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器之境》禾乌阿

31、葬礼

　　这次墨水寒没有再次拎着乌不器往村里赶，两人反而是步行前往，只是速度也并不慢就是了。等到了村中，族人们的所有尸首都已经消失不见，乌不器猜测可能是根叔已经把族人们的尸首集中收拢了。

　　乌不器耳力非凡，耳朵捕捉到了村中的动静，在祠堂背后有人活动。

　　怀中的乌不哭睁着清澈的眼睛看着陌生的风景，很是安静，脑袋现在还不太能够直挺起来，只是偶尔支棱一下，其余时间就靠在乌不器的胸口左右张望着。

　　乌不器抬手摸了摸乌不哭的脑袋，婴儿柔软的头发摩梭着掌心，让乌不器心中一片柔软。天气越发的寒冷，乌不器生怕冻着乌不哭，又摸了摸乌不哭的小手，感觉到了他手心温热，便放下了心。然后转头对墨水寒说道：“根叔应该在祠堂后面的乌氏墓地当中，我们现在过去吧！”

　　墨水寒略微颔首，跟着的乌不器往祠堂方向走去。

　　乌不器看着怀中乌不哭那开裂的上唇，又向墨水寒询问道：“师父，乌不哭这嘴——你能够让他恢复吗？”

　　为了乌不哭能够恢复如初，乌不器也是放下了自己心中的坚持，终于喊了墨水涵第一声“师父”！

　　墨水寒蹙紧了眉头，眼睛撇了乌不哭的嘴一眼，然后淡淡的开口道：“他这是先天缺陷，胎中生来便有疾，如果是后天的，我倒是可以想办法，像这种先天残疾，那就得去找医家了，他们说不定会有办法医治！可如今这个情况……”未尽之意十分明显。

　　乌不器点了点头。

　　明白了，就是师父治不了，但是有人可以治，只是现在他们都出不去九重山！

　　不过不管怎么样，只要有的治就好。现在出不去，并不代表将来出不去，既然是因为启动封山阵的原因，那说明这是人为的，只要是人为的，就能找到办法解开阵法，那自己找找办法，他相信自己不会永远的被困在九重山里。

　　两大一小穿过祠堂，来到了祠堂背后的墓地。

　　这是一片开阔之地，四周围绕着崇山峻岭，整片山坳都被大大小小的天阴树分布其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乌不器的错觉，来到这里，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走进墓地而感觉到阴冷，反而有种柔风拂面，春暖花开的感觉，好像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一样，心情非常的放松愉悦。

　　有清风轻轻吹过天阴树的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响声，就好像曾经逝去的族人们在向自己打招呼一样，带着温和慈爱的感觉拂过乌不器的脸颊。而在乌不器怀中的乌不哭也仿佛是瞬间被注入了某种神秘的力量，脑袋直接支棱了起来，左右张望。

　　乌不器看在远处的根叔正用石锄挖着地面，而他身旁的空地上直挺挺的摆放着族人们的尸首。

　　根叔的感觉非常敏锐，当乌不器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停止了自己的动作，直起身回头望过来。

　　此刻的根叔脸色更加的苍白，整个人显得非常的疲惫劳累，有一种被风轻轻一吹就会倒下的感觉。

　　乌不器连忙走到根叔的身前，说道：“跟叔，你身体不好，赶紧歇歇吧，剩下的我来！你放心，我的力气很大，很快就好！”

　　根叔摇了摇头，固执地继续刚才的动作，口中说道：“这是我为族人们能够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你别阻止我！”

　　乌不器张了张口，但最终没有发出声音，最后只好求助的像墨水寒说道：“师父，你能帮帮根叔吗？”

　　还不等墨水寒说话，就被根叔厉声打断：“乌氏一族之人去逝，必须由族人入殓下葬，外人不得插手！”根叔站起身，严厉的看了乌不器一眼，然后又继续说道：“乌氏墓地外人也不可进入，如今事急从权，我没赶他离开，已经算是违例了！”

　　看着根叔坚持的神情，乌不器也不好再向墨水寒求助，只能默默的在树林当中找了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陪着根叔一起挖起坑来。

　　天空中的雪花继续飘散。乌不器力气很大，挖坑的速度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他快速的挖着坑，一个又一个，不知疲倦。当他感觉自己不像一个人，只是一台挖坑的机器时，突然间，他身边伸出了一只胳膊，拦住了他的动作。

　　乌不器停了下来，往身旁望去，只见根叔的神色越发疲惫，摇摇欲坠，仿佛快要站立不稳似的，乌不器连忙扔下手中的树枝，赶紧扶住根叔，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根叔。

　　根叔靠着乌不器小小的身躯，稳了稳气息，然后哑声说道：“墓坑数量已足够，不用再挖了，我们先将族人们的尸身整理一下，再将它们放入墓坑吧！”

　　听到根叔如此说，乌不器才慢慢的开始环视自己周围。不知不觉间，乌不器已经挖了很大一片的墓坑，密密麻麻，如果让有密集恐惧症的人来看，肯定会被吓得浑身打哆嗦。

　　乌不器看根叔那块站都站不稳的身躯，忍了忍，最终还是忍不住的开口恳求：“根叔，接下来还是让我来做吧，你就先休息一会儿恢复精神！”

　　根叔也知道自己的状况不太乐观，他现在是身体没事，但是精神上却非常的虚弱，感觉非常的困顿，十分的想要闭上眼大睡一场，但是他清楚的明白，只要自己这一次闭上眼睛，那就再也睁不开了，他不断的消耗着自己的精神，撑起自己的双眼，想为族人们做好这最后一件事情。

　　看着乌不器那双恳求的眼睛，根叔结合自己的身体状况，最终只能妥协的点了点头。乌不器大喜，连忙扶着根叔靠坐在身旁一颗高大的天阴树下。

　　等妥善安置好了根叔，他又连忙去将族人们的尸首整理好，然后一一将他们对应的放在之前他与根叔挖的墓坑里。

　　等做完这一切，天色都阴沉下来。而墓坑却多出了两个。

　　根叔扶着树干站起身，慢慢挪动着自己的脚步来到了乌不器身前，指不远处的一小堆猩红色的土堆，对他说道：“那是尸身不得保存的族人们身下血染的泥土，我也把它收集了起来，你放进墓坑里吧，也算是为族人仅剩之物找到归处！”

　　乌不器没有多话，快速的将那堆土堆移到了墓坑当中。

　　根叔静静的站在木坑旁，神色悲切而哀伤，他对乌不器说道：“以往陪伴族人们下降的都有一颗树种，如今族长已逝，树种从何而来我也不得而知，只能委屈族人们单独安眠于此了！”

　　乌不器听根叔这样说，连忙将墨水寒赠予自己的“小荷包”从怀中掏出来，对根叔说道：“根叔，你别伤心，树种我找到了！就在这里！”

　　根叔眼中迸射出了激动的光芒，但当他看到小荷包的时候，又满脸的疑惑：“你找到了几枚？”

　　“很多很多！足以给族人们下葬使用的了！”乌不器一边说，生怕根叔不相信，一边又不断的从小荷包里掏出树种，不过一小会儿，他手中就有了一小捧的天阴树树种。

　　根叔看着乌不器手中的树种，此时树种的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小荷包的容量。根叔静了一瞬，然后轻声问道：“此物可使他赠予你的！”

　　乌不器知道根叔口中的“他”指的是墨水寒，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对，就是他赠予我的！”

　　“他为何赠予你如此神物？”根叔瞬间提高了警惕，全身的肌肉都崩到了极致，目光向墓地边缘那道黑色的身影射去。

　　乌不器听根叔这样问，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然后说道：“他说我骨骼清奇，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想收我为徒，我没答应，然后就送了这个小荷包贿赂我！”

　　什么骨骼惊奇，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这些当然是乌不器的胡诌与自夸。

　　之前他是没答应墨水寒做他的徒弟嘛！所以墨水寒送了他这个小荷包，后来他也是看墨水寒态度诚恳，为人不错，他才勉为其难答应做他徒弟。当然，这些就不用给根叔说了，免得他操心！

　　根叔觉得乌不器的话有些奇怪，但是他也没纠结，只是直接的说道：“此人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如果他真的愿意收你为徒，而没有报其他目的的话，你可以拜他为师，这样根叔离去后也能放心了！”

　　乌不器完全没想到根叔居然同意他拜墨水寒为师，可是又想着根叔话中之意，他心中又是一阵钝痛。

　　根叔看见乌不器的样子，却是哈哈一笑，口中安慰他道：“你别为根叔伤心！跟叔迟早有一天也会离开你，或早或晚，如今只不过是这一天提前到来罢了！至少根叔能长眠于祖地，与那些飘零在外的族人们相比，根叔是非常幸运的了！”说完，跟书轻轻的拍了拍乌不弃的背，然后又继续说道：“我们继续为族人们下葬吧！”

　　乌不器收起心中的悲意，尽量让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

　　根叔站到了墓地中央最大的一棵天阴树下，然后对乌不器说道：“你去将树种一一放在族人们的胸口之上，然后再回到我这边来！”

　　乌不器点头应是，然后快速的在墓坑边将树种对应的放在族人们的胸口上。

　　根叔站在大树下，开始吟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