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蟠游戏》四草夕夕

25、第25章 双魔-玳殊

　　刚奔上一个小山坡，玳殊突然发现前方有一个人骑马等在那里，他师父奈狼也察觉到了。此时，银圈阳已经出现，天色渐渐明亮，只见这人身穿黑衣袍，兜着头。他们急忙勒马停下。
　　“啊哈，公主，我们又见面了！”兜帽底下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正是紫煞的大弟子鬼焱，“你真是命大，中了我师父的黑煞之手还能活下来，还闯过从未有人活着出来的死亡沼泽，现在又从胖王的祭祀中逃脱，你们的运气真令人羡慕。但现在，该轮到我鬼焱享受大运气了！取下你们的人头，我就能获得丰厚的赏金，还有黑魔教副教主之位也非我鬼焱莫属！”
　　“鬼焱，你在痴人说梦！你只有一个人，我们有四个人！”玳殊听见师父用阴沉的嗓音道。玳殊已经特意四顾，确定空旷的四周再无其他埋伏。
　　“哈，你这个血狼人已经重伤在身，公主王子不过是摆设，至于你这个持棍的弟子，还算有点实力……对，正常我一个人确实打不过你们四个，但……哈哈！现在这里只有你们，没有人会知道我动用超级魔功。现在就让你们见识一下鬼焱大人的厉害吧。”对面马上之人说着，突然痛苦大叫一声，似乎有某种力量被释放出来。玳殊看见眼前的黑袍人身上发出淡淡的蓝光，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裸露出来的双手变成诡异的靛蓝色，如染了蓝色的颜料。
　　玳殊从未遇见过这种魔功，但觉非常危险，他迅速举起铁棍准备应对。
　　“这是……蓝魔邪功！”师父声音带着不可思议道，神色变得凝重。他一把扯下左眼的眼罩，血眼睁开，血腥味弥漫，气势瞬间提升。
　　“玳殊，你带他们先走，我来对付他！”奈狼用双重嗓音严肃说道。
　　“师父，我不走，这次我们一起战斗！此人即便拥有邪功，也不是我们的对手！”玳殊坚定道。
　　“快滚！老子这次要全力释放血眼，顾不得你们！”奈狼低吼道。
　　“我说了，”鬼焱阴笑道，“你们……谁也逃不了！”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迅速移动，手中的弯刃闪烁着蓝色的寒光。奈狼从马背上飞身而起，迎向鬼焱，两股力量在空中碰撞，蓝光与红光交击，刀光剑影混乱，血腥气味弥漫……
　　玳殊被鬼焱突然提升的实力所震惊，感觉此人的实力暴涨十倍，他正准备冲上前去，他师父的怒吼声从激烈的战场中传来：
　　“蠢材，还不快走！你给老子记住，保护好他们姐弟两个到达目的地，这是你的佣兵使命！快走！老子要彻底打开全眼！走！走！”师父怒吼完，随后一道震耳的如狼嚎的声音传来，浓厚的血色之气覆盖整个战场，如被血色迷雾包裹。
　　“好个血狼眼！”鬼焱阴冷的声音从血雾中传来，声音里已经带着紧张。玳殊虽然看不见他师父状况，但知道师父已完全释放出血狼眼。他曾听师父说过这是极为危险的状态，会完全丧失人智，师父正在以命相搏！
　　师父的命令不能违背，坤圭咬紧牙关，调转马头，对牧诗公主和洛蒂小王子急促道：“跟我走！”
　　三人骑马狂奔。奔出一段路程后，玳殊心中始终无法放下师父，指着前方道：“你们一直沿着这个方向，就能进入墨玉山，再继续向东，找到天横大道，再顺着大道一直向东就可以抵达天权城。我要回去帮助我师父，你们快走。”
　　玳殊已经奔出去一段，他突然意识到这恐怕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心上人，不由回头朝牧诗公主深深看了一眼。公主和小王子似乎还在惊讶，驻马停在那里。
　　他焦急快马加鞭，赶回战场看到诡异一幕。战场一片混乱，草地几乎被翻耕一遍。鬼焱已死，身上的兜袍撕裂，血肉模糊伏倒在地上，皮肤上的蓝色消退了。一个半狼半人的怪物浑身充满戾气，嘴角长出獠牙，正疯狂撕咬地上的尸体。
　　“师父！快醒醒！”玳殊吓得脸色苍白，急忙叫道，窜下马，急奔过去。半狼人猛地抬起头，血红的双眼中没有一丝认识他的迹象，只有无尽的凶狠。它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尖牙，向玳殊扑来，挥舞着锋利的爪子。
　　玳殊挥舞着铁棒，尽力抵挡着师父的攻击，他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挣扎。他口里不停呼喊着：“师父，醒一醒！我是你的徒弟玳殊啊。”他的声音中带着哀求，希望师父能够从这狂暴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然而半狼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嚎叫着更加疯狂，不知畏惧，一次次扑上来，每一次挥爪都充满致命的威胁。玳殊不忍伤害师父，只得不住后退。
　　玳殊的心跳在胸腔中狂烈地跳动，他的眼睛湿润，目睹着师父奈狼的惨状，他的心中充满痛苦。他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师父那强壮的身躯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痕，但师父仍旧在疯狂地攻击，仿佛所有的痛苦都无法触及他那已经失去理智的灵魂，犹如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最后的暴怒攻击。
　　这时，半狼人一个猛扑，爪子挥舞，将他的铁棍甩飞出去，接着半狼人压在他身上。玳殊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他的眼前是师父那张开的血盆大口，唾液混合血液滴流，獠牙闪着寒光，直逼他的喉咙。玳殊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裁决。
　　一个笨重东西突然压在他身上，他睁开眼，是半狼人软趴趴倒在他身上，一枚银箭深深扎进狼人后脑勺。他急忙翻身，紧紧抱住师父，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抬头望去，看见两匹战马飞奔过来。
　　“你没事吧？”牧诗公主焦急的声音喊道，跳下马。他的目光聚焦在洛蒂小王子身上，后者手里正举着一把长弓。
　　“是你杀了我师父！”玳殊朝洛蒂小王子怒吼道。
　　“不，是他救了你！”牧诗公主忙解释道，“刚才若不是我弟弟出手，你已经被他咬死！他已经不是你的师父，玳殊。”
　　玳殊的心情复杂，低头看着师父那已经恢复平静的脸庞，泪水再次涌出。他哭喊道：“师父！”
　　师父的身体正在急剧变化，长长的指甲缩回，嘴上的獠牙消失，四肢缩短，身体恢复成正常人的形态。他脸白如石灰，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胸口和后背血流不止。玳殊双手颤抖着撕下布条给他包扎，口中不停地呼唤着师父，希望他能够醒来。
　　“玳殊……”师父终于睁开眼，声音用力道，“一定要带他们去……去天权城……完成……佣兵任务……”
　　玳殊连忙答应好几个是。
　　“你……靠近一点……我……”师父声音变得微弱。
　　玳殊忙俯身下去，侧着耳朵到他嘴边去听。来不及反应，师父突然伸出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猛地抓向他的左眼。玳殊痛苦大叫一声，感觉自己的左眼被生生拔下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的右眼震惊地看见师父快速挖出自己的血眼，那是一颗长着许多细小血管的血色珠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在他的左眼窝里。
　　神奇发生了。那颗血色眼球入眼即生根，快速愈合在他的左眼窝里，接着他发现自己能睁开左眼，感觉到那颗眼珠子滴溜溜转动望向四周，如同刚出生的婴儿在洞察世界……玳殊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他的身体，他意识到那颗血眼与他的生命紧密相连。
　　师父的手松开了，他的表情似乎带着一丝欣慰。玳殊趴在师父的身上，泣不成声。
　　“玳殊，不用太难过……”他听见牧诗公主安慰道，那声音听起来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他抬起头看向她，还来不及看清她的脸，体内突然暴发出两股不受他控制的可怕力量。在他体内疯狂缠斗，它们是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的身体内部疯狂激斗……让他感到极度的痛苦和混乱……
　　“玳殊，你怎么啦……”他听见牧诗公主极为恐惧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然后他恍惚意识到自己正冲向牧诗公主……不，这是怎么回事，快停下……但身体不受控制……
　　“玳殊！我是牧诗啊！”就在他即将失去所有意识的那一刻，他听到了牧诗公主的声音，那声音如同一束光，穿透了他心中的黑暗。他的视线逐渐清晰，看到牧诗公主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而他的手中紧握着师父的重剑，剑尖几乎触及她的额头。他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差点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情，急忙扔掉重剑，声音中带着迷茫和恐慌：“……发生了什么……我……”他的话语未落，体内的两股力量又开始激烈争斗，仿佛要撕裂他的身体。
　　“控制住它们，玳殊！我相信你能控制住它们！”牧诗公主的声音坚定传过来，不再遥远，而是就在眼前。她的话语给了他力量。他看到牧诗公主眼中的信任和鼓励，心中的暖流让他的意志坚定起来。那两股力量奇迹般地平息了，同时脑海里涌出一个似乎隐匿好久好久的记忆，那是他一直找寻的身世之谜。玳殊沉浸在种种回忆之中。
　　“玳殊，你没事吧？”牧诗公主关切道，打断了他的沉思。
　　“没事……”玳殊摇摇头，试图掩饰内心的波动，“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而已。”
　　“刚才你好吓人，我还以为你也会像你师父一样，变成狼人……”牧诗公主的声音带着余悸。
　　“姐，你错了，刚才他就是变成了狼人。”洛蒂小王子纠正道，“他比他师父更可怕，他刚才从后面轻易避开我的箭，他的后面也长着一双眼睛！”玳殊这才注意到小王子正举着长弓，一枚银箭对准他。
　　“公主，刚才发生了什么？”玳殊问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刚才把我吓坏了——我感觉你的体内突然涌出两种可怕的气息，身体快速变成一半红狼之身，一半墨黑人身，血狼眼的那只眼睛通红如血，另外一只眼却呈宝蓝色，宝蓝眼珠中还呈现似有若无的复杂纹路……你彻底失去理智，抓起你师父的剑攻击我们……幸运的是，在你即将杀死我之前，你醒过来，认出是我。然后你的身体异变消退，恢复原样。这就是刚才发生的过程。”牧诗公主详细地描述了刚才的恐怖场景。
　　“我完全不知道刚才自己做了什么……”玳殊震惊地摇头道。
　　“你的体内藏着的两股可怕力量，一股是来自你师父转移给你的血狼眼，”洛蒂小王子走过来道，目光可疑地看着他，“那另外一股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玳殊的声音低沉。但他的确知道那股力量的来源，但他选择不说，因为那个记忆太过痛苦，也太沉重，他需要时间去消化。
　　“我的身体是有两股力量在争斗，但我……我已经有办法控制住它们，请你们放心。”玳殊郑重向他们保证道。
　　“我相信你！”牧诗公主向他投来信任的目光。他定定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眸。那温柔目光在他的心里流淌，消除了一些过去可怕经历的痛苦。
　　“不要再浪费时间，我们还要把老佣兵安葬。”洛蒂小王子终于将弓箭放下，提议道，俯身下去开始用剑挖土。
　　在安葬师父遗体的过程中，玳殊惊讶于洛蒂小王子对师父遗体的态度，庄严敬重，仿佛去世的是一位非常值得他尊敬的长者。而在他师父生前，洛蒂小王子对他师父非常不友善，甚至是充满怨恨的。
　　“感谢你救了我们，在此安息吧。”洛蒂小王子站在矮矮的圆形土包的坟前深深鞠躬道。
　　玳殊看着师父奈狼的坟墓，已经没有眼泪，因为随着记忆的找回，他已经不是单纯的玳殊，身上更多的是过去那个人。
　　“师父，感谢您的救命之恩！”玳殊站在坟前轻轻道，“您放心吧，弟子誓死会将他们送到天权城，完成这项佣兵任务，无愧师父师伯的嘱托。”
　　玳殊带领他们继续一路向东。快马急奔了半日，就看见身后的天地交接处开始出现七八只紫鹰徐徐飞来。玳殊知道，这意味着胖王的追兵即将赶来。
　　“可恶的紫鹰！”洛蒂小王子咒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