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尽头》叼月亮的小狗

15、第 15 章

　　“回家的时候家里也收拾过了，叶子也喂过了，把贺铸安当成家政服务的话心里好受多了。
　　冰箱里的水果又填满了，今天不应该和贺铸安发脾气。
　　真累啊真累啊。希望贺铸安那边一切顺利，早点回来，太长时间没看到他，想来还是有些想他。行吧，他还知道把带回来的换洗衣服塞进烘干机烘干。
　　叠完衣服就去睡觉了，贺铸安给我发了一堆消息，手术之前不想理他，手术之后怕他已经睡了。
　　好像没有那么生气了，等他回来大概是打算休年假。我争取一下，把这几年没休得假期请下来。
　　我其实很喜欢他的工作，贺铸安每次回来都好像带着不一样的风，不一样的气息，还有各种各样奇怪的小东西，还有讲不完的故事，看上去就像是一场梦，梦里我跟着他看过了世界。
　　他说考虑过要不要换个工作，最近我也开始考虑这个问题，干了十几年的工作最近遇到一些困难，同事想要换个小城市安定一下。看了很多医院的医疗条件，最近在想要不要辞职离开家，贺铸安去哪我就去哪，村口支张桌子我就等他。
　　今日份做梦素材有了√
　　好困。睡吧。
　　今天也一样爱你，希望你早些回家，别总是一路奔波。”
　　陈煜然大概是写完这几行字就扔下日记本睡了，最后的那个心型画了一半就走形了。

　　“早些回家，别总是一路奔波。”
　　贺铸安看着这句话点燃了一支烟，却在抽了一口后叹了口气。他熄灭了那支烟，想起了幻觉里陈煜然说过的话。
　　他感觉心里一片温热，在那天夜里，他决定早些收拾东西回家。他还想看看陈煜然，也还想回家看看陈煜然放不下的一切。
　　他是在一天中午回到家的，陈妈妈刚刚吃完饭，正坐在摇椅上望着天空，门响起来的时候她坐了起来。
　　“怎么忽然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陈妈妈看到贺铸安进门笑了一下，“铸安？吃了没有？”
　　“还没有呢。”贺铸安进门放下行李走过来。
　　陈妈妈打量着他，又有些心疼的拍了拍贺铸安瘦了一圈的手臂。
　　“我给你……”陈妈妈看到贺铸安觉得有的忙了。
　　“妈，别忙活了。”贺铸安拉住了陈妈妈，“您休息休息，晚点午休一会，我自己吃一口就行。”
　　“诶。”陈妈妈还是跟在他身后，“这趟出去去哪了？”
　　“最远去了拉萨，”贺铸安喝了口水，又慢慢说道，“多半时间在青海，经过甘肃看了几眼，想您了，前天就收拾东西回来了。”
　　“怎么瘦了这么多？”陈妈妈心疼地望着他。
　　“还好。”贺铸安轻松地看了看自己，“不太多，吃两天就回来了。”
　　他安抚过陈妈妈之后收拾了一圈，晚些从花店买了一束多头玫瑰，往公墓那边走。
　　他捧着玫瑰往那边走的时候，陈煜然墓碑前有人。
　　看他走过来，周静怡朝他打了个招呼。周静怡旁边站着两个年轻人，看他过来让开了点。
　　“好久不见。”周静怡望着他。
　　贺铸安把花放在墓前，橙红色的小玫瑰恣意张扬。
　　“好久不见。”贺铸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后面的年轻人。
　　“你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把自己折腾成这个德行？”周静怡皱了皱眉，贺铸安比他上一次见瘦了一圈，又黑了很多。
　　“出去转了一圈，太想陈煜然了，就决定回来了。”贺铸安弹了一下墓碑，又望着周静怡后面的两个年轻人。
　　“陈煜然之前带的学生。”周静怡介绍道。
　　“谢谢。”贺铸安忽然说道，周静怡愣了一下，然后弯了弯唇角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们先走了。”周静怡朝他点了点头，“不打扰你们了。”
　　周静怡带着实习生走的时候贺铸安目送他们出了C区，等人都走了他才点燃了纸钱，坐在了墓碑对面。
　　“陈煜然，下周来给你换照片，这几天回家陪陪妈妈，叶子胖了一圈，这孩子真不能交给奶奶带啊。”贺铸安喃喃自语，“你应该都知道了，所以那天，你是不是真的来找我了？”
　　照片已经褪色，陈煜然的脸庞看上去有些模糊。
　　火苗跃动的欢快了不少，好像想说什么。
　　“我最近想了很多，有些事情勉强不得，我尽量让你放心一点，但你也知道的，我放不下你。”贺铸安托着下巴坐在那里，“你有没有见过我爸爸妈妈，我可是让他们好好照顾你，你们一家三口，再等等我。”
　　他在这里做了很久，看着纸钱燃尽，燃尽之后只剩下一小把灰，贺铸安索性就支着膝盖坐了下来。
　　今天阳光明媚，树上站着的麻雀叽叽喳喳，贺铸安就在这里沉默地坐着。
　　“陈煜然，今天没风。”贺铸安望着他的眼睛，“我在想辞职的事，你要是不同意的话，就刮阵风吧。”
　　说来也巧，凭空生了一阵风，纸灰甚至扑了贺铸安一脸。
　　贺铸安迎着风笑了起来，擦了擦脸之后又看着陈煜然的照片眼泪滑了下来。
　　他好像一直都没这么哭过，自从陈煜然出事以来，他要做唯一一个支撑的人。支撑着陈妈妈的信念，也支撑着自己好好的把陈煜然送走。
　　这是第一次，贺铸安在他身旁哭的满脸泪痕。
　　“陈煜然……”他带着哭腔叫到，“我现在特别想你，特别特别想你。”
　　他把眼睛埋进手心里，终于痛痛快快哭了出来。
　　那些压抑的情绪，放在心底一次又一次的崩溃都在那一瞬间爆裂开来，贺铸安觉得浑身都疼，心脏带着一阵酸痛流淌全身。
　　陈煜然，我好想你。
　　他无声地重复着，身体都微微颤抖着。
　　我一直都很想你，你不在的日子真的很难过。
　　贺铸安经常会像以前一样发很多消息给陈煜然的微信，却又得不到任何回应。
　　微信的对话框里只有贺铸安一个人说的话，他就那样说了一天又一天，一件又一件。
　　贺铸安这几个月都不敢点开陈煜然最后的几条语音，好像听完这几条语音消息，陈煜然就不会回来了。
　　他在那那阵风里点了语音的开关，陈煜然的声音出现在空旷的墓前。
　　“你不是说在敦煌吗？敦煌有什么没信号的，三天不理我，你好像有那个大病。”
　　“我给叶子换了新的猫砂，你回来我不在的话记得给她把新的旧的掺在一起。我买了几个罐罐藏在衣柜里面了，上次它把我放在柜顶上的罐罐推下去摔坏了。”
　　“贺铸安~我给你买了之前你说喜欢他家风格的衣服，洗干净放在衣柜右手边了，记得穿，有一件白色猫猫头的半袖背心是我定做的，上面放了叶子的照片，穿出去我们一家三口。买了一双鞋送你，我穿了一天（笑声），查房确实不累，放在主卧阴台了。”
　　“烘干机好像要坏，你过两天回来联系一下售后吧，昨天闪了三四次才正常运行，最好别坏，坏了我会骂它的，花了我五千多块钱，不到两年就这样了，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
　　贺铸安只是捂着眼睛听着，很快就播放到了最后一条。
　　最后一条大概是陈煜然实在忍不住才发出来的，他在嘈杂的环境中小声问道：“贺铸安，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是那条消息被错过了。
　　贺铸安从山里出来的时候，就听说了已经被疯传两天的噩耗。
　　他抬头望着照片上微微笑的陈煜然，他的照片已经褪色，风吹日晒，看不清轮廓。
　　陈煜然，我很想你，我好累又好疼。
　　他什么话都没说，抬手擦干净那张照片又扫干净随风乱飞的纸灰。
　　贺铸安下山的时候已经又变成了平常的日子，他买了很多东西准备带回去，又买了些吃的打算回去带给陈妈妈。在下山的时候，一只小狗跟在他身后，就在三步远的地方徘徊。贺铸安停它也停，贺铸安走它也走。
　　贺铸安回头的时候它就在腿边望着他。
　　“你是流浪狗吗？”贺铸安觉得有趣。
　　小狗好像听懂了，好像没听懂，只是望着他。
　　“要不要过来？”他蹲下来摊开手，小狗走了两步就望着他没再动作。
　　贺铸安不知道为什么心软了一个瞬间，他看了看快要滑下去的太阳，把手抬高了一点。
　　“要跟我回家吗？”他小声说道，“你蹭蹭我的手，我就带你回家。”
　　小狗只是望着他，过了好一阵才凑过来，真的低下头蹭了蹭贺铸安的手。
　　贺铸安托着小狗的脑袋看了一会儿，又托着小狗的胸膛和肚子抱了起来。
　　抱的姿势并不舒服，但小狗很是听话，并不挣扎。
　　他就这样一人一狗回了家。
　　陈妈妈起初是嫌弃的，埋怨了贺铸安一会又忙活着给小狗洗澡，贺铸安蹲在旁边捏小狗爪子。
　　“妈，”贺铸安第三次抓小狗爪子被陈妈妈推开，“你怎么这么向着它？”
　　贺铸安又点受伤，但还是撑开一块毛巾等在旁边。
　　“它从今天就是你弟弟，”陈妈妈注意力全在小狗身上，“以后就叫小然了。”
　　贺铸安语滞，把小狗接过来的时候笑了起来。
　　“妈，它有点丑。”贺铸安只是擦了一下就看小狗身上的毛色，猝不及防的被小狗甩了一身水。
　　“走吧，小然。”陈妈妈瞪了旁边的贺铸安，小然仰着头汪了一声，跟着陈妈妈走在后面。
　　这种狗仗人势的样子倒是和陈煜然挺像的。
　　贺铸安又笑了两声，收拾了卫生间出去。
　　他在那周后回到了工作岗位上，领导和他谈了一次，贺铸安自动调到了机动组提供技术支持。
　　他过上了曾经向往的养老生活，朝九晚五，有时间带着陈妈妈天南地北的玩。小然和叶子并没有闹不和，不过小然平日里都跟着陈妈妈走来走去，一到睡觉就往贺铸安屋子里钻。
　　贺铸安平日里也不带小狗，但是小然总是往他身边窝。
　　过了几天，眼馋的叶子也蹦上了床，从那种后贺铸安和一猫一狗挤在一起。
　　有时候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在他想起陈煜然的时候，伸手就能碰到温热的猫猫狗狗。
　　他经常会在某个周末去墓园看看，陈煜然的照片换了几次，每一次都用那样温润的光望着他。
　　他们谁都不说话，就这样坐一个下午，夕阳西下的时候贺铸安再用一杯酒告别。
　　他还是会抚摸墓碑，小声说一句“陈煜然，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