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蟠游戏》四草夕夕

13、第13章 雨玄-沐汐

　　沐汐并不清楚这两个佣兵将他们带往何方，只知道他们一直在向北行进。小王子洛蒂多次询问目的地，但奈狼总是置之不理。
　　“我不走了。”在穿越一片茂密森林时，洛蒂突然停下脚步，坚定地说，“我们不应该北上离开南屿国，我们应该南下，回到我们的家园。”
　　“嘿嘿，小子，”走在最前的奈狼回过头，那只独眼盯着洛蒂，露出满口黄牙冷笑道，“你们南屿国已经灭国，黑魔人不会留下任何南屿国牧族的血脉祸患，你们回去只会送死。”
　　“你胡说！”洛蒂脖子上青筋暴起，双手握拳朝佣兵怒道，“我南屿国不会灭国！”
　　“小子，注意你的态度！”奈狼独眼猛睁，凶神恶煞地一步一步走过来。
　　“是你要注意态度！”小王子凶巴巴瞪目道，但不由畏惧着往后退。
　　沐汐见势头不好，刷的拔出自己的佩剑，挺身挡住奈狼。
　　“有意思，木女自苏醒后，性情大变，胆量见长，你要跟我动手么？”奈狼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那口黄牙更显得丑陋。
　　“师父……他们不是有意的……赶路要紧……”那个年轻佣兵玳殊忙伸出手劝道。奈狼没有理会自己的弟子，一把推开他，继续走上前。
　　沐汐努力去克服牧诗公主对这个独眼人形成的畏惧。在逃亡路上，独眼人如一头恶狼，动不动就发脾气，言语粗鲁之极，嗓音又难听，对他们毫无礼貌，给他们取了极难听的外号，叫牧诗公主为木女，叫小王子为木男。路上骂他们动作太慢，有时还拳打脚踢，甚至棍棒相加，给本来就心理脆弱的牧诗公主造成极大心理阴影。看着独眼佣兵恶狠狠过来，脑海中的牧诗公主残魂早已瑟瑟发抖，脸色更加苍白。
　　沐汐不是牧诗公主。这时看见此人又要无礼，忍了一路的她这次终于怒不可遏，所以拔剑反抗。她不理会奈狼的嘲讽，见他步步紧逼过来，咬牙使出一招，一剑刺向他的胸口。这是她在地球跟着西时所学的风雷剑法。
　　“有点意思。”奈狼咧嘴而笑。
　　玳殊忙喊道：“小心！”
　　沐汐只见眼前剑光一闪，没有看清对方如何用剑，自己手中的长剑已被击飞落地，那柄大剑的剑尖点在她的喉咙上，锋利、冰冷的感觉透过来，只需持剑那一头轻轻一送，自己就此呜呼，再回不去地球，也救不了母亲。她发现自己全身僵硬，不敢动一毫，连呼吸都屏住，陷入极度的紧张。
　　“就你这粗陋剑法，即便练上一百年，也不是老子的对手。”奈狼独眼眯了一下，将大剑收回。沐汐可以呼吸了，她快速捡起剑，愤恨不已，突然袭击刚转身的奈狼。奈狼头也不回，朝后击剑，再次将她手里的剑击飞。
　　“有趣，这剑法有点像高扬王的风雷裂剑法。你的雨玄剑法又去哪里了？”奈狼停下脚步道，“哼，老子可没空陪你玩，等你可以接住我徒弟三十棍后再来找我。玳殊，你就陪她练练，叫她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战斗，不准故意放水！”接着独眼男子带着威胁的眼神射向沐汐和洛蒂，冷声道：“你们两个必须跟老子走，这是老子答应的任务，你们若敢逃跑，老子打断你们的腿，这个任务老子也不干了，将你们丢给黑魔人。”
　　沐汐脸色惨白，心情郁闷拔下斜插在树干上的剑，心里暗叹自己剑法实在太烂，暗自发誓一定要击败这个狂妄的男人。玳殊上前安慰她道：“师父的剑法已经到达真法境，你根本没有机会。”
　　沐汐不知道真法境什么意思，脑海里问公主。公主已经不颤抖了，抬起头，朝她投来钦佩的眼神，听了她的问题，便解释道：
　　“岷幽人崇尚修为的精深，虽然各家功法体系不同，未进行实战比拼，其实难以准确评定水平高低，最普遍的一个评定体系是用境界来划分，将实力修为从低到高，共分为凡体、金石、真法、虚空四大境界，境阶之间的实力相差极大。能达到真法境已属顶尖高手之列，而更上一层的虚空境，当今公开的只有圣女一人达到。”
　　“公主，你是什么境界？”
　　“惭愧，我只是凡体境。”
　　“最低级？”沐汐吃惊道。
　　“是啊。我之前已经告诉你了，我帮不了什么忙……我和弟弟虽拥有南屿国皇家资源，但在本家功法上天赋一般，又受到父王的宠爱，没有经过严酷训练，因此实力还只在凡体境圆满。父王不以为意，以为我们年龄尚小，还有很长时间慢慢提升修为。不想，我南屿国牧族遭此大劫……”说到后面已经哽咽，说不下去。
　　“公主你要坚强起来，我圣女母亲觉醒后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
　　“我南屿国牧族已经遭劫，是天命。现在我和弟弟举目无亲，前途生死未卜……”
　　“你怎么能如此悲观？”沐汐忍不住生气道，“公主，你要振作，一定会好起来。那独眼佣兵说什么雨玄剑法又是什么？”
　　“那是我牧家独门剑法，以玄奥诡异著称。”
　　“你得将这套剑法传授给我。”
　　“可你不是我牧家人。”
　　“我现在可是牧诗公主，怎么不算牧家人？我们现在需要同舟共济，公主！”
　　“好吧。”牧诗公主想了许久说道，“雨玄剑法，共八十一节。这八十一节的每一节又可以演化成九个招式，共七百二十九式。这套剑法非常难学，以后每天我教你一式，先试一试吧。”
　　“每天一招式，太慢了。”沐汐道，“我要每天学一节，九式。”
　　“每天学一节九式？你疯了吧。雨玄剑法玄奥非常，我学习一式也至少需要三天，让你一天学一式，已经超速度了。”
　　“就这样办，我一天要学完一节九式。”沐汐坚持道。
　　沐汐学剑的速度令牧诗公主震惊，她果然一天能掌握一节九式。学会后，她就找那个年轻佣兵练剑，进步神速。
　　一路北进，她的雨玄剑法也日益精进。
　　这个年轻佣兵天性善良，在练剑时注意动作的轻重，尽量不让她受伤。路上也多亏他的照护，她和洛蒂避免了忍冻挨饿，也是他从中劝解，令脾气暴躁的独眼老佣兵情绪稍微好些。沐汐见他如此善良，不由感动。一日，问起他的身世。玳殊说：“我是一名孤儿，十年前我突然得了重病，差点死了，幸亏遇见师父，救了一命，之后就一直跟着师父。遗憾的是，那场重病令我失去所有过去的记忆。”他说得很轻松，仿佛重病与失忆不过吃两块肥肉而已。
　　沐汐和牧诗公主都很同情他。
　　在一次对练中，沐汐突发奇想，在雨玄剑法中夹杂风雷剑法，一剑雨玄，一剑风雷，一个诡异，一个雷厉，在玳殊的铁棍下竟能抵御住十几招。沐汐自然知道这个年轻佣兵是有意让着她，但让她意识到这两套剑法是可以联合使用的。
　　小王子洛蒂对姐姐的剑法精进大感惊喜，大赞她“从未发现姐姐在雨玄剑法上拥有如此高的天赋”。沐汐勉励小王子也勤练剑法，洛蒂只挥挥手答道：“这只是一人之术，我要的是统御万人之法。”此话一出，不止沐汐惊讶，连独眼老佣兵也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日，沐汐与玳殊在练剑。沐汐使用雨玄剑法与风雷剑术轮流出剑攻击，玳殊只是持棍抵挡，连挡了二十几棍。
　　“乖徒弟，你再不还手击败她，就要到三十棍了。”奈狼出现在那边树林下，双手抱胸冷笑道，“到时候，师父出手就没似你这般温柔。”
　　玳殊闻言，手中棍一用力，将沐汐手里的长剑逼退，一棍直插在距离她的额头三寸之处定住。只一招取胜。沐汐因此郁闷，知道即便是玳殊，她也无法抵挡他的全力一击。她更加刻苦练剑。
　　在山林中绕行一个多月，时刻警惕避开追兵，专找偏僻小径和崎岖之地行走。不惯旅途的小王子开始腿脚浮肿，还带着高烧不退。玳殊主动背着他赶路。这日，进入一座高山，奈狼的黑脸更加阴沉，一路上不说话，只是脚步加快，也不让半刻歇息，沐汐感觉到老佣兵的紧张。山路越发陡峭，还要背着洛蒂的玳殊累得满头大汗，双颊发红，却坚持跟上，坚毅执着的神情令沐汐和牧诗公主不禁感动。到傍晚时分，沐汐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擦汗，叫道：“走了一天，明日再走吧。”
　　“不行，天黑之前必须离开这座山。”奈狼无情拒绝道。
　　“大家需要休息！”沐汐气愤叫道，“你就没有一点同情心么？”
　　“同情？”奈狼看着她冷冷道，“同情是我们的死敌，我们只有跟无情做朋友才能活得更久。”继续加快脚步。沐汐恨得跺脚，想自行停下休息。
　　“不行，要听师父的。”玳殊背着洛蒂赶到她的身边，停下来喘气，边摇头道，“这里夜间有凶猛兽怪出没，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我们得赶快走。”
　　金阳渐渐消亡下去，现在如一颗小小红橘挂在天上，冷风渐起，大地仿佛正在被黑糊糊的东西吞没。他们拼命赶路，终于翻过这座大山，奈狼却还在继续走。沐汐边喘气，边叫道：“不走了，我们现在必须休息！”声音强硬而固执，拉住玳殊停下。
　　奈狼猛回头，拔剑疾步而来。沐汐心中骇然，以为他要发怒杀人，急忙拔出佩剑。只听叮叮当当之声，奈狼闪在她的侧面，与三个黑影交战。她方知是有敌人。那边又有两道黑影冲来，玳殊放下小王子，举起铁棒迎敌，但体力已经不济，吃力应战，被一人刺伤。沐汐忙过去支援。她发现，对手出招凶狠，招招攻击要害部位。
　　面对残酷的生死之战，沐汐一时手忙脚乱，雨玄与风雷的剑招被打乱，幸亏她利用母亲传授的那套北苍冬舞的舞蹈技能化为身法，几次巧妙躲避，不然早被砍断胳膊或者切腹而死。这样仓皇应对下来，身上已经冷汗淋淋。
　　正不住后退躲避黑影的攻击，只见玳殊在舞棍攻击，边朝她喝道：“看准他的刀，凝神攻击，不要胆怯。”
　　沐汐鼓起勇气，稳住阵脚，看准对方空隙，诡异的雨玄之剑出手。那边玳殊一棍敲碎一个人头，惨叫一声，眼前这人吓破了胆，她这一剑穿过他的刀，刺中他的心脏。沐汐胆颤看着这人瞪大眼睛，软软倒在地下。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奈狼已击杀两人，最后一人见同伴皆死，欲逃，被他一脚踹到地上，用脚狠狠踏住胸口，大剑架在那人的脖子上。
　　“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奈狼沉声喝道。
　　“我们、我们是古山帮的人……求大人饶命啊！”那人吓得直哆嗦，双手放在胸部帮顶住奈狼的脚，艰难喘气道。
　　“告诉我，你们为何要杀我们？敢骗我半个字，老子将你所有骨头捏断，要生不能，要死不能！”奈狼脚下用力，那人疼得张开嘴巴啊啊大叫，双脚在地上乱蹬。
　　那人急忙大叫着：“不敢撒谎，不敢撒谎！我们只是想得到南境守护的赏金而已。”
　　“什么南境守护？什么赏金？”
　　“原来大人不知……啊……疼……请大士脚下留情……我好禀告……好的，感谢大士。是这样，最近天权城突然出现一只火凤，预告在隆冬三更会降下神谕……引起神圣联盟巨大轰动。神奇的是，隆冬时辰还未到，提前下了一道神谕，通告南屿国反叛，黑魔教正义剿灭。神圣联盟宣布黑魔教掌控南屿国，黑魔教主被封为南境守护。之后，南境守护宣布南屿国已灭，并发布悬赏令，捉拿逃亡的牧族公主与小王子，抓到一人得五千金，不论死活。天杀的我们弟兄五个利欲熏心，蒙了眼，不想撞在刀口上，求大人放了我这条小……”咔嚓一声，奈狼利落割下他的头。
　　作为一个异界人，沐汐对南屿国没有一丝家国感情，但不知为什么，当听闻南屿国灭国，也忍不住悲伤。牧诗公主在脑海空间早已经泣不成声。
　　“哼，神圣联盟五霸的口头禅‘联盟山门魔国宗’，要去掉国字，改成‘联盟山门魔宗’了。”奈狼道。
　　沐汐已经知道岷幽的派别势力众多，有大有小，其中最顶尖有八个霸主级别势力，被编成两句短语：联盟山门魔国宗，辽阔莽西有三蛮。前一句，指的是盘踞在中圣大地的五霸势力，山就是光明山，门就是北凰门，它们两个在中圣北部区域；魔是东南区域的黑魔教，国是西南区域的南屿国，宗就是中部的神圣宗。神圣宗势力最强大，圣女母亲就来自此派。辽阔莽西有三蛮，指的是在辽阔的莽西地域上的三个莽荒部落，一个是息烽部落，一个是红蟒部落，一个是大鲲部落。
　　山门魔国宗，这五个霸主在战蓝魔时代，以神圣宗为首，组成神圣联盟抗击蓝魔邪族，后定都于天权城。莽荒部落存有吞并中圣地域的野心，神圣联盟对此一直保持戒备。如今圣女转世十年，觉醒不明，神圣联盟五霸之间不断出现摩擦，莽西那边也出现动荡，局势越来越不稳。
　　奈狼带着不知意味的眼神看向沐汐和洛蒂，道：“你们的人头现在很值钱。”
　　“你要人头去求赏，就来拿啊！”小王子坐在地上直瞪着他道，脸色铁青得可怕。
　　老佣兵哼了一声，用脚翻过沐汐击杀的那人，看了一眼伤口，带着讽刺口气道：“你们家的剑法就如此拙劣么？真是丢人现眼，你们号称雨玄，雨中之意有么？玄风之力有么？你直接叫毛毛雨剑法还差不多。”
　　沐汐闻言忍不住气愤，正欲说话顶回去，突然一想到“雨中之意”、“玄风之力”这两个词，有所顿悟，愣住在那里，脸上忽晴忽暗，头脑沉浸在剑招领悟中，一会儿陷入迷津无法明了，一会儿又柳暗花明有所领悟……正自悲痛的牧诗公主也不由关注到她的状态。
　　“我知道你们很难过，还请不要太过悲伤……”沐汐听见玳殊好心上前安慰她道。
　　刷的一声，她手中的剑突然击向玳殊。
　　玳殊反应极快，感受到剑势不小，即刻持棍来挡，铛的一声，被这一剑击退数步才稳住，吃惊道：“好厉害的剑势！”
　　沐汐也被这一剑的威力所震惊，她模模糊糊感到，自己似乎无意之中打开了雨玄剑法的一道玄门，触摸到一种很特别的雨玄真意。苦练终于迎来剑法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