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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何以解忧 ...

  •   此后几日赵与晟都闷闷不乐,临安府能闲耍的去处已经逛腻了,乱七八糟的文玩古董买了一堆,然而也没有心情把玩。

      石青石绿常劝说小公爷去街上逛逛,但他提不起情绪。托着腮望着窗外发呆,树枝上的鸟雀叽叽喳喳叫的人更加心烦意乱。

      石青说:“小公爷,我听说昨日三羊楼新上了炙子骨头,食客们慕名而去,均赞不绝口,要不您也去尝尝?吃完也好顺路去看看马掌柜寻到了什么好笔。”

      说到烤羊肉与好笔,赵与晟这才懒懒的收拾了跟着他出门。

      能聊以慰藉的只有美食了。

      梁楷将他视为登徒子,看他的眼神冷的能结出冰,画院这么多画家也大都看不上他,偌大个临安府,竟连一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

      上一世每当他学习压力大的时候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吃东西,这里虽然没有他爱吃的汉堡可乐奶茶,但是御街好吃的也不少,特别是羊肉堪称一绝。

      宋代厨师在羊肉炙烤方面确实有一套,不仅熟练掌握烟熏、火烤、炭煨、石烹四大技巧,还会结合不同食材灵活搭配,光烤羊肉的方法就有二十几种,上好的食材再加上好的烹饪,配点甜甜的米酒,别提多美味了。

      甚至让他想起穿越前跟东子和刚子去小东北烧烤撸串喝扎啤的快乐了。

      御街有三段,第一段是临安的政治中心,靠近皇宫、朝廷中枢机关,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集中,因此,这里的店铺大多经营金银珍宝等高档奢侈品;
      第二段从鼓楼到众安桥,以羊坝头,官巷口为中心,经营日常生活用品,这里名店、老店云集;
      最后一段从众安桥至武林路、凤起路口结束,这里有都城最大的娱乐中心,也就是他们前几天去的北瓦。

      他径直来到武林路一家名为三羊楼的专吃炙羊肉的店,点了新上的招牌菜炙子骨头,又点了羊肉烤饼和蜜炙鹌子,一壶梅花酒。

      炙子骨头就是烤羊肋排,把涂满佐料的羊肋排炙的酥烂可口、香味扑鼻。这道菜本是宫廷御菜,三羊楼近日聘了个宫里出来的厨子才上了这道菜。

      临安府内外的地主员外,还有口袋有点小钱的市井百姓,谁不想尝尝官家吃过的菜?再听御厨聊聊宫里的见闻,也算见了把世面。

      因为价格不便宜,小二见来的是贵客熟客才会大力推荐这道炙子骨头,一般寻常百姓来点的最多的还是羊杂汤、羊肝羹汤和烤饼等。

      现在是农历二月底,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傍晚的风还有点冷,吃点热乎乎的炙羊肉,配一点微醺不醉人的梅花酒,原本是最舒服不过的事情。

      怎奈赵晟宇想到自己这浪荡子的身份,还有众人虽不明说但暗地嫌弃的态度,令他十分失落,如今,连美食都没人分享。

      烤羊排虽然好吃,但自己吃喝实在没趣,赵与晟把石青拉过来一起吃,又叫了几壶酒,酒过三巡,他有些醉了,喝的面红耳赤,眼窝子都变浅了,特别想哭,可能是心里的委屈憋了太久,在酒精的作用下,终于绷不住了。

      上一世他生在小康之家,在父母呵护下长大,是令爸妈骄傲的学霸儿子,是受导师器重的优秀学生,不仅有三五好友,还有女孩仰慕。

      自穿越以来,他一直不敢去想的就是上一世的父母,不知道那世的他是不是因为写论文猝死了?还是跟真的小公爷交换了灵魂?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赵与晟边灌酒边嚎啕大哭了起来,引起周围食客侧目。

      他眼睛里蓄满眼泪,俊美的脸庞笼罩着一片绯红,白皙修长的双手青筋暴起。

      他抓着石青的胳膊问:“他们凭什么瞧不上我?石青你说,我有那么糟糕吗?”

      又端起一杯酒直灌下去,“梁楷——,我只是想跟他交个朋友,这么简单的事……,怎么这么难?”

      石青也喝到微醺了,状着胆子道:“小公爷,依小的说,这也怪不得梁抵侯,是您之前做的事儿确实有点过分。最近您像换了个人似的,石绿胭脂他们私下都说,小公爷现在的样子,真像个大家公子哥儿的作派了,我们做下人的脸上也有光啊。”

      赵与晟借着酒劲说:“是啊,是换了个人,其实我是小白,我不是那完犊子的小公爷——”

      “我想我爸我妈了!如果我没了,他们该多难过啊——”他仰起脖子把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喊到:“小二,再上酒!”

      “石青,你知道吗?我想吃我妈包的饺子了——,芹菜肉馅的,可香了,可好吃了,我每次放假回家第一顿都是吃饺子……”他哽噎道:“可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石青不知道小公爷说的什么,只当他在说醉话。

      赵与晟接着又仰头猛灌了几口酒,泪和酒混和着流淌到脖子上,滴湿了衣服。

      他感到头像炸裂般的疼,胸口如哽住了一般喘不过起来,他朝胸口锤了两下,“我心里特别难受——真tm难受啊——”

      赵与晟哭得涕泪横流。

      石青自小跟在小公爷身边,见惯了他跋扈的样子,从没见过他如此狼狈,当下又是心疼又是为难。

      他四下张望,想提醒小公爷注意形象。

      为难的是今日是他撺掇着小公爷出来喝酒的,这事儿要是传到国公爷耳朵里,他肯定第一个挨骂,挨板子都有可能。

      他扶着赵与晟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小公爷,您醉了,小的扶您回府吧。”

      赵与晟歪歪扭扭扶着桌子起身,一把推开石青伸过来的双手,边哭便笑着,踉踉跄跄地从酒楼走了出去……

      他没醉,他知道,那一世回不去了,只能默默藏在心里。

      而这一世,他多么希望能改掉过去那位小公爷留下的纨绔印象,得到认可啊。

      沿街走了一会儿,在盐桥河岸边坐了很久,吹了吹冷风,酒醒了,他决心一切从头开始。

      次日

      赵与晟一早就起来了,穿戴整齐,收拾的清清爽爽,给国公和夫人请了安,陪着吃了早饭就出门了,带着石青直奔马家笔肆。

      一进笔肆大门,赵与晟便冲掌柜说道:“掌柜的,让你去寻最上等的笔,可寻到了?”

      掌柜见来了贵客,忙出来迎,忙满脸堆笑地应着,“到了到了,你看我东西都收拾好了,这会子正要去找石青,怎么敢劳烦小公爷亲自跑一趟呢。”

      说到上等毛笔,当朝诗人陆游诗里道:“屠希一笔价必千,绍兴初载海内传。”写的就是屠希制的笔,可以说是相当名贵了。

      笔肆马掌柜略带神秘地说道:“小公爷,这笔过去可是进献朝廷的贡品,如今屠希过世了,市面上的屠家笔都是他的孙儿屠觉所制。虽说屠觉的制笔技术也不差,总是不如屠希笔,有种说法,屠希笔作万字不少败,屠觉笔写到两百字,败矣。可见其中差别。”

      马掌柜给小公爷倒了一杯茶奉上,继续道:“如今的屠希笔,价格高还是次要的,主要是十分稀有,可以说一笔难求啊。”

      掌柜一边讲解,一边颇为得意地把装笔的雕花木盒打开,“这里仅有的两支屠希笔是我费了很大心思从建康府的藏家手里淘过来的,请小公爷过目。”他又打开了一个锦盒,“这是制墨名家潘谷所制“松梵”墨,人称“一两黄金一两墨”,说的就是它了!”

      赵与晟拿起笔细看,笔锋饱满有弹性,锋劲而和,“尖”、“齐”、“圆”、“健”,正适合作人物画勾勒,是一只上好的笔,品质不输“岁贡紫毫三两”的御用贡品紫豪宣笔。

      他痛快付了钱,拿着刚买到的笔墨满意地边端详边走着。

      刚行至众安桥上,一女子小跑着迎面一头撞了过来,“哎哟”一声差点摔倒,赵与晟忙扶起来,是一位可爱的妙龄少女,模样娇俏清丽。

      女子单手叉腰瞪着他,语气中带着些嗔怒,甩了甩浅紫色宽袖,用手指着他道:“你这个人,走路怎么不看路啊!”

      “嗳?你这小娘子好不讲理,明明是你的错,你……”赵与晟感觉她有些面熟,原主的模糊记忆中,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女子。

      “你什么你?就是你的错!”女声面露愠色。

      赵与晟挑了挑眉,刚要开口辩论,只听传来一温柔女声:“馨儿,别乱跑,当心看路。这位郎君,方才是小妹馨儿失礼冲撞了,您多包涵。”

      赵与晟与女子目光对上,心脏顿时漏了半拍,女子上身着碧色窄袖短衣,下身穿长裙,外套一件对襟的长衫褙子,眉眼如画,一双眸子仿佛装满秋水,略施粉黛却胜万千妩媚,气质如兰,莞尔一笑竟如明月光辉。

      赵与晟深深陶醉在这浅浅微笑里了。忘了四时明灭,仿佛时间定格了,空气中流淌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兰花香气。

      女子看他头戴纱帽,身着圆领宽袖澜衫,看起来文质彬彬,是个眉目俊秀的郎君,神情却像掉了魂儿似的一样,面颊染了一层绯红,不免有些好笑。

      她见赵与晟手里拿着一支毛,便道:“这屠希笔甚是难得。”

      赵与晟忘了刚才要辩论什么,只呆呆道:“小娘子也懂笔墨?”

      馨儿在旁嗤笑道:“姐姐精通诗书,自然博学多识。”

      女子嗔怪道:“馨儿,休要乱说。”

      她掩嘴嫣然一笑,朝赵宇晟微微屈膝行了个礼,挽起紫衣女孩的手走了。

      赵与晟还愣在原地,仿佛忘了该怎么呼吸,握着毛笔的手心也沁出了一层汗珠。直到石青唤他:“小公爷,咱们快走吧,今天您约了陈居中陈抵侯到青烟阁品茶看画,看时辰他差不多也该到了。”

      赵与晟把笔递给石青,回头去看,人潮慢慢,佳人已走远,不知再向何处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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