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撞破 ...

  •   最初的起因,仅仅是一位歌女笨手笨脚,洒了酿好的美酒。

      宴会上,众女眷们身着华服,彼此间轻言细语,笑语盈盈。青年才俊们则或倚栏而立,或围坐而谈,俊朗的面容上洋溢着自信与风采。美酒佳肴,觥筹交错,不时传出清脆的碰杯声,和着低吟浅唱,众人谈论诗词歌赋,评论家中大事,言谈间尽显不凡见识。

      “哐当”一声,伴随着瓶罐落地碎裂的声音,如掷入平静水面的石块,溅起巨大涟漪。一位歌女重重摔倒,脸庞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她手捧着的琉璃杯跌落在地,酒液尽洒。

      周围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有怜香惜玉之人想要扶起她,却见一旁缓缓站起一位华衣贵人,令人心神动荡的魅惑面容上盛满了不悦的怒意,胸前衣襟湿了一片,“把她给我拉下去,杖责二十。”

      歌女毫不在意自己被割破的双臂,不住地向贵人磕头:“庄妃娘娘,奴愚钝,无意冒犯娘娘,请娘娘恕罪。”鬓边散落的长发垂下,眼眸通红如上好的胭脂一般,泫然欲泣,碍于场合生生止住了。

      一旁的官员们见着美人落难,立刻心生不忍,有好事的道,“娘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她这一回吧。您那二十杖下去,只怕要了她的命。”

      庄妃明显余怒未消,正欲发作,又听周围其他官员纷纷附和,极具韵味的眼眸闪了闪,像是大庭广众,不好行事。正僵持着,门外宫人忽然拖长声音来报,“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帝后相携入座,众人立刻跪倒行礼。陈帝疲倦地挥了挥手示意,倒是萧皇后望着一地狼藉,淡淡道:“这是怎么回事?”

      庄妃徐徐向前,接过了宫女手中的酒液为陈帝斟酒,慵懒而动人,“陛下,不是什么大事,她弄脏了臣妾的衣裙而已。”

      陈帝神色略有疲累,只是静静地饮下庄妃递过来的酒。萧皇后看了眼跪倒的歌女,也是不耐道,“这点小事,去换一身就好了,这群歌女的舞曲在西京城也算万人空巷,让她下去吧。”

      歌女忙再次跪倒谢恩,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庄妃眼中的不满一闪而过,但很好地维持住了脸上的笑,又听了一阵众人例行的问候,这才盈盈一拜,道:“臣妾先行离去更衣。”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庄妃刚走了没几步,忽然玉手捂住腹部,面容扭曲,有些支持不住地歪倒在一旁。周围人迅速起身,随行太医立即上前为陈帝查看饮食。

      陈帝眉心蹙起,看着一旁的奴婢慌忙地扶起她,问道:“庄妃,你这是怎么了?”

      “臣妾没事,应是吃了寒凉食物,有些不适罢了。”庄妃摆摆手,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却仍是掩盖不住痛苦神色。

      萧皇后意识到了事情并不简单,神色严谨,“这可是危害到陛下性命的大事,郭太医,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待郭太医细细诊治一番后,他上前行了一礼,“陛下,庄妃娘娘并无大碍,只是两种食物属性相克,故而腹痛,只要立时服下艾煎药物就好。不巧臣今日只带了例行药物,并未带专治娘娘症状的药。”

      听了这话,一旁急性子的康嫔突然想到了什么,站起来道,“这真是巧了,我几日前跟宁嫔一道探望元贵人,她那里正好有好些这种东西呢!”

      她本意是想借此讨好庄妃,却见庄妃脸色霎时一变,潋滟双眼锋芒一般刺来。

      康嫔有些不适,讪讪地坐下了,总觉得她这次献殷勤并未合人家心意。

      庄妃长睫扑闪,正要拒绝,陈帝却打断了她的话头,赞许道:

      “不错,这样的场合元贵人虽因身份未能参与,但来京城也该见见这些京城里的贵眷们。去请她来。”元贵人是西域送来的和亲公主,为人机敏,陈帝一向喜爱,这种场合自是想要与她一同参加。

      庄妃的脸上不解、震惊、恼怒之感交织,强撑着的笑容此刻有些刻意。毕竟是陛下的话,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元贵人很快上来,面若冰雪,将药草交给了一旁的郭太医,陈帝有心将她带至身边入座,碍于场合,只是让吴公公为元贵人在一侧安置新座。观她神情,似是闷闷不乐、隐忍不发,不由得问道,“元贵人,朕看你似乎有些不乐,是身体仍有些不适?”

      元贵人微沉着脸,一张极具西域民族魅力的脸此时密布阴云,强打起精神笑道,“臣妾无碍,初来皇都不久,有些不适应气候。”

      作为草原上潇洒飒爽的游牧民族,她自小便纵马快意,驰骋天地,性子更是自由坚韧。作为公主和亲是她心系家国,主动提出的建议,宫中虽不比草原肆意,元沁还是很好地适应了,更何况皇帝还亲自为她挑选了一匹好马。

      然而,这后宫中无形的波谲云诡是比草原的烧杀抢夺还要更令人难以忍受。尤其是来自庄妃的威胁,庄妃自恃重臣嫡女,手段阴狠,在宫中横行霸道、铲除异己。虽还未波及到她,前段时日却狠狠责骂了薛贵人,脸颊肿了好几日,双膝因为跪久了,现在还不能下地行走。

      薛贵人是她初入宫门,唯一一位不顾她游牧民族身份前来示好的人。本来她因薛贵人息事宁人的态度打算忘掉这事,近日一封送到她桌前的信却激起了她的动荡。

      元贵人的国家盛产铁器,常年与陈国交易往来。信中详细描写了庄妃的兄长暗地杀人越货、截获铁器,甚至为了接手这笔利润庞大的生意,抢夺他们设立的铁器中转驿站,不惜纵火焚烧。

      元贵人对此一直将信将疑,直到族人给她写信,她才得知,这一切都是真的。虽然是何人先一步得知这个消息还未曾得知,但元贵人澄澈的性子却不想再视若无睹了。她一直想在众人面前说出这件事,不知是什么人送了她一个大好的机会。

      思及此处,元贵人对庄妃凌厉的目光不予理会,直挺挺地拜倒,袖中伸出一道信函,道:“臣妾有一事,想要告知陛下。”

      “庄妃娘娘戕害子嗣,谋害妃嫔,其兄长杀人越货,抢夺铁器,意图破坏两国和平,其罪难脱。”

      她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在殿堂上炸响。众人纷纷惊愕地看向她,连不喜朝事的睿王都禁不住投来了惊诧的目光,秋水站在一旁为他擦拭打湿的袖子。

      庄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怒视着元贵人。看着陈帝脸色在一目十行信函之后急转直下,更是心中骇然。一些罪行,她自以为已被掩盖得严严实实,心中不定元贵人到底掌握了多少。

      涉及两国贸易,更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揭过,陈帝越是看那信函,心中越是震惊愤怒,看向庄妃的眼神也变得冷冽起来。

      到最后,狠狠将其掷在地上,道:“仗着庄老先生的势,杀害未出世的皇子皇女,打压嫔妃,当真以为后宫是你一人的了?”

      萧皇后立即起身请罪,皇帝知她近期染病,又在奉他的口谕调查某位女商,倒也不怪,只是怒视着庄妃道,“其他的暂且不表,私藏铁器已经够一项大罪了,大理寺诸卿,给我查个水落石出。”

      新任大理寺少卿崔其珩领旨,不出一月,便以雷厉风行之势便查清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入宫回禀。

      人人皆赞叹他的如炬双目,明察秋毫,有当年崔大人的灼灼风采。

      任绵之对他的了解不多,却在宋玉川的口中听到了些别的消息。

      那日宫宴的轩然大波以诡异的平静结束,散去时宋玉川状若无意地走在几步外,目送着任夫人先上了马车,才有些顽劣地笑道,“我还以为你打算两耳不闻窗外事,准备一辈子闷在家了。这么久不出门,是准备读个女丞相?”

      任绵之对他嘲笑语气置之不理,微微点头道,“听闻你和新任大理寺少卿一同游猎,倒是热衷于这些。小崔大人许州的任期尚未满,想必是清廉刚正、甚得民心,才得以提前回京。”

      “那可不一定。”宋玉川突然有些神秘地打断了她的话,“大才女,你不是擅长揣度人心吗,你倒是分析一下,各地人才济济,功绩斐然,怎么就他能提前调回?”

      任绵之被问得愣住,宋玉川见此轻笑一声,挥手走远。

      今日见了宁嫔,才得知威风一时的庄妃娘娘在还未调查出结果时,已因谋害妃嫔与皇嗣被打入冷宫听候处置。想必过了今日,她便是能侥幸捡到一条命,也绝不会再有以往的势力了。

      宁嫔深居简出,听完了这等消息也仅仅是点了点头,让侍女送着任绵之出去。但她可不打算就这么走了,那位故人她必须要去一见才可。

      任绵之躲开了那些匆匆走过的太监宫女,轻而易举地穿过一座假山,走过不甚平整的杂草路,不多时,便悄无声息地到了离冷宫不远的一处密林前。越过了这片林子,便能看到冷宫的大门了。

      这里已接近后宫外围,任绵之正欲掩人耳目匆匆走过,忽听到一阵刻意压低的谈话声从不远处响起。

      手心微出冷汗,任绵之以为是被宫里巡逻的将士们发现,不由压低脚步,借着浓密的林子掩盖自己的身形。眼前出现了两个身影,他们站得很近,身影略显模糊。其中一位似乎穿着绯色的长袍,另一位则身着黄绿色的长裙,裙摆随风轻摆,步摇微晃,看起来衣着颇为不凡。

      正欲离去,却见较矮的那个身影上前一步抱住绯色的身影,你推我搡之间,惊起四周的群鸟飞散。似是被这动静吓到,二人慌乱地分开。

      就在这瞬间,任绵之看清了两人的脸,不由心跳加速,呼吸立时急促了几分——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公主毓璇,和新任大理寺少卿崔其珩!

      “谁在哪里?”崔其珩神思如猎豹般敏锐,目力过人,一眼就发现了隐在树后的一道身影,脸色冷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