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陛下心很累》胭脂戏鱼

3、第 3 章

　　1

　　“唉——”

　　在我第三次叹气后，身侧的骑士长问：“陛下，您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

　　亚力克是个天真又浪漫的人，自从我提点了他几次后，他就把我当做自己人，什么心里话都愿意告诉我。

　　通过他，我摸清了这个世界人鱼一族的底细，越想越觉得靠他们开展海上贸易的方法可行。

　　但是——

　　人鱼一族有些排外。

　　即便我拿出的方案能实现双赢，他们也不会愿意同我合作，除非我们两边能够联姻。

　　问题就出在这里，那条救了亚力克的人鱼——他是公的！

　　我低声嘀咕：“怎么不是人鱼公主，而是王子呢？为什么其他都和故事对上了，就性别不一致呢！”

　　“什么不一致？”

　　亚力克不知何时出现在我面前。

　　他朝我行了一礼，有些忐忑：“父亲，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可以吗？”

　　我压下心中的忧愁，微笑：“当然可以。”

　　亚力克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枚贝壳，表情复杂：“这是艾利送给我的。”

　　当了几个月的国王，其他能力我不敢说，眼力倒是增长不少。

　　见到贝壳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是个好东西。

　　贝壳表面附着淡淡的光晕，气息祥和，明显是被施加过女神祝福的稀罕物件。

　　我不知道亚力克拿出这枚贝壳让我看又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但对上他期待的目光，我只能硬着头皮夸赞：“是个好东西，艾利十分重视你。”

　　“所以——”亚力克迟疑的说：“我真的可以收下这份礼物吗？”

　　对上这种问题，一般我都采用敷衍战术：“你应该问问自己是否想要收下这份礼物。”

　　未免以后他们因为礼物纷争闹崩怪到我头上，我继续打补丁：“如果你选择收下，记得回赠给艾利同等的礼物。毕竟感情是相互的，如果你像艾利重视你一样重视他，想要…”当一辈子好兄弟的话…

　　后面的话我还没说完，亚力克就打断道：“谢谢父亲，我明白了。”

　　他握紧贝壳，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我想收下这份礼物。”

　　语罢，他又朝我郑重行了一礼：“接下来的事情，可能要麻烦父亲了。”

　　我：“一家人不必多礼。”

　　我其实有点懵逼，直到亚力克离开也没搞懂他来找我究竟是为什么。

　　身边的骑士长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没忍住问：“陛下，您真的同意三殿下收下那份礼物吗？”

　　我敏锐的发现那枚贝壳可能有特殊意义，假装不以为意：“他出于自己的意志想要收下礼物，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骑士长深呼吸，不知脑补了什么东西，缓缓道：“陛下开明，是我太过愚昧。”

　　然后呢？然后呢？

　　我等待着下文，可对方的嘴却像是被胶带封住，愣是不肯多说一个字。

　　我仿佛回到上学的时候，卡在一道基础题目前又不好意思询问老师，只能一个人胡乱猜测。

　　直到骑士长将我送回寝宫，我还是没能得出正确答案。

　　“要不去问问镜兄？但问这种问题太浪费了吧？”

　　“好像确实很浪费。”

　　我猛地抬头，发现莉莉丝正趴在我那张超大号床上。

　　她单手撑着下巴，眼睛微微眯起，像一只慵懒的大猫。丝制的长裙包裹在她身上，窈窕的身段显露无疑。

　　床上忽然出现个绝世美人，我也就做梦的时候敢想想，真碰上了——我有点害怕。

　　我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莉莉丝，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自己的寝宫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知如何反驳，毕竟她说的也没错。

　　到这时，一个被我刻意忽略的问题再度浮现——面前这个名为莉莉丝的女巫，她是我的王后。

　　我嗓子干涩，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好在莉莉丝没有为难我，很快转到其他话题。

　　“你居然光明正大的同意王子和异族结合，你是想被那些老古板口诛笔伐吗？之前叛乱的家伙们肯定又有借口了。”

　　2

　　嗦嘎！

　　那个贝壳原来是这个意思！

　　峰回路转，柳岸花明，朕的海上贸易计划又行了！

　　我抑制住叉腰狂笑的冲动，道：“莉莉丝，你知道目前能够进行远洋贸易的国家有多少个吗？”

　　莉莉丝被我问懵了，如果是平常，她露出这种神情的第一时间我一定会为她解释，防止她生气，但现在我太激动了。

　　我挥舞着手臂：“不足五个！确切的说，只有两个国家完全拥有远距离航行的能力！”

　　这个世界海洋占比很大，因为一些神奇的力量，大海比我原本的世界更加危险。即便船只经受得住海浪的击打，也可能折在海里奇奇怪怪的生物上。

　　人人都知道大海中蕴藏着丰富的财宝，但却没几个人有命去探寻。

　　但有了人鱼就不同！

　　人鱼一族是海洋霸主，有他们的帮忙，我不仅能毫不费劲的寻到海底宝藏，还能安全开展远洋贸易。运营得当，我的国家甚至能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垄断海上贸易！

　　莉莉丝有些迷茫：“这和那群在暗地里掀起叛乱的家伙有什么关系？你是想让人鱼帮你打仗么？那你想多了，人鱼没法离开海水，那些人再蠢也不会跑海里叛乱。”

　　“莉莉丝，掀起叛乱的人是谁？”没等她回答，我给出答案：“是不安分的贵族。”

　　“但打仗的是谁？”

　　“是底下的百姓。”

　　“当我能让所有人都吃饱穿暖的时候，谁还愿意跟着那些贵族去干掉脑袋的事情？”

　　“至于你说王子和异族结合会遭到反对？如果王子和异族结合能让大家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全国上下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举双手赞成！”

　　“况且！亚力克和人鱼是真爱！作为亚力克的家人，我当然得支持他，做他最坚实的后盾！”

　　虽然是我模糊不清的话让亚力克坚定了想法，但我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为了亚力克！

　　绝对不是单纯因为我想开展海上贸易计划！

　　听完我的慷慨陈词，莉莉丝点了点头，却又提出新的问题：“那么，在你的愿景实现之前的叛乱该如何处理呢？”

　　好问题！我答不出来。

　　作为被召唤而来的异世之人，我有一批坚定的支持者，他们相信神谕，相信我能带领国家走向富强。但同时，也有一批人不乐意被我这个莫名其妙的国王领导。

　　那群人如同阴沟里的老鼠，不想着怎样提升综合国力，满脑子都是争权夺利。我成为国王的这段时间，他们不停的搞小动作，还使计弄走了爱洛，让我少了一员猛将。

　　如果他们以亚力克和人鱼的结合违背礼法为借口掀起叛乱，说不定还真能拉拢一群思想老派的支持者。万一他们趁着我的大将不在时朝王宫发难…

　　我思考着这种可能性，却听见莉莉丝轻笑一声，朝我递来一张薄薄的纸。

　　纸上的文字我看不懂，只知道下方有许多个签名，其中好几个是和我不太对付的贵族的名字。

　　“安心吧，至少这张纸上的人是不敢搞事情的。除非——”莉莉丝勾唇一笑，如同睥睨众生的王者，“他们不怕女巫的诅咒。”

　　我一愣，想起这段时间她早出晚归看不见人影，小声道：“你最近是在处理这个事情吗？”

　　“哼！你想多了！”莉莉丝扭过头，一脸高傲，“这群人可不值得我大费周章，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她沉默一会儿，卷了卷胸口的长发，别扭道：“就当做你送我的苹果园的回礼吧。”

　　3

　　苹果园？

　　电光火石间，我想起来了。

　　我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天，微服私访时遭遇了抢劫——抢劫者是同一个村子的村民，因为被压榨的活不下去只能拼死一搏。

　　他们运气不错，一眼就选中最有钱的我；同时运气也很糟糕，啥都没捞着就面临最严重的处罚。

　　了解到村民抢劫的原因和周边几个村子面临的困境后，我免除了抢劫者的死罪，又收拾了不做人的小贵族。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我带人在附近探查一番，发现附近的几个村子主要来源都依靠耕种，但那里的土质根本不适合种粮食。

　　正巧那时我知道了莉莉丝女巫的身份，通过观察发现她对苹果情有独钟。

　　之后我干脆让村民集体改耕地为林地，一起种植苹果，并将其包装成送给莉莉丝的礼物，以此获得了女巫的支持，让她帮忙给那片土地的土质改良了一下…

　　貌似前些日子，那边的管理者回消息说第一批苹果已经丰收。我当时没在意，但那位管理者应该把我曾说过的话都记在心里，第一时间就通报了“苹果园的主人”莉莉丝。

　　我一直以为莉莉丝当初会帮忙是嫌我烦不想被纠缠，毕竟那时她的态度可算不上好，没想到她居然一直记得我随口一说的“礼物”。

　　虽然我脸皮挺厚，这会儿仍感到一丝心虚和羞愧。

　　我轻咳一声，郑重道：“莉莉丝，以后我会送你更多更好的礼物。”

　　“你能有什么好东西！”莉莉丝轻嗤一声，瞄了我一眼后又慢吞吞地说：“不过——要是过得去的话，我也是可以收下的。”

　　我笑眯眯的回应：“好的，我一定找到符合莉莉丝大人心意的礼物。”

　　“油嘴滑舌的家伙，如果你不能说到做到，我就…”

　　“就怎样？”
　　原谅我，这个时候的莉莉丝太好说话了，我忍不住想逗她。

　　“哼！”

　　她瞪我一眼，愤愤的哼了一声，却没有说出任何惩罚。

　　我心口一热，忽然生出几分冲动：“莉莉丝，我……”

　　“砰——”

　　一只圆滚滚的小鸟冲破窗户钻了进来，堪堪停在距离我十几厘米的地方。

　　如果任由它撞到我身上，我大概不死也残。

　　我心有余悸的对身边的女人说：“莉莉丝，谢谢你。”

　　莉莉丝的指尖缠绕着黑紫色烟雾，眼神冰冷，五指微微用力。

　　悬停在空中的小鸟尖叫起来：“救命啊！杀鸟了！杀鸟了！”

　　声音有点耳熟。

　　我赶紧制止莉莉丝：“等等！莉莉丝，别杀它。”

　　“愚蠢的仁慈。”
　　她嘲讽似的看我一眼，最终放开了小鸟。

　　圆滚滚的小鸟坠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扑到我的脚边哭诉：“呜呜呜，我亲爱的父皇，亲爹，爸爸，救救我啊！”

　　这声音是——

　　“安东尼？！”

　　4

　　“所以，你怎么变成鸟了？”

　　我看着坐在面前的胖鸟，满眼疑惑。

　　安东尼是前国王的二儿子，与我同岁。前国王去世后，在我的支持下他得以背上行囊外出冒险，实现自己的理想。

　　“你半个月前不是说自己到横断森林去寻宝了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胖鸟做出一个人性化的表情，深沉道：“唉——说来话长。”

　　我隐晦的看了眼身边表情不爽的莉莉丝：“那就长话短说。”

　　“好的。”胖鸟立马坐正，“是这样的，半个月前我在横断森林找到一处遗迹，不小心开启了里面的传送阵，意外之下被传送到了一头龙的巢穴，出于好奇动了里面的东西，然后…”

　　我呼吸一窒，忍不住抬高声调：“你惹了一头龙！”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胖鸟扑腾着翅膀，语无伦次的解释：“我就是好奇，我发誓我没坏心思，我不是故意弄坏龙的东西的…”

　　我捂住心口：“你弄坏了多少？”

　　胖鸟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嗫嚅道：“就，就一个洞穴的。”

　　我感觉自己快要晕厥。

　　那可是龙啊！位于这个世界顶点的生物！

　　敢动龙的宝藏，不想活了吧？

　　我声音有点颤抖：“然后呢？”

　　“然后…”胖鸟有点不好意思，“我用化形魔法变成鸟逃跑了，但龙一直在追我。它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让我三天后去荒原之野见它，不然就灭了我…以及我的国家。”

　　“哈哈。”我双手捏住圆滚滚的胖鸟，笑容狰狞：“莉莉丝，要不我们还是弄死它吧？”

　　安东尼叫唤：“不不不！别啊！爹啊，亲爹啊！救我啊！”

　　我：“你亲爹在地下呢，你下去正好可以看看他。”

　　安东尼：“救我救我！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你帮我打发那头龙！”

　　我：“打发不了，还是直接拿你的尸体给它赔礼吧！”

　　安东尼：“别啊别啊！你可是有女巫做帮手的！那是头没成年的小龙，咱不一定会输的！”

　　我不为所动，安东尼又将目光转向莉莉丝。

　　“母后，女巫大人，帮帮忙吧！就算不帮我也帮帮苏吧？那头龙要是真来了他肯定也逃不过！神谕里说过，他可是你的…”

　　“砰！”

　　破了个洞的窗户玻璃再次碎掉，刚才还在我手里的胖鸟不见踪影。

　　莉莉丝的指尖缠绕着施法过后的余韵，看着我阴沉道：“他刚才说的话，忘掉。”

　　我眼神茫然：“安东尼请你帮忙的事需要忘掉吗？”

　　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过多纠缠，留下一句“三天后一起去”就径直离开。

　　我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禁生出几分好奇——

　　所以“神谕”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5

　　我缩在防御法器里看着天空中闪烁的电光，大气不敢出。

　　近距离观察龙和女巫的战斗真是太恐怖了。

　　三天中我做了许多准备，本想和龙进行一次谈判，没想到对方和莉莉丝都是暴脾气，刚见面就开打。

　　我一个脆皮战五渣只能在一边瑟瑟发抖，祈祷他们快点结束战斗。

　　大概是我的祈祷起了作用，十分钟后莉莉丝和龙都降落下来。

　　“人类，你很强。”

　　龙的语气高傲，但声音稚嫩，像是故作深沉的小孩，没一点威慑力。

　　莉莉丝拂起长发，甩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是吗？那你还真弱，不是龙吗？”

　　“闭嘴！我只是还小而已！”龙气急败坏，跺脚时的震动让大地跟着颤抖，“而且你的魔力快用完了吧？继续打的话你肯定会输的！”

　　“输？我不可能输的。”

　　我观察莉莉丝的脸色，发现果然有些苍白。尽管她依旧站得笔直，气势不减，但我不敢堵。毕竟她是个嘴硬的女人，万一真是在硬撑就坏了。

　　我咬咬牙，大着胆子挡在莉莉丝面前：“既然都不想打了，那我们来说点别的东西吧？”

　　“我——”还能打！

　　趁着她话没说完，我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低声劝道：“我知道，莉莉丝你很厉害。但打了那么久你也累了吧？稍微休息一下吧。”

　　她皱起眉，眼神不善。

　　我温柔地注视着她：“乖，你要是累着了我会心疼的。”

　　油腻，但管用。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知道莉莉丝吃这一套。

　　果然，她收敛魔力，别过脸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一副不愿意搭理我的表情。

　　安抚好她，我把目光放在龙身上。

　　“尊敬的龙大人，您好。”

　　龙微微俯下身子，表情疑惑：“你这个弱了吧唧的人类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请不要关注无关紧要的事情，我能和您谈谈吗？”

　　“我才不要和弱小的人类讲话！”

　　“可我们已经在交流了。”

　　龙睁圆眼睛，短短的前肢捂住嘴巴，动作有些滑稽。

　　我忽然觉得，打发这头龙貌似不难。

　　我继续道：“既然已经在交流了，那多说两句话也没关系吧？毕竟我从未见过如您一般强大的龙。”

　　“唔。”龙扬起下巴，背后的尾巴轻轻甩了甩，“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就听你说两句吧！”

　　我组织语言，尽量在不刺激它的情况下询问了安东尼和宝藏的事情。

　　然后——

　　龙哭了。

　　“哇呜呜呜！我存在好久的宝贝，都没了！呜呜呜，全都没了！”

　　“呜呜，我好伤心，我攒了好久好久，都是公主喜欢的东西，被那个人类全弄没了！我要弄死他！”

　　等等，公主？

　　听见关键词，我立马警觉起来：“您说的‘公主’是什么意思？”

　　“公主你都不知道？”龙鄙视的看了我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公主是人类王国最宝贵的财富！能够拥有公主的都是强大的龙！”

　　我：“…”

　　我：“冒昧的问一句，这个说法是从哪里来的？”

　　龙宝贝般的拿出一本书，是可爱的儿童油画封面，上书——《公主与龙》。

　　我：“…”

　　不错，这波文化入侵妙啊，回去要感谢一下这本书的作者。

　　与此同时，一个绝妙的主意在我脑海中形成。

　　“龙大人，您知道公主是什么样的吗？”

　　“啊？”龙眼神闪躲，嘴硬道：“知，知道啊！就，就人类的样子，长头发，很漂亮，然后，然后是龙最喜欢的金色！”

　　我一听，全中！

　　赶紧接话：“您说的对！”

　　得到我的肯定，龙立马得意洋洋的翘起尾巴。

　　我露出商店推销员似的标准微笑：“龙大人，告诉您一件事。您追逐的那个人类叫做安东尼，他就是‘公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