是自己上。

　　后来他的分水站全部完工，引起了水利界的震撼，前前后后没少来人参观学习。

　　其中有一个从德国来的专家，用测量设备发现他的其中一个扬程泵——把水往高处打的泵，竟然深入在湖底的30米，要在这个深度安札起始泵，他无法想象，除非有潜水艇一样的工具，而这个是淡水湖，怎么可能容纳下潜水艇，否则……

　　“我有深潜证……”这是王烁宇最心虚的一次，虽然他清清楚楚听得懂德语言，但是看见那个德国佬还在追问的时候，他赶紧装作不行不行，听不懂您讲话，不重要不重要，喝酒吧！

　　他当然没法告诉德国佬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后来告诉了林灿。

　　那是一个刚刚雨停的夜晚，他一个猛子扎下湖水中潜入到了人体极限后，化身为了龙，也是他的本来面目，对于龙来说，30米的深度算什么呢？但是他很久没有这样专注地在水里呆过了，他潜在水底，他自在地游戏着、盘旋着，他当人太久了，忘记了他曾经有过自在快乐的时光，下雨的时候，他就从水底飞到天上，看着地上的百姓，收衣服的收衣服，撑伞的撑伞，打小孩的打小孩……

　　那么热闹，一千年了，都一样，不曾变过。

　　他们那么无辜，为什么要为自己的爱情付出代价呢？

　　所以他后来，安心做一个人了，老老实实做一个赎罪的人。

　　但是装完最深处的起始泵后，他非常满足，他告诉林灿的时候，带着小孩子的讨糖吃的得意。甚至还感慨，爪子多了，做事情可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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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灿放完了两组对照视频后，现场的制作人所表露出的震撼、惊讶、感动等等蔓延了开来。

　　伊万说：“我没有想过，我会为机器感动。”

　　“你们中国的龙，是会保护人类的对吗？”诺夫娃笑着问道。

　　林灿说：“是的，它们要保护我们，而且，他们和我们人类一样。”略一顿，她像是鼓足了勇气，补充道，“一样平凡。”

　　在大众的认知里，无论东方西方的差异如何大，对龙的理解如何南辕北辙，但是龙它高高在上这个点，似乎是一个底层共识。

　　“跟我们一样？”韩国制片人笑了笑，“人家在天上飞哎。”

　　大家也都笑了。

　　“他们为什么飞，要飞了去干嘛，什么时候飞，都是有规定的，甚至，他们不像是‘神’，因为他们的家会被一只鸟每天扔石头，他们的孩子也因为斗殴死去，他们家的宝贝也可以被借了不还。”林灿用简单明了的语言，分享了刚刚话语中所提到的几个梗的背后故事。

　　或许他们的龙过于凶残和能打，导致他们听见林灿说起这些故事的时候，聚精会神津津有味，甚至有人为龙宫三太子落泪。

　　“故事很动人，但是你要用神话故事展现吗？”柳总终于找到了机会，当众反问道。她也看出来了，各个国家都有龙的传说，但是没有人会复制演绎一边龙的传说来做纪录片的主题，这毫无疑问是不够创新的。

　　只要林灿用这个神话故事，那么她可以直接在众人面前说No，而且赵森也会支持她的“越俎代庖”。

　　“我们的纪录片选题，会从‘小镇重工’入手。”这是林灿被打动的，她相信也会打动更多跟她一样的人。

　　影像里所呈现的护城抗涝的布局走势婉若游龙，小到一个扬程泵也是利用了龙吸水的原理，更不用说分水关卡的那个装备主控全局，一旦发生意外所有系统将会瘫痪，这不正是龙的“逆鳞”所在吗？

　　林灿甚至没有来得及展开说，海外的制片人们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她要说的给说了——

　　“中国的山水很多都跟龙有关，这个江南的水域图跟游龙一样啊。”

　　“我认为那个分水站很重要！”

　　“我家里人是学机械的，龙吸水这个虹吸现象，的确给了很多机械设计灵感，诞生了很多人类文明。”

　　“……”

　　这一次的现场反馈不仅仅是林灿不理柳总，是大家集体地无意识地忽略了她。

　　柳玉满脸通红，甚至感到局促不安，她踢了踢赵森。

　　赵森面色铁青，他觉得林灿把自己耍了，明明有这么精彩的选题，却只字不提，甚至交了个空白的选题表，完全是在挑衅自己的权威。

　　“等我们内部讨论完了，成熟了，再给大家介绍讨论吧。”赵森压制着心中的不爽，但表面一副为大家考虑的口气。

　　一般口口声声为大家考虑的人，通常是最喜欢为自己考虑的。

　　要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如站在比他更高的道德制高点。

　　“既然大家都灵感迸发，说不定可以讨论出更精彩的点子。”林灿用英文说道，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和呼应。

　　“是啊，兄弟，这个选题太精彩了。”

　　“没错，这就是人类的文明啊。”

　　“是现代的文明和龙的关系，这是我们都没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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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切身做过业务的人，才了解业务中的含金量，所以一线的制作人们，很快就抓住了林灿想要表达的重点。

　　龙与现代文明的碰撞，而这种碰撞，不是歌功颂德的大叙事，这种文明的落脚点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甚至，太过于接地气，恰恰是看似平平无奇的东西，却展现了巨大的能量。

　　在这个过程中，龙的传说也好，龙的特征也罢，不仅仅不会平庸得随处可见，也会有更多的新的理解和工业的破圈。

　　这会是自然而然地叠加，而非强拧着的交融。

　　这是林灿的第一步，她对自己的专业足够自信，也正是在回来的路上，她坚定了以这个切入点来展现本国龙的选题的纪录片。

　　不仅如此，她一定要准备好在这里打动大家，因为她希望在这里让童晓旭重新回到自己的团队。
　　因为自从童晓旭跟她分享完“卧底”发现的八卦，她明白了赵森和柳玉的联手组合是“有理有据”的，且是利益共同体，因此她在公司内部的站稳脚跟，想要做自己的事情，只有董事长临时救火是不够。

　　这时候她也对自己日常没有经营好小团体，感到无奈，很多井水不犯河水或者泛泛而谈的一些同事们，是不可能在身边有人落水之时去伸出援手的，职场自保法则之一就是“不要多管闲事”，现在的林灿对他们来说，就是“闲事”。

　　所以让童晓旭回到自己团队，跟自己并肩作战这件事，她的盟友就是在场的这些人。

　　而这些人的作用是——“面子”，只有他们在的场合里，赵森和柳玉会遵守规则，至少他们为了自己，也不会在这些人面前捅她刀子，因为这会连累他们自己，以及连累公司形象，这是打工人最忌讳的事情。

　　看见林灿和大家的畅快聊天，显然柳玉嫉妒到了巅峰，她恨不得冲上演讲台将林灿撕碎，为了控制自己的不雅行为，她甚至憋红了脸，她身边的诺夫娃关心地问道：“亲爱的，你是要去洗手间吗？”

　　柳玉猛地站了起来，吓了诺夫娃一跳。她近乎狰狞的笑容对台上的人说道：“接下来我们移步去隔壁餐厅用餐吧。”

　　林灿早知道她会来这一招，好在她介绍完自己的选题后，现在的反馈气氛比预想中的好。她笑着表示知道，随即对着话筒，刻意提高了音量道：“对了，我再向大家介绍一下我的执行制片人，童晓旭，昨天她本来想跟大家介绍，结果遇到了风暴。”

　　赵森面色铁青，柳玉控制不住地往台上跑去。

　　林灿的声音还在继续：“接下来我们各自的团队互相认识一下，也让我认识一下你们的团队？我们的整个项目，需要的可不是只有我们制作人呀。”

　　众人纷纷拉着自己带来的团队往林灿方向靠拢。

　　林灿也从台上下来，并给了冲上来的柳总一个大大的微笑——

　　“会场布置的不错，你辛苦了。”

　　因为这话说得时候，大家都已经聚拢了过来，大家都想要认识林灿，因为他们在彼此制作过的作品中，就已经“认识”了对方，如今可以算是是“网友见面”。比起觥筹交错的高大上晚宴的破冰之旅，做事情的人通常都是通过事情认识对方，并推进两人关系的。

　　柳玉来不及怼回去，因为她见到了昨天晚上正在热聊的伊万，她压着怒火，故意大声地在林灿面前跟对方热络地说：“认识你太好了，你今天的表现太厉害了。”

　　对方跟她热烈地拥抱，并说：“你们的林灿太棒了，你一定要介绍我跟她成为朋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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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灿这一顿饭吃的做如针毡，她的心思无法在享受上和大家的认识上，因为她让童晓旭现在就去公司准备相关事宜，她担心打铁的火退热了。

　　同样跟林灿做如针毡的人自然是赵森和柳玉，但是这两人想的事情各不一样，柳玉想着如何用尽手段，从面上看来，不让童晓旭回归林灿团队；赵森想她的这个纪录片切入角度实在精妙，如何占为己有，连她一起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