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温暖如初》南柒一

12、第 12 章

　　叶暖来到医生办公室，找到叶敬远的主治医生，详细询问了叶敬远的病情。

　　不出叶暖的预料，叶敬远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很不好的地步，多个器官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退，其中最为严重的是心脏问题，至于后续情况，医生只叮嘱叶暖作为病人家属尽可能多陪伴在病人身边。

　　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叶暖迎面撞上林予。

　　原本一丝不乱的头发，在匆忙的奔跑中失去了原有的规整，林予每隔几天就会到医院来探望叶敬远，即使因为有事来不了也一定会电话和陈姐确认叶敬远当天的情况如何。

　　让林予没想到的是，一如寻常的一通电话中，竟然得到了叶暖回国的消息。

　　林予不管不顾地冲向医院，三年了，记忆里的叶暖都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了。

　　气喘吁吁中藏着小心翼翼，林予深呼吸平稳了气息才开口，“在国外…还好吗？”

　　“嗯，挺好的。”

　　叶暖低头盯着鞋尖，不敢直视林予的视线。

　　“回来怎么没和我说呢，我好去机场接你。”

　　“太麻烦了。”鞋尖蹭在光滑的地面，叶暖的声音很低，听不出情绪的波动起伏，却让林予生疏得心口闷闷地疼着。

　　林予的目光落在叶暖低垂的发顶，久久不舍得移开。

　　突然，叶暖抬起头，跌进那双望不穿的墨一般的眼眸中，汹涌的情愫包裹住叶暖，一下下撞进着她寒冷刺骨的身体，最后直击心底那块封存着所有和林予有关的地方。

　　湿润瞬间盈满眼眶，叶暖意识到这一点，及时将自己从失控的边缘拉回，“我先回病房陪外公。”

　　叶暖逃似的快步走开，再多停一秒钟，她强装出的坚强和不在意就会分崩瓦解。

　　林予留在原地，重重叹气，他后悔自己的懦弱，后悔在叶暖坚定地走向自己时，自己像个逃兵一样退缩不前，顾忌重重。

　　林予没有离开医院，叶暖在病房里等着叶敬远的醒来，林予则在门外守着门里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陈姐出来叫林予进去，说是叶敬远醒了，有话要说。

　　林予来到床边，叶暖两人一左一右。

　　叶敬远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中度过。

　　叶敬远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示意林予靠近些。

　　林予俯身，靠近叶敬远，“外公，小暖回来了，您很高兴吧。”

　　叶敬远笑着点点头，紧紧攥着叶暖的手，气息奄奄地说，“高兴，高兴。”

　　“我啊，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外公。”叶暖抽泣着打断叶敬远的话，“您没事的，我问过医生了，他说您恢复得好，各项指征也很好，您不会有事的。”

　　“小暖不哭。”叶敬远颤巍巍地伸手替叶暖擦掉眼泪，“人总要有这一天的，只是，外公不放心你，我走了，就只留下你自己了。”

　　叶暖抱住叶敬远的胳膊，哭泣声被淹没在叶敬远早已不再健硕有力的手臂间。

　　叶敬远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叶暖的发顶，“小暖，乖，不哭了，趁着外公清醒，有些话要对你说。”

　　叶暖抽噎着抬起头，泪水打湿了她消瘦的脸颊和泛红的眼眶。

　　叶敬远一只手握着叶暖，另一只手拉来林予，两只手在叶敬远的手中第一次重叠交握。

　　“有些话不说出口会后悔的，有些误会不解释清楚也会后悔的，你们还年轻，千万别把有机会弥补的事变成一辈子的遗憾。”

　　林予借力紧握叶暖的手，郑重地向叶敬远承诺，“外公，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暖。”

　　叶敬远欣慰地点点头，“林予啊，你带小暖先回去休息吧。”

　　“不，外公，我就在这儿陪您，我哪儿也不去。”

　　“听话，先跟林予回家，明天再来看外公，等外公好了，咱们一起回家。”叶敬远说到最后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声音越来越弱，但眼睛里满含着期盼。

　　“是啊，小暖，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晚，医院有我在呢。”陈姐也在劝说叶暖。

　　“就听外公的吧。”林予拍拍叶暖的肩膀，“明天一早我们再来。”

　　面对大家的劝说，叶暖只得跟着林予离开了医院。

　　可是，刚走到医院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离开医院的彭楚烨又突然出现。

　　“叶暖，跟我回家。”彭楚烨边说边要去签叶暖的手。

　　叶暖条件反射地躲避彭楚烨的触碰，林予见状，立马将叶暖护在身后。

　　这些年，不管有意还是无心，只要是有肢体上的接触，叶暖立马警觉地躲开，每一次，叶暖脸上浮现出的厌恶都深深刺痛着彭楚烨。

　　但是现在，林予的手握着叶暖的手腕，叶暖不仅没有要闪躲，反而紧紧攥住林予的衣角。

　　彭楚烨怒火中烧，语气不免生硬，威慑力十足，“叶暖，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叶暖缩在林予身后，彭楚烨的威胁让她身体一抖。

　　察觉到叶暖的异常，林予握在叶暖手腕处的手改成握住叶暖的整个手掌。

　　林予的掌心里的温度驱散了叶暖惴惴不安的情绪。

　　叶暖回握住林予的手掌，如果这一次，她选择和林予站在一起，是不是结局可能会不一样。

　　惊讶于叶暖的回应，林予有一刹那的怔愣，很快就重新调整好状态，“不劳烦彭先生了，我会带小暖回家。”

　　彭楚烨强势拦住二人的去路，“我听说林教授正准备一个很重要的项目研究，万一项目出了什么问题，您恐怕不好和学校交代吧，所以，叶暖还是交给我来照顾吧。”

　　看似在和林予对话，但叶暖听得出，彭楚烨的字字句句都是在说给她听。

　　“叶暖，别打扰林教授了……哦，不对，应该是林副教授，能不能评得上正教授还要等这个项目结束，是吧。”

　　彭楚烨似笑非笑的样子比毒蛇猛兽的凝神更让叶暖不寒而栗。

　　握在一起的双手，终是要有一个人选择先放开。

　　叶暖忍着心底汹涌的疼痛，依依不舍地离开那处她贪婪的温暖。

　　“林予，你先去忙你的事情吧，我今晚去彭家住。”

　　这一次，林予不可能再轻易放手，他不会再给自己任何后悔的机会。

　　叶暖惊讶于林予握紧不肯松开的坚决，已经按捺住的心再次悸动。

　　彭楚烨不由分说地扯住叶暖的手臂，贴近叶暖的耳边，声音只有他们两人听得清楚，“叶暖，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让他继续在你身边，我有的是办法让他，还有他的父母一起身败名裂。”

　　话音刚落，彭楚烨收起眼中的狠戾，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你们应该还有话要说，我先去车里等你，叶暖。”

　　彭楚烨离开后，原本温暖的掌心，此刻失了暖意，只剩下荒凉在嘲笑着叶暖的痴心妄想。

　　叶暖轻轻挣开林予的手，“林予，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要突然出国吗？”

　　说着，叶暖从手机找出那张她只看过一次不愿再面对的照片。

　　“你还记得彭楚烨送我回家的那天早上吗？就是在那天的前一晚，他带我去了酒吧，把喝醉的我又带到了酒店，然后……就是照片里那样。”面对林予说起这些时，叶暖竟出乎意料的平静，“事情发生后，我不敢让外公知道，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所以，我同意了跟彭楚烨一起去国外。”

　　叶暖的视线看向远处，没有聚焦在固定的某一处，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远眺。

　　“其实，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不是对哥哥的喜欢，就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喜欢。”叶暖好像从远处看到了曾经和林予的点点滴滴“那时我总希望能快点长大，你说等我高考结束就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所以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跑到你的学校，只是想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可能是我自己。”

　　“我也想过不要再喜欢你了，可是，我真的做不到，网上有句话：不能在年少时遇见太惊艳的人，但你就是惊艳了我整个生命的人啊。”

　　林予站在距离叶暖半步的地方，面上丝毫不见平日里的冷静淡泊，他震惊于叶暖如此浓烈炙热的感情，更痛恨自己一直以来的顾虑和犹豫当然，林予的心里更多的是对于叶暖的心疼，他顿悟了这些年来叶暖的反常，他甚至不敢去想她一个人怎么坚持度过那些难熬的日夜。

　　林予刚要说话，叶暖再次出言打断了他“出国前，罗苒姐姐带我去过你的公寓。”

　　有些话，叶暖不希望林予说出口，不是她不想听，而是她不愿因为自己让林予的人生中有了污点。

　　叶暖以为，有些事情只要不说，就可以当做是她一厢情愿地在青春年少里做了一场梦。

　　“小暖，你十八岁那年，我欠你的答案，不是因为答案本身难以启齿，而是，我怕自己不能成为你最好的选择。”

　　当年的遗憾，林予决不允许再重来一次。

　　“我本来想等你再多经历一些事情，多遇到一些人，但是……对不起，小暖我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都怪我当时有太多的顾虑，才会让你……”林予悔恨地不忍心再说下去，强忍住的泪珠在眼角打转。

　　叶暖从没见过林予如此破碎无助的样子，她想要抱住林予，想要告诉他这一切和他无关，怎么也怪不到他的身上。

　　可是，不远处的车里，等待着她的彭楚烨是不会容许这样的结果存在。

　　“林予，我不想再喜欢你了，也许，你不在乎我和彭楚烨的事情，但是，我做不到，所以，我们…就到这儿吧。”

　　心碎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啊，叶暖强撑着一口气，等不及林予的回答，转身离开的刹那，眼泪和碎掉的心一齐从叶暖的体内流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