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龙王的平常生活》叶嘉木

21、第 21 章

　　林灿是有些恍惚的，你问她怕不怕？她甚至都来不及思考怕不怕。

　　林灿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但是放在这种事情面前，她过往的见世面的确也不多。

　　她想起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候，下着雨，那时候她坐在地上，想要对方拉自己一把，但是对方没有这么做，导致自己摔了一跤；

　　还有那次大雨中他在河堤上，明明那么危机，水位愈发升高，林灿自己俯身拉他的手，他拒绝了；

　　还有发生在何多炎身上的事情，只不过何多炎不愿意握王烁宇主动伸过来的手，那么他并不是一个不会跟人握手的人，但是为什么，不愿意和自己有手的触碰呢？

　　自己是外来者，也迟早会离开，按理说，碰不碰手，记得与否，无足轻重才对。

　　接下来，排除掉了所有的不可能，只有一种可能性，王烁宇这个人不想林灿忘记他。

　　“为什么？”

　　桌上的菜已经凉了，但是对坐的彼此，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王烁宇似乎在斟酌着什么，林灿抛下问题后，也直直着坐着，等他回应。

　　“我没有任何道德绑架的想法，所以也一直犹豫要不要跟你说那些，但是首先，我承认，不想你忘记我，是我的一己私欲。”

　　林灿没听懂，但是也没有打断。他的最后一句很平静，但是林灿脑子嗡嗡的。

　　“我认识你很久了，你不必害怕。我以为这一次，不会再遇到了。”王烁宇笑了笑，给林灿又斟了一点酒，像是放松了下来似的，“你以前，就很喜欢喝这个。”

　　林灿没有再喝酒，也没有害怕，更多的是震惊后的“脑”无伦次。

　　“因为有些缘分，遇到你后，反而近乡情怯，但是你不必因此有负担，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过，最后一年遇到你，还是有些意外，虽然时间短暂，但是我有点不想……不想让你忘记我。”

　　王烁宇的平静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有一种千帆过尽的洒脱和平静。他清晰精准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可字字句句下面隐藏着的情感却那么的澎湃。

　　他所说的内容似乎在刻意减弱着两人的“过去”的浓度，说得越是轻描淡写，越是让林灿有些好奇心，但是林灿硬生生地克制了这种好奇。

　　比起那些“魔法”一般的事情，她心底里一直有一个问题，不停地往上涌，她努力努力再努力地压制着。

　　如果对方只有一年时间了，无论是不是龙王，还是疾病，或是撒谎，有什么好纠缠的？已经倒计时的东西，何必投入？

　　林灿不愿意为这个好奇心，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或者说，在她的心灵深处，有一种抗拒，那是一种生怕受伤的抗拒。

　　如果说河堤上的拥抱，是情之所起的不能自已，那么此时此刻，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理智的戒备。

　　如果可以用具象的动作来表示她的心态，那一定是连连退后。

　　到了林灿这个年纪，她已经不想要轰轰烈烈的爱情了，太折腾太疲惫。

　　这个年纪的林灿，要背负的东西太多了，还不够累吗？如果真的要舍弃什么，她愿意将爱情第一个抛弃。

　　是因为曾经和赵森的恋爱悲剧收场吗？还是如今的生活充满了内耗和不安？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唯一明白的是，不可以爱上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管他是人是龙。

　　因为，作为男人，王烁宇是林灿喜欢的那一款，而作为龙，那简直……就是她的梦中情龙！

　　正因为如此，她提醒自己不要靠近。

　　她放下了酒碗，挤出了一丝笑容，她说：“或许我，真的，叶公好龙。”

　　这个答案有没有伤害到王烁宇她不知道，但是王烁宇眼神里的光暗淡了一下，但只是一瞬，他又恢复成了那个“见惯世面”的，平静的他，说：“这样其实……也好。”

　　两人的沉默还没有到一秒，客厅的门被拉开，声音如同雪球一般滚了进来——

　　“这样不好！”

　　“对啊，好什么啊？我就不明白了！”

　　“你跟她说清楚了没有啊？”

　　不等林灿反应过来，大家都已经纷纷围绕桌子坐下，非常熟悉的彼此倒茶倒酒，甚至轻车熟路地去拿碗筷。

　　这群人正是暴雨那天河堤上遇到的，一共有三位，她这才有心思和时间来打量他们。

　　一个是中年大叔，约莫45岁的样子，喜欢穿LOGO特别大的T恤，挺着个大肚子，将LOGO挤得已经变形了，正是当时见了林灿不断发出语气词的那位大哥；

　　一位是当时辅助王烁宇下水的男子，约莫35岁的样子，身形消瘦，皮肤微黑，穿着老式的洗的发白的棉布衬衫，都塞在了西装裤里，皮带还是老式的搭扣；

　　一位是事情处理好嚷嚷着要回去看书的，约莫二十几岁，带着一副眼镜，镜片厚厚，非常书生气，感觉刚刚大学毕业，看似内向，但是很有思想很爱学习的。

　　不等林灿主动问什么，这三人开始有条不紊但是叽里呱啦地说开了——

　　“你可能对我们不熟哈，但是……那个小夏啊，你不要再把虾往外挪，你不吃我们吃的好不好，你也一把年纪了，不要这样……”Logo大叔对眼镜男孩说道，“对对，我不知道您这次叫什么名字哈，但是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林灿还没有来得及问logo大哥什么叫“你不能就这样走了”，被logo大哥点名的眼镜男“小夏”不客气地搁下了筷子。林灿心想，不愧是少年，有正义感，还能及时表达，但是对方说的是——

　　“我就是不乐意这个世道天天吃虾，变着法吃虾，怎么了？这跟我几把年纪没有任何关系，我生生世世，就是不喜欢这个吃虾的世道。”

　　林灿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被他坚定、清澈甚至带着热泪的眼神感染，忍不住点点头。

　　“你点什么头？！”中年大哥问道。

　　林灿被问醒了，又摇了摇头。

　　“这说明大家都会被感染到，不要吃虾还我净土。”小夏据理力争。

　　“你非逼我跟我battle是吗？”中年大哥不等回应，接着道，“你马上都要走了，这世道不吃虾你就能子孙万代了是吗？！”

　　林灿求助地看向一直沉默喝酒酿的王烁宇，王烁宇对上了她的眼神，温柔地笑了笑，示意她去外头的屋檐下。

　　林灿立刻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然后两人一人拿了一碗，王烁宇单手提了小坛酒酿来到了屋檐下坐着。

　　屋里的人还在面红耳赤地争执着什么，压根忘记了刚刚闯入进来的目的。

　　夜风吹拂，眼下的风铃轻轻响起，屋内嬉笑怒骂的声音若隐若现地传来衬托得这一刻更加安静。
　　“吃不吃虾，这么重要？”林灿忍不住问道。

　　王烁宇笑了笑说：“对，因为他是虾的统领。”

　　林灿立刻想到了“虾兵蟹将”这四个字，又意识到了什么，道：“所以他姓夏，是‘虾’的谐音？”

　　王烁宇点点头：“对啊。你猜猜他姓什么？”王烁宇指了指那个不说话的，默默吃菜的男人。

　　虾兵蟹将的虾有了，那么蟹将……林灿带着猜测道：“难不成，姓……谢？“

　　王烁宇难得地笑出了声。

　　虾兵蟹将有了，那那个中年logo男子是谁呢？

　　王烁宇似乎看出来了林灿的心思，笑着道：“龟丞相呀。”

　　林灿噗嗤一声笑出声。

　　“所以姓桂。”

　　林灿忍不住哈哈大笑。

　　她好像好久没有这样毫无负担地笑了。

　　“那你怎不行姓敖？”林灿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