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温然传》海鸥太太

11、金姨娘出场

　　冬天的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温然披着厚实的洒金大红色貂裘，行走间隐约可见里头的百褶石榴色灰鼠锦裙，手炉笨重，温然不大愿意拿着，便交在桐歌手里，冷了伸手取暖就是

　　虽然金氏从角门进，可温然不必真去角门，只等在二门就是了，门边儿上的绣球早已干枯的不成样子，零星几个干瘪的花球还抱在枝干上，压着一层厚厚的雪。

　　“今儿倒是没什么风。”温然站在门前，看着那一扇俊黑的小门“只是这门，瞧着铁一般，黑黢黢的冷的怕人。”

　　守二门的李婆子见温然来，忙披上一件灰黑的袄子，笑着从小门边儿上的屋里赶出来，微微弯下身子朝温然道

　　“七姑娘来了，这大冷天儿的，且不知金姨娘什么时候能到呢，姑娘进屋儿坐坐，我家二小子在角门儿跟着他爹当差呢，金姨娘进了门儿他就来回话，误不了姑娘的事儿。”

　　温然瞧着那小屋子包裹得密不透风，不大想进去，笑道“自打入了冬，我难得出来走，就在这儿玩会儿，若是冷了，我再往你屋里去。”

　　李婆子似乎没想到温然会拒绝，有些为难道“姑娘体恤，您到了这二门跟前儿了，如今寒冬腊月的，您若是受了那么一丝儿风，哪管是回去打个喷嚏，太太不揭我一层皮，打得我吐出两口血来，您就当可怜罢，好歹进我那屋里坐坐，我家润丫头会做水晶糕，虽说这点心落姑娘眼里粗鄙了些，您就当尝鲜儿。”

　　温然听她说的可怜，心里有些动摇

　　桐歌却冷笑一声“你这婆子口舌上好生无赖，姑娘想去哪儿也是你能说的？一味的怕这怕那，为着保下你，指使起姑娘来了？”

　　桐檐拦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别说她。”

　　桐歌愤愤地扭过头去

　　温然叹了口气“原本进去也不打紧，可我终究是领了太太的话出来的，金姨娘一走几年，我记事后也是头一回与她相见，不好这般惫懒的。”

　　这下李婆子无话可说，只好答应，左顾右盼一番，没能在周围找见椅子杌子什么的，道“也罢，我在这儿伺候姑娘等等，想来快得很。”

　　温然见她只穿了薄袍小袄，道“是快得很，母亲叫我来这儿时，外头才来人禀报过。”

　　桐檐立时便知晓温然心中所想，温声道“嫂子快回去添些衣裳，这大寒天气，冻坏了可不是说笑。”

　　李婆子听这一句，脸上舒展开来，笑着支吾两声看向温然，见温然朝她点头，憨声憨气地哎了一声才回屋去。

　　桐檐见桐歌快把嘴撅到天上去，笑道“李婆子本是好意，你做什么动气呢。”

　　桐歌冷哼一声“她又不全是为了姑娘好，胆子小过针鼻儿，树叶掉下来也怕砸坏了头！她那屋子里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散过炭气了没有，还张嘴便要拿吃食给姑娘吃，现在说的可怜，真进了门只怕什么事都敢开口。”

　　温然伸出手来，桐歌立即把手炉往姑娘那头送了送，不说话了

　　桐檐道“嫌弃那屋子倒是其次，只怕是她要递东西给姑娘吃，你才恼了的。”

　　桐歌看了眼温然脸色，撇撇嘴，没搭这腔话

　　果不然，这几句话的功夫，李婆子已经穿好了大袄出来，后面跟了两个丫头，都穿着灰扑扑的藏蓝色袄子，一个大些的瞧着有十一二岁，手里拿着一个小椅子，小的八九岁的样子，手里端了一盘子糕点，瞧着并不如何精致美味，倒也不至于看不下去

　　李婆子笑得比刚才谄媚一些，略弯了弯膝盖“姑娘，这是我两个小闺女，秋丫头和润丫头，我前头两个女儿都在大小姐二小姐院儿里伺候，这两个还小，但也是极懂规矩的。”

　　“哼。”桐歌听到这儿忍不住冷哼一声，看向温然的神情明晃晃的便是─叫我说中了吧？

　　温然把手心翻过来慢慢温着手背，炭火刚在屋里头添的，这会儿正滚烫着，不必把手碰在上头就已经足够热了

　　李婆子见主仆三人都不言语，只好自己开口“姑娘这几日屋子里可还用人？不若将我这两个女儿挑去，不好了只管打骂，不必管旁的。”

　　温然见她好歹有些年纪，不好干撂着她，不冷不热地开口道“这两个女儿留到这么大想来是你舍不得的缘故，我就不当这恶人了罢。”

　　“正因为好才舍不得，孝敬给姑娘才是正理啊。”李婆子笑得更加卖力，只是看着有些急切

　　温然依旧悠哉悠哉地暖手“郭妈妈管着小丫头的院子，平日里有谁家的闺女要进各院儿伺候也都是从她手里调教的，你何不送她们去那儿？”

　　李婆子似乎哽了一下，看了看桐歌，被桐歌白了一眼，又看了看桐檐，桐檐也移开目光，最后她只一巴掌打在秋丫头背上“你个没眼色的东西，我才说你懂规矩，这会儿看着你姑姑拿那么重的炉子伺候姑娘也不勤快些，还不快去接过来！”

　　秋丫头被打了这一巴掌没半点反应，也不哭闹，连声呼痛都没有，就低着头站在那里，神色冷漠，任由李婆子打骂

　　“你个小木头！你也不动一动！”李婆子见秋丫头毫无反应，抬手要打润丫头，润丫头年纪小怕挨打，竟哭出声来，伸手就要去拿桐歌手里的炉子，秋丫头忙一把拉住妹妹，李婆子气极，重新抬起巴掌，秋丫头将妹妹护进怀里，不肯给她打，润丫头吓得直哭，缩在姐姐胸前发抖。

　　温然看着旁边大闹起来，终于把手从手炉上收回来了

　　桐歌面一喜，把裹了绒套子的手炉往边儿上搓着手的桐檐怀里塞过去，气势汹汹地插起腰“闹什么！再不停手我去回了丰姨娘，说你们冲撞七姑娘，叫太太把你们一家子都发卖出去！”

　　吃这一吼，李婆子果然停了手，支吾道“你是伺候姑娘的，自然有些脾气，我做娘的也不过是管教管教罢了。”

　　温然冷着的脸并没有好转的迹象

　　桐歌见她还敢辩驳，骂道“我们喊你一声嫂子，你就要乱了次序了！当着姑娘的面儿，便是我们屋里的小丫头要骂要教都是领出去的，你倒敢发作，亏你是有年纪的婆子了，还这般没个轻重体统！说什么当娘不当娘，你打给谁瞧的你心里清楚！打量着姑娘好性儿就在这儿装傻充愣，真亏着你肯舍上老脸！”

　　见李婆子被骂的抬不起头，温然瞥了桐檐一眼

　　桐檐抱着手炉上前把桐歌和李婆子隔开些，朝李婆子道“好了，这外头实在寒冷，你还是先叫她们回屋去罢。”

　　话才落地，外头便有叫门声，听着是个年轻的小子，正是李婆子的儿子

　　“娘，金姨娘回来了，娘快开开门。”

　　李婆子才吃了一肚子气，大力地卸下门闩推开门喊道“叫魂儿呢？七姑娘在这儿！你别进来，姨娘的东西交给你妹妹拿着，赶紧回去当你的差！”

　　那小子吃亲娘一句骂也不恼，朝李婆子憨憨一笑，站在二门外将手里两个包袱递进秋丫头怀里，看两个妹妹面上带泪才后知后觉道“妹妹别哭，一会儿石家小哥来门房替班，我出去给你们买糖葫芦吃，今儿卖糖葫芦的高老头儿才打门前过去来着，估摸着还没卖完，我给你们挑两串大...哎呦！”

　　李家小子后脑勺挨了亲娘一巴掌，抬起头依旧嘿嘿笑着“给娘也买一串，啊不，两串！”

　　李婆子被这傻儿子一句话哄得忍不住笑，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一松，李家小子傻笑着走了，这才将二门口空出来

　　温然忍不住放轻了气息，心里有些紧张

　　她会是什么样的人？带来的姐妹会与我相像吗？会很温柔还是端庄，该怎么待她才好呢

　　二门外，金氏母女三人由步障护着走进来，想来庄子上的生活并不十分如意，金氏一身藏蓝色衣裳裤子不见半点花儿朵儿绣在上面，脸色有些蜡黄，不知是不是一路奔波休息不好的缘故，满面疲惫神色，似乎下一秒就能倒头睡去，只隐约能从岁月刻画过的眉眼中见着些许从前的艳丽容貌，身边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差不多打扮，只是衣裳瞧着崭新，都是一脸疲惫，鼻尖脸庞冻得通红，嘴唇干白，硕大的棉帽快遮到女孩子眼睛，虽不大瞧得出容貌但想来这两位就是温瑕和温若了

　　温然略微有些失望，敛容朝金氏福身行礼“温然见过姨娘。”

　　这一声将金氏唤得清醒了些，打起精神看向分别七年的女儿，却没如温然料想的那般慈爱地热泪盈眶，再说一句“都长这么大了。”之类的话，而是皱着眉将她认认真真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又看向温然身后的桐歌桐檐，将主仆三人巡视了两三回，最后终于露出满意神色，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瞪起眼睛朝李婆子狠狠一啐“呸！你个瞎了眼的奴才！打量着我离府多年了，敢给我脸色瞧？你摔门给谁听？便是自觉着有些老脸瞧我不上，也看看我身边这两个是不是邵家的小姑奶奶！才刚老太太身边的妈妈亲自来我这里把你们小爷抱去，若没抱去，叫你惊着一点半点，活刮去你一层皮也折不下你半点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