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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风雪慢状元探花齐 ...

  •   晋楚卿:“不然怎么一眼就看中,收了弟子。”
      宣融隋瞪目:“……”
      “我当时拜仙师为师,觉得仙师容貌出众,才拜的。”宣融隋想着,自己口舌之争上总是讲不过晋楚卿,想扳回一局,说出口后,又讪讪停住,望着晋楚卿那副意味深长的表情,他面子薄,顿感无地自容。
      纵使戏妆浓,也盖不住他的羞愧。怎能如此与师父说话的。
      他过了。
      他同自己气愤,不免低了低头,试图在地上找到一条裂缝。可是积雪覆盖,哪还找得到什么明晃晃的裂缝。
      晋楚卿语气竟带着点儿轻快,“真的吗?”
      “融隋如此想,那为师可真是太欣慰了。”晋楚卿一脸正色,说出口的话却带着欢喜。
      宣融隋没敢直视眼前人,目光微撇,落在纯白色的大氅上,他歉疚道:“仙师,是我失言了。”
      晋楚卿:“你小时候也没那么守规矩的,哪像现在,跟个小古板似的。”
      “规矩都是仙师教的,仙师莫不是忘了。”宣融隋紧绷的下颚一抽。
      晋楚卿:“早知道我就不教你那些破规矩了。”
      宣融隋:“……”
      晋楚卿眯了眯眼,从前,在九重宫阙上,莽撞,惹天惹地,他想着是得教些从善的好规矩,可真没想,教成一个小古板。
      思及今日之事,晋楚卿入鬓的眉一挑,
      “今日,融隋为我出面,我倒是欢喜。”晋楚卿转眸,眸色加深,话语狠厉,道,“有本帅在,回头好好收拾那两人。”
      宣融隋轻咳了一声,接道:“仙师觉得,那两个来捣乱的刁民是为何来?”
      让那二人出戏楼一战,却又不来,像是捣了乱,一切大功告成,就可以心安理的散了。
      “那两人……怕是这儿不太对。”晋楚卿指尖朝鬓边一点,眼中燃起若有若无的讥笑。
      宣融隋往腰间玉带处探了探,方才一战,甩飞了他好多的铜片,这会儿,腰间只剩下两枚了。
      他叹了叹,两枚也成。
      于是,宣融隋伸手,从腰间拿下那两枚铜片,捻在指尖,翻了翻,紧接着,道道清亮的声响直接从他指缝中漏出。
      宣融隋皱眉沉思,“那为首之人说,是见不得棠梨园抢了琉璃坊的生意,可是,棠梨园和琉璃坊不是一家吗。他们这是何必?”
      晋楚卿:“可能还真是觉着抢了生意的。毕竟……旁人也不知这都是殇华开的店。”
      宣融隋怔了怔:“抱不平?”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两位公子,要不来个烤红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躬着身子,站在棠梨树下烤红薯,疾风刮过,积雪微扬,“冬日吃正好,捂在手里也热腾。”
      晋楚卿冷若冰霜的脸松了松,道:“嗯,拿两个。”
      老翁:“喏,两位公子拿好。”
      说着,老翁拿着两个刚烤出来的地瓜递到晋楚卿手中,他朝晋楚卿点了点头,注意到他身侧扮相精致的男子,自来熟道:“这小公子瞧着是位角儿。”
      “嗯。是棠梨园里的角儿。”宣融隋微微挪了两步,扫了眼还冒着热气的炉子,微颔首道:“冬日外头冷,老翁您卖完了手头这些,正好可以去棠梨园坐坐。园子里头听戏人多,茶壶开,人气足,热腾些。”
      晋楚卿递出一只手,宣融隋抬手,接过裹着纸袋的地瓜,捂在手心。原本摊位上的焦香就足,这下捂到手心间,直接是一溜烟猛蹿到鼻息间。
      老翁摆了摆手,指缝黢黑,是被炭烤还是火烤的不得而知,亦或是……被往日风霜被整得皲裂。他伸了手,又很快蜷缩回去,
      “听过往的路人说,棠梨园来了位名角儿,两位公子可以结伴去看看。”
      “我嘛。”老翁淡然一笑,“不去了。”
      晋楚卿微蹙眉:“既然来了名角,为何不去一睹为快。”
      老翁:“棠梨园这百花街上谁人不知,这种大戏楼,我这种市井之人,谋生都不易,更是没那闲钱去上一遭。”
      宣融隋摩挲着手上的滚烫,红薯的外皮被烤得焦黑,裂开的缝隙里能窥见里头的焦黄。他越摩挲,越觉着这话听着不痛快。
      他侧头,与晋楚卿对视一眼,正色道:“三六九等分得认真了,就没意思了。不仅没意思,也中圈套了。”
      中那些自诩人上人者的圈套。
      火炉上冒着热气,轻烟往上冒,老翁的手被火烤得滚烫,他看向宣融隋脸上的笑,一怔。
      “老翁。”宣融隋笑得温柔,他道,“棠梨园听戏随意入随意出,愿意坐下,听一曲,就算是捧场了。”
      “随意进?”老翁惊愕道。他想着这棠梨园的名气大,他这平头百姓去不起,也自然是不敢去的,没成想,分文不用?
      晋楚卿的大氅上沾了细雪,他温声道:“自然!”
      “品茶听戏,从日中至日落,那是得给些茶钱。但若来捧场,来者不拒,听得欢喜即可。”晋楚卿说着,看向宣融隋,目光透着认真劲,好似在看着如珠似玉之人,雪籽扬在风里,他眼中锃进浅浅雪光,空灵又专注。
      宣融隋稍抬头,晋楚卿这才缓缓移开目。
      宣融隋道:“老翁,你这红薯闻得香,捂着也热。雪日天冻,你定然生意兴隆。”
      “我们就先走了。”宣融隋摆了摆手,抬脚欲走。
      老翁笑道:“两位公子,慢走啊。”
      火炉里的红薯还散着滚烫的温度,往上起的缕缕轻烟,似是在诉着人间烟火。
      两道长袍一挥,颀长的身影扬长而去,在大雪日,雪里踏,留下两串深深的脚印,从百花街头贯穿到街尾。

      雪地里多了一抹身影。
      日上金辉穿过,直射在男人坚挺的鼻梁上,镀上一层金光。他的背很挺,肩很宽,如圣人,光落下雪坠下,仿佛能承住千磨万击。
      正红色的官服,背影正义凛然,雪飘到他的官帽上,分毫动摇不得他的耿直刚正,官帽这般大,压不下他面上的清廉正直。
      “臣晏清之,救驾来迟。”
      晏清之微弯腰,语气郑重,抬眼看向面前的晋楚卿和宣融隋。
      宣融隋一怔,没反应过来,他这远在皇城中的状元郎怎么也来了这江南水乡。
      “晏卿,你先起来吧。”宣融隋说着,伸手托了把晏清之。
      晏清之正红的官服上没有褶皱,一挺身,脸色在顷刻间如常,似群山死板。
      “汝西……你走得未免太急了些。有晋大帅在,陛下必定是安然无恙的。”
      晋楚卿眼皮一跳,往远扫去。
      一袭紫袍招摇地纵马而来,脸上扬着不羁的笑,来人鲜衣怒马,逼得风霜慢。他大老远地喊完一嗓子,马蹄踢踏翻积雪,待踢踏声停,他翻身下马,不羁褪去四分,道:“臣南倾北,来迟了。”
      “南卿,你把人捆了翻上马?”宣融隋抬眼,看见挂着银枪的紫骝马上还趴着一个人,转眸,晏清之的白玉骢上亦是驮着一个人。
      “嗯。”南顷北站到晏清之身边,半倚着,得意道,“我和汝西刚在那戏园子落脚,就看见陛下您拉着晋大帅出去了。”
      “我瞧着,惹事的是这人和那人。”南倾北紫袖袍一挥,指了指驮在马背上的敬籽浮和嬴津卓,“便和汝西一人一个,给带来了。”
      南倾北可是京城出名的放肆不羁探花郎,给他一夕,就能纵马跑遍整个云紫城。
      如今瞧这模样,跑马颠簸,紫骝马上的敬籽浮干呕不止,啪的一声,在众人的视线下,翻过身,狼狈地摔到地上。
      至于,白玉骢上驮着的嬴津卓还算是安稳趴着。
      晏清之想解释什么,嘴角微动,余光扫了眼南倾北那意气风发的样子,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敬籽浮翻倒在地上,嘴上还不停,道:“你你你……”
      他想到什么,立即道:“小弟,你没事吧。”
      “老大,我没事!”嬴津卓撑了一口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嗯,挂在马上实在是不体面,他干脆同敬籽浮一样,往下一滚,摔到雪地里头。
      宣融隋见着两人,脸色沉了沉。
      南倾北嘴角噙着一抹不羁的邪笑,目光懒懒地投向地上的敬籽浮。
      敬籽浮不服气地啐了一口,怎料,南倾北也不是什么能忍的主儿,抬脚,哐的一声就在敬籽浮的胸口踢了一脚。
      敬籽浮麻布衫本就松松垮垮的,哪堪承受这般重击,哗啦一下。敬籽浮胸口的衣襟蹭上灰,散开来,露出雪白的一片。
      “倾北!勿要莽撞行事。”晏清之刮了眼南倾北,恭敬地看向宣融隋道,“陛下,这两人聚众闹事,如何发落。”
      “你们俩!今日敢如此对我,对我老大,来日,我定要让你俩亲自登门道歉。”嬴津卓瞪着南倾北和晏清之,目光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还有……势在必得。
      嬴津卓放狠话:“给我等着!”
      “等你大爷!”南倾北抬腿,又是一踹,“别吵吵!”
      幸好,嬴津卓那身补丁的布衫比想象中来得要结实,没散开来。
      晏清之:“事情原委还未考察清楚,倾北,莫要伤人了。”
      “他骂你。”南倾北撇了撇嘴,眼神一弱,声音也是故作一软。
      “他警告的是你与我。”晏清之纠正道,一脸公正无私,不容有一丝差错,神色比天边的清风明月还要自然。
      似在讲,不止是我被警告,你亦在被警告的名列中,不要偷梁换柱。
      “我无惧,警告我亦无用。”晏清之眼神漠然,没有多余的人情味。
      说着,晏清之恭敬地朝向宣融隋,一脸正气道:“陛下,聚众闹事者,扰乱社会秩序,按我宣楚国的律法,应关押至拘留室,按情节严重程度,关押十五日至三个月不等。”
      “但此事涉及陛下安危,如何处置,还由陛下定夺。”
      宣融隋将目光一别,南倾北从紫骝马上拿来了他的银枪,长枪一颠,悬在空中,在流光转瞬间,认主般地重新归到南倾北的手中。
      感受到宣融隋的视线,南倾北肯定地点了点头,明显赞同晏清之的说辞,“这律法还是汝西读得好,我不太懂。”他嘴角挂着笑,看着被捆着的两人。
      南倾北说着,眼神闪开。
      宣融隋点了点头,这同年同一场殿试上的状元和探花,一个刚正凛然,文也纵横,武也纵横,学问登峰造极,律法精通这些就更不用说了。
      至于另一个嘛,成日舞刀弄枪的,让他总有种错觉,当日殿试上是昙花一现,是魁星作怪,择了武将为探花。就是……长相这一块确实没错,确实是探花的不二人选。
      宣融隋遐思一止,垂着眼帘,鸦羽长睫投落暗处。他默声片刻,旋即抬眸,冷声道:“还打不打?”
      敬籽浮:“我傻才会跟你打下去。”
      “怎么说话啊你。”南倾北攥起手边的素缨亮银枪,直戳下去,怼了怼敬籽浮胸膛上的那方衣襟,“放尊重点!”
      嬴津卓喊道:“别动我老大!”
      “有你什么事!”说着,南倾北又给了嬴津卓背上一枪。他嘴角噙着笑,像个公正的判官,这捆着的两人,都得来一枪,谁都不能落下。
      嬴津卓瞪了眼南倾北,转而,暗暗地给宣融隋身后的晋楚卿投了耐人寻味的一眼。
      晋楚卿哼了一声,宣融隋注意到,问:“大帅,意下如何?”
      晋楚卿点了点狼狈的两人:“这俩,交给我吧。”
      “嗯。”宣融隋扶额,没多疑,随意应道。
      “晋大帅打算如何处理?”晏清之硬朗的脸上仿佛刻着“公正”二字,他眸子里透着超然物外的冷静。
      晋楚卿:“徐南只是个小镇,没什么像样的拘留室,离这最近的拘留室也挺远的。不如……给这俩扔到龙慈寺里,给他们静静心。”
      “怎么?晏状元觉得妥当吗?”晋楚卿眯了眯眸子,反问道。
      “去拘留室是为了静心,去龙慈寺也是静心,左右都是静心,也算妥当。”晏清之身上正红的官服被风一拂,扬起一角袖袍,但他没顾,看向敬籽浮和嬴津卓,规劝道,“去龙慈寺里静心是好事,还能好好修行一番。”
      “陛下仁厚待人,大帅和陛下此番好意,望你二人能懂。去了寺里,为自己积徳积福,好好珍重己身,反省一番。”
      敬籽浮和嬴津卓互看一眼,眼底挑起一抹难言的情绪。
      南倾北抬手搭在晏清之的肩上:“汝西,他们若懂,不用说也懂。不懂,多说也无益。”
      晏清之侧目:“能规劝,还是规劝一番为好。”

      “晏卿,南卿,你二人为何突然下江南。”宣融隋问,心中却早有了大概。
      晏清之:“丞相不放心陛下,特意叫我和倾北来一趟。”
      宣融隋点了点头:“我想也该如此。”
      他想到了什么,又道,“你们若是不想呆这儿了,想回皇城,都没事的,不用管丞相那边。”
      “不会,这挺好。”南倾北摇了摇头,坐在紫骝马上,想到了什么,悠悠道,“陛下,我和汝西才刚来,你不会就想遣我俩走啊。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同样都是您的爱臣,为什么当初下江南只叫上晋大帅,忘了我和汝西。”
      “没了陛下,我和汝西在京城里,可谓是茶饭不思了。”南倾北道。
      厚此薄彼?有吗?
      宣融隋认真地在想,眼一瞟,晋楚卿好似在笑,眼一转,瞧着晏清之正人君子端坐白玉骢上不苟言笑的模样,委实和“茶饭不思”扯不上关系。
      “南探花,晏状元。”晋楚卿扬声道,如霜的面容上染上几许得瑟,“这说明——我才是陛下的爱臣,你们二位,还得再观望一阵。”
      “陛下,那两位寻常臣子觉得您厚此薄彼,您觉得如何?”晋楚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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