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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话 冒险要在晚餐后 ...

  •   “没想到竟然真能十连胜。”昶提着灯笼走在最前方,看上去心情相当舒畅,他难得向子鼠搭话,“这学期轮到我值日的时候刷黑板都交给你了。”
      子鼠咬牙切齿地跟在后面,开始后悔在玩黑杰克时答应昶“能十连胜就代替刷黑板”的约定。
      “就算你真的赢了,你也该自己擦黑板。”桃子也提着灯笼,走在队伍最后。
      “可是我赢了啊——”
      “那也不行。”
      “嘁。好吧。”昶淡淡地咋舌,到底子鼠是否遵守约定似乎对他而言完全无所谓。
      时过九点,天色黑得彻底,幸好天空一片晴朗,漫天的繁星让视野清晰了些。山间潮湿的空气从草木间溢出黏附在皮肤表面,和着微风透着秋季的凉意。三人从别墅出发往山脚走去,山脚有一小片村庄围绕在田野中,视线穿过树林能看到房屋间的几星灯火。
      “晚上确实有点冷……”回想商临走前叮嘱的一番话,桃子拉了拉被风吹起的外套。桃子和子鼠都借了佣人提供的短外套,昶则是穿着长袖来的。
      “报告上说出现的地点固定在那边的田里,但出现时间很分散。”子鼠眺望着隐约的田埂指了指大致的方向。
      “那就只能守株待兔了。”昶看向子鼠指的方位。
      日期接近十月,田里基本都收割完秋季的作物换为种植冬小麦,从麦田的一端到另一端整齐地排列着低矮的麦株,假若光线足够的话可谓是一览无余。
      出现稻草人的田地已经荒芜,由于长时间无人打理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
      “因为害怕稻草人没人敢靠近,所以才这么荒凉吗?”和子鼠埋伏在杂草中,桃子把灯笼放好。
      “不止这个原因,”子鼠解释道,“管理这片田地的农家家中只有一位婆婆,她上个月去世了,村里暂时分不出多余的人手接管,本打算过了冬再讨论,结果突然冒出了稻草人。”
      “她的家人呢?”
      “丈夫似乎很多年前就去世了,唯一的儿子也在年初的时候死在外地。”
      “这样……”
      昶带着灯笼绕完田地一圈回来,他和两人一样伏身蹲下:“结界铺好了。”
      “这样稻草人就没办法逃跑了吗?”桃子想起和附身在姚罂身上的怨灵战斗时的场景,那时不知昶用了什么伎俩把查茶家整个包了起来,“不过你这次怎么借用子鼠的符纸?之前用的金粉呢?”
      “有金砂我当然不会用符纸啦。”听到桃子的疑问,昶不满地撇了撇嘴,“但上次消耗得所剩无几,还没来得及补充。”
      “哪个到底是什么啊?”桃子顺着话题问了一句。
      “就是金砂啊。”
      “所以说那是……”看着昶不明所以的表情,桃子的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你指的是那个?”
      “那个是哪个?噢,黄金的沙砾,神秘学里很常见吧。”
      一旁坐着的子鼠也露出疑惑的神情,似乎和昶一样没听懂桃子的问题。
      “不过不是纯金,而是金锡共晶,为了脆化还掺杂了硅和其他物质。”昶又加了两句。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桃子强行换了个话题,“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出现为止。”
      待子鼠说完,三人不约而同没了声音。
      周围称不上安静,青蛙和昆虫的鸣叫此起彼伏,时而不知是老鼠还是蛇在草丛里窸窸窣窣地穿行。取代月亮的满天繁星将夜幕与地面的距离无限拉远,偶然掉落的流星划出纤弱的弧线。
      空气却有些沉闷。
      扰人的蚊虫一直在身边打转,不过随后又飞远,桃子看了看手上捏着的香囊,是出发前屋内的佣人塞给他们的,一人一个。
      “这些香囊真有用。”她默默在心里感慨,不禁想起自己留在家里的香囊,里面的草药放了许久,气味几乎散尽没什么效果了,在昶出现之后乱七八糟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桃子把它忘得一干二净。
      不久之前母亲还说要去药房重新抓配驱虫的草药,然而提出去药房的到底是仿形还是真正的母亲,事到如今也无从得知。
      “……”
      尽管昶依旧惹人生气,但对子鼠和二月,桃子讨厌不起来。接触得越多只会越加发觉所谓的除祟师,不过是生活在自己身边、随处可见的普通人,现在只是碰巧发现了他们的另一面罢了;至于祟,目前除了它们能被人为赋予恶意、自身携带着恶意以外,桃子对它们没有更多的认知。
      桃子瞥了眼昶。
      “?”察觉桃子的视线,昶微微偏了偏头,什么都没说又盯着前方。
      “会长也和你一样能把祟吃掉吗?”桃子挪了挪嘴唇,最终决定开口。
      子鼠也在意地竖起了耳朵。昶能使用请仙的能力还是从桃子口中听说的,说实话这点实在超出他的想象。
      “不能。”昶简略地回答了桃子的问题,闭上了嘴。
      听到答案,桃子似乎松了口气,子鼠却无法释然。
      二月不能像昶一样把祟吃进肚子,那么,假设的确有德派家系能特性的因素左右,但这终究还是属于昶独有的能力。要令这样破格的能力放在一个即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会做些什么的人身上,无异于将野兽放出笼子任由它在人群中漫步一样危险。
      “父亲和母亲……家里的其他前辈知道他的能力吗?”子鼠思考是否需要报告给家中的长辈们,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和月阳哥的事又没什么关系。本来擅自离家已经让他们够担心的,就不要再给他们添堵了。”
      桃子和子鼠各怀所思,昶则静静地凝视着丛生的杂草。
      忽然一簇草叶剧烈摇晃,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地上爬起来。
      三人注意到动静,都摒住了呼吸。
      一个由两根木棍交叉绑在一起构成骨骼、带着霉变的麦秆组成血肉、穿着破旧的马褂、大约两米高的稻草人稳稳地站立在杂草中间,它全身泛着白光,让人想不在意都难。
      它埋下腰,周围飞起一根根连根拔起的野草。
      “主角总算登场啦。”昶提起灯笼,拨开草丛朝稻草人走去。
      “你过去干什么?!”桃子急忙阻止他,怕被听见特地压低了声音。
      昶扬起下巴指了指对面:“去看它到底在做什么。”
      “虽说它不袭击人,但万一被你激怒怎么办??”
      “紫薯就算了,那个身上附着的祟你不是看得见吗?”昶示意桃子仔细观察,“寄宿在草人身上的是死灵,死灵会保持死前的样貌。”说着,他和资料上的描述对照起来:“男性、年龄二十出头、下颌方正、宽鼻翼、右前臂留有野狗咬过的旧伤。外貌和年龄符合年初意外死亡的儿子的特征,资料里记录了村民的口述。”
      “我又没看资料……”桃子轻声嘟哝,接着她看向子鼠试图求证,“也就是说,婆婆的儿子附身在稻草人身上了?”
      “咳……附身的祟我看不见。”子鼠窘迫地清咳一声:“周围的结界由我看着,它逃不掉,有情况我会协助你们。”
      “调查队的报告上也写了这个猜想。我们的任务就是去弄清楚它的身份和回来的目的,以及视情况除掉它。”昶接过桃子的问题,继续往前走,“你们俩待在这里,我一个人足以对付。”
      “我也要去。”桃子咬咬牙,快步跟上,“我想知道他为什么回来。”
      大概是桃子的决定出乎昶的意料,他的动作略微迟滞,不等桃子靠近便稍稍加快了速度:“……随便你。”
      稻草人仍在扯着草皮,田地中央已经拔秃了一块地方露出漆黑的泥土。看起来是好几天积累下来的努力。
      “你在做什么?”昶高举着灯笼,艰难地从草丛里钻出来。
      “哎!你怎么提着灯笼就来了?!这么多干草危险得很!你赶快把火吹灭!不然一个不小心烧起来可就闯大祸了!”稻草人慌慌张张地挥舞着手臂朝昶喊道。
      昶环视一周,从怀里放出一列白色的符纸,符纸发着光围住昶和稻草人,等符纸的亮度足够照亮四周时昶吹灭了灯笼中的蜡烛。
      “你……你是村里请来的仙术道长?这是什么法术??”稻草人傻眼。
      昶没理会对方的惊叹,重复了一遍:“你在做什么?”
      稻草人见昶身份特殊,拘谨得有些结巴:“噢……我……我这是在拔草,把杂草拔完了才能种麦子。没想到道长这么年纪轻轻,刚才吼你真是对不住……”
      此时桃子也钻出了草丛:“为什么要种麦子?”
      “咦,又来一个仙姑?”他看向桃子,如果草人有表情,想必是一脸惊讶,“呃……看样子你们都是城里来的吧?现在是种冬小麦的时节。这田啊,一看就知道荒废久了,我娘行动不便没法种……我这不只有晚上回来吗?只好能种一点是一点。”
      “你是这家婆婆的儿子?”桃子问道。
      “对啊。”稻草人老实地点点头。
      “你知道你已经死……唔???”
      “喂、你……!!”昶的发言完全没有顾虑对方,桃子连忙用力捂住昶的嘴,恨不得把他的嘴缝上。
      “道长说啥?”
      “si……丝、丝瓜!他想问你丝瓜熟了没!”桃子慌张地敷衍过去,接着她低声斥责昶,“你给我闭嘴!”
      见昶点头答应桃子才松开手,昶用力呼吸着新鲜空气。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祟交流,桃子一时感到紧张:“……你为什么回来?”姑且问了最想知道的问题。
      “你问我为什么回来,我想娘了啊,我在煤窑一呆就是一整年……”稻草人挠了挠头,思索了一番,“咦?经仙姑你这么一问,好像回过神我已经在家门口了?怪了,我是怎么从煤窑回来的?坐船?”
      “那……你为什么一直呆在田里?”
      “这个……我总觉得呆在田里比较好。再说了,不知道为啥我醒来都是半夜,我见娘屋子没点灯,她应该早睡啦,叫醒她不好。”
      “咦?可是婆婆她……”发现稻草人并不知道婆婆过世的消息,桃子回头拉着昶,凑在耳边小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嗯……大概婆婆将稻草人视作儿子的替身,由于给它穿上了儿子的衣服,他的灵魂才会被引导至此。”昶眯着眼睛细细观察稻草人,“婆婆的念想只为见上一面,所以灵魂没有携带其他记忆。
      “至于不回去……附身的对象是稻草人,稻草人理所应当站在田里,它不会产生离开的想法。灵魂的意识会被媒介左右。”
      “原来是这样……”
      “嗯,真是感人肺腑的亲情。”昶的感慨毫无起伏,他向稻草人伸出右手,影子里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没必要和死灵多费口舌,我可以让它立即消失。”
      “你怎么能……!?”桃子略微吃了一惊,她算是再度领教了昶的不可理喻,“……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她咬咬牙,愤懑地跨前一步挡在昶面前,“我警告你,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她的语气平静,眼神却很认真。
      “你怎么生气了?”昶放下手,饶有兴趣地看着桃子,“那你打算怎么办?”
      “和你无关。”桃子厌烦地转身朝草人走去。
      “不要想着降灵噢?已经分散的灵魂是回不来的。”昶站在身后小声喊话,似乎在好意提醒。
      桃子瞥了一眼昶,他笑着挥挥手,分明一副看戏的神情。
      “那家伙……”
      “仙姑,你们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就接着除草了。”稻草人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桃子走回来急忙迎上前,不知所措地搓搓手。
      “我该怎么做……?”桃子突然发觉自己一筹莫展。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参与死灵——准确说是祟——的事件。
      得让他知道婆婆过世的消息、得让他知道自己去世的事实,还得让他远离昶这个威胁。
      想到这里,桃子心里不知为何涌出一阵急躁。
      他只是个祟,就算被直接除掉又有什么不妥?遇到祟之后没一件好事,没一件好事。但他和之前接触过的祟都不同,没有恶意、没有怨恨,甚至带着亏欠。
      也许桃子将他和自己、和母亲重叠了也说不定。
      “……你为什么不回家呢?婆婆她一定很想你,等着你回去看她呢。”
      “可是现在太晚了……”
      见对方犹豫,桃子补充道:“时间早晚不重要,如果你总是晚上醒来,不久永远见不到婆婆了吗?不如我们陪你一起去,我们也想帮婆婆做点事,她老人家一个人肯定有很多不便吧。”
      他看了看桃子,又看了看一言不发守在一旁的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仙姑、道长,那就麻烦你们了。”
      子鼠站在田埂上留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见桃子和昶两人随着稻草人往房屋前进,便收起周围的符纸跟了上去。
      昶落在桃子身后数米远的地方。
      “现在是什么状况?”尽管很不情愿同昶搭话,但桃子正在应付草人,自己又听不见附身的死灵的声音,子鼠只好向昶询问。
      昶轻轻看了眼子鼠,捏着下颚略作思考:“的确是婆婆的儿子附身在稻草人身上,它不知道婆婆去世的消息,大概也忘了自己不在人世。”他看着子鼠,“二少爷应该学过吧?这种祟通常不具威胁,但当得知现实和自己的认知有所偏差,就会无差别攻击。”
      子鼠皱着眉毛,对昶的一举一动均感到不满:“……这个我当然知道,桃子要带着它去哪儿?”
      “这个嘛——”昶没有立即回答,目光追着桃子和草人,嘴角带着微妙的笑意。直到确认桃子和草人走进院子,推开房门——
      “回婆婆的家,去认清现实。”
      昶满脸笑容地给出答案。
      “!?你怎么不阻止她!!”子鼠立刻向桃子跑去。
      昶仍旧慢慢挪着脚步,无奈地轻叹一声:“她说与我无关啊。”
      “桃子!!”子鼠猛地推开门,门板几乎要被他掀翻在地,“你没事吧?!”
      “!?”桃子站在门边,险些被门板砸到,惊吓又困惑地回头,“没事是没事……你怎么了?”
      此时稻草人站在房屋正中,屋内挂满了白布,房梁、墙壁、窗户一处不落,正对着大门的台桌上放着三个灵位,灵位前还供着果物、燃着香炉。果物似乎很新鲜,应该是最近才换上的;香炉中剩余的香茬扎得密密麻麻,台桌上却没有香灰,估计上香和打扫都很频繁。
      “咦?娘已经……已经不在了……?!”草人难以置信地低声念叨,质疑与愤怒令他的脸扭曲了起来。
      子鼠把桃子挡在身后:“很危险,你先退下!”他从怀中取出白色的符纸抛向周匝的墙壁,符纸随即贴在墙上构成白色的网在墙面一闪而过,接着他又捏住黄色的符纸准备朝草人扔去。
      “等等!”桃子拦住了他。
      本以为即将暴走的草人却仿佛失去力气,“噗通”一声跪在地面:“原……原来我……原来我连俺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吗?”
      “……?”子鼠还没来得及问桃子原由,拿着符纸的手便停在空中。稻草人的行动出乎子鼠的预料,尽管他听不见对方的语言,不过看来并不是强行净化的时机。
      “婆婆的确去世了,但……”桃子咬了咬嘴唇,思索着安抚的台词,“哪怕你只是回家一趟,也是满足了她的心愿。”
      “回来又怎么样?”昶跨进门槛,难得没有笑容,声音也一样冰冷,“你早就死了。”
      “你!?”不明白昶为什么要这么说,桃子瞪大了眼睛。从一开始,昶的话无不意在激怒附身的死灵。
      “我……我早就死了……?”稻草人的背影仿佛触电一般剧烈抖动起来,它看向自己的双手,手上严严实实捂着长袖,自袖口到指尖全部包裹在麻质手套里,“对了……对了……!这些、这些都是娘去年给我缝的新衣服,我出门时舍不得带,全留在家里了……!
      现在……现在我怎么穿在身上……?!我没有回来过啊……!”回来之后从未摘下的手套它突然打算摘下了。
      “你先冷静一下……!”桃子想上前解释,却被子鼠拉住。
      “你不要靠近!失控的死灵很危险!”
      “不对!他没有……!”
      “!!”稻草人无声地惊呼起来,它摘下了手套,露出草绳和晒干的麦秆——根本不是人应有的皮与肉,再抬头仔细看台桌上放着的灵位,最右边的灵位上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
      草人的双手不断地颤抖。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煤窑的洞整个塌了……!我……我……!我那个时候就……!!”涌现出的窒息的痛苦令稻草人身上的光不稳定地闪烁,子鼠提高了警惕——
      “你比你母亲早死了半年以上。不要说见到最后一面,根本没有机会回家吧?不论生前死后,你做的一切都只是在给乡民添麻烦。”昶冷哼一声,的脚边唐突地浮现出请仙匍匐在地的姿态,他暗暗对请仙下着命令:“死灵若是失控就吃了它。”
      “昶……!!!”桃子愤怒地回头。
      即使昶说的全是真相,子鼠却隐隐察觉哪里不对劲,只是现在无暇多想,他把符纸从黄色换成了蓝色。
      “我……!!我对不起娘……!对不起乡亲……!!我……!!”草人身上的光几乎照亮了整间屋子,剧烈的情感波动掀起强风,稻草人身上的稻草一根根断裂,情绪的震波冲刷着墙壁,打开的窗户哐啷一声完全打开,满屋的白布搅得缠绕在一起。
      “!!!小心!!!”子鼠迅速展开蓝色的符纸在自己和桃子身前展开水色的护盾。
      “嗯……效果不错。”昶将手臂挡在眼前,嘴角露出微不可察的笑意,请仙的口中汩汩地垂下唾液。
      几乎千钧一发的时机。
      “你好好看看四周吧!!!”桃子拼尽全力扬起手,手掌穿过护盾抓住草人的衣角,“你没有添麻烦!!!”
      “桃子?!”被桃子的行动震惊,子鼠慌忙拿出黄符就要扔出去——
      “你的眼睛瞎了吗?!这里打扫得这么干净!!!”桃子奋力拉紧猎猎飘动的衣摆,用最大的音量朝对方大喊,“乡里的大家都希望你和婆婆能够好好安息,你就这样报答他们的善意吗……!!!”
      “!!”草人的肩膀一僵。
      “他们为你和婆婆做过的事你都要当作没发生过吗……?!!”
      “我……!我……”稻草人的声音逐渐低落下去,风势也减弱了不少。
      “啧……”昶一时想要反驳桃子,却按捺住冲动。
      他明白,太明显的煽动只会被利用。
      “……乡民们在委托的时候说,希望告诉你他们并不是放任这块田不管,等抽出人手就好好修整一番。收成的时候用这里种出来的麦子做成供品供奉给你们,让你们能尝到家乡的小麦。”终于跟上节奏的子鼠想起任务资料上的一段,他并非能看见死灵的模样,不过桃子不顾一切的呼喊令他不禁想不靠净化来平息骚动,“他们一直在关心你和你的母亲。”
      “身而为人,最重要的不就是知恩图报吗?”昶顺着子鼠的话推了一把。脚边的请仙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桃子皱了皱眉毛,对昶的态度转变有些疑惑。
      总之这表示他不会添乱了吧?
      “……”空气犹如凝固了一般陷入沉默,周围的风声被排斥到意识之外,稻草人的光芒缓和下来,它依旧处在悔恨之中,而内容却有了转变:“他们帮我照顾娘,还为我们一家做了这么多……?”
      “我……不仅欠了他们这么多恩情……我还没能帮娘一点忙……
      “我该怎么办……?”
      “去见婆婆吧!”
      田野里倏然卷起一冽清风,贴在墙上的符纸随风摇曳;草叶发出摩擦的声响,合着动物们的鸣叫似乎要将群星拽下。
      “去见婆婆吧。”在稻草人、子鼠与昶三人的注视下,桃子重复了一遍。
      “去婆婆那里告诉她你回来了,”桃子低着头,脸藏在额发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婆婆一定在等你。
      “……乡里的大家也一定在等你和婆婆团聚的好消息。”
      晚开的野花流露出淡淡的香气,同桃子的话一起顺着鼓膜坠入泥土。
      “……你说得对。”草人愣了半晌,身后的灵魂露出难看又淳朴的笑容,“娘在等我。”
      草人顺着窗户朝田野望去,“对不住乡亲的地方太多了……这个恩我只能来生再报。”它念念叨叨,身上的光变强了些。
      子鼠适时地撤下符纸,一张张整齐地回到他手中。
      从稻草人的草梗末端开始,光分散成一小团一小团,犹如柳絮徐徐浮起、摇摇晃晃地飘向窗棂、与微风一道混入星空。
      它试着回头看向桃子,可光遮住了它的表情。
      “谢谢你们。”
      稻草人最终失去所有的光辉倒在地面,稻草和木棍散落了一地。
      “结束了,回去吧。”子鼠将符纸放进怀里,对桃子轻声说道。
      “……”桃子默默点了点头。
      三人离开山脚的村庄往别墅走去。
      站在山脚的路口处,昶面无表情地转头瞥了眼婆婆的房屋。
      “这次的灵魂就算了,反正有的是机会。”
      “昶,你还在看什么?”桃子催促道。他们两人已经走出十余米远,只有一盏灯笼光线未免有些不足。
      “我只是在想婆婆的灵魂确实没有留在这里而已。”随便找了个借口,昶快步跟上。
      “刚才你打算告诉他他早就死了,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因为我也很担心你嘛……”
      “你少假惺惺的……”
      “……”
      ……
      夜幕依旧浓重,萤火虫群般闪耀的星辰中两道流星画下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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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周六晚上八点二十更新。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