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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只有你 ...

  •   其他地区的食堂是什么样我不知道。但面海市的学校食堂……惨不忍睹。
      在初中我有幸见过没有瘦肉的酸菜炖肉汤,阿姨给我舀了一勺,上面飘着两片酸菜叶子,还有一片白花花的油肥肉。
      感谢食堂,让我知道菜还能做的那么难吃,丰富我的见识。
      别人说我的初中食堂没良心我还是会生气的,因为周四阿姨舀的肉还是很多的。
      但我一直很奇怪那肉的味道——直到有人告诉我那是大豆合成出来的。
      我不相信食堂了。
      我对食堂失望了。
      领导虽然从未去过学生食堂,但他认为食堂还是给我们提供了一生的营养。
      我真感谢他们,担心我一个初中生的健康,防止我发福,给我的肉里塞了大豆蛋白。
      总之那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在高中我放弃相信食堂。
      但高中食堂的菜意外的还不错。
      李秋兰小口小口吃,我无聊的戳起一块土豆送进嘴里。
      今天有宫保鸡丁,土豆炖牛肉,凉拌黄瓜,鱼香肉丝。
      上一次吃这么丰盛的午餐还是在三个月前——尹闲的生日宴会。现在这些食物盛放在银制托盘上,像是我丢了三年的营养。
      我对李秋兰说:“我一直以为食堂的饭不怎么好吃的。”
      李秋兰摇头,疑惑地盯着我看:“秉性同学之前没有尝过吗?”
      “没有。”我摇着头,“我初中的食堂很糟糕。所以我觉得高中的食堂也很糟糕。”
      “为什么要这样呢……初中的食堂糟糕不代表高中的食堂也一样啊。”
      “可能这就是经验吧……”
      “这样太不公平了……”
      “这菜是你做的?”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秋兰说。
      我耸肩道:“没什么不好的,我中午一直吃面包,可它们被做出来没人吃不是照样会有人伤心吗?”
      李秋兰说不是这样的,但接着她只是慢慢咀嚼着食物,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幸亏这家伙不会反驳,不然我的诡辩也就被拆穿了。
      我对李秋兰说:“我中午以后一直在食堂吃,可以吧?”
      我心想——反正食堂的菜又不难吃。
      李秋兰点了点头,接着又迟疑的摇了摇头,我一头雾水不知所措。不过看李秋兰这闷头想事的模样,应该是把她安慰好了。
      饭吃到一半,有几个人迎面而来,我认出那是李秋兰的同学,低声对李秋兰说:“你同学来了。”
      李秋兰的同学路过我们的座位,李秋兰露出腼腆的笑,缓慢抬手——她的同学没看她一眼,扭头就走,李秋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又默默放下手。
      她继续低头吃饭。
      “你的同学不跟你打招呼啊。”我说。
      她筷子夹起一粒米,愣愣的看。看了一会儿,把它放进嘴里,“我已经离开学校有一段时间了。而且离开之前才相处一周。我跟他们也不太熟。”
      我有些郁闷,不知道这些情绪从何而来,只是困在胸中无法发泄:“说到底只是你一厢情愿,觉得这一切很美好?”
      李秋兰抬起头来,看着我的脸,轻声的与我说:“和大家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开心,尽管大家不认识我,但大家也不讨厌我啊。”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她真的需要安慰吗?
      吃过午饭,我们就此道别。李秋兰回班级赶学习进度了,我与她也只是朋友,她确实没理由陪我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操场上漫无目的乱走的我开始纳闷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无聊的学校待这么长时间。毕竟除了尹闲以外,这学校对我而言有趣的人也没几个。
      “哟!张秉性!”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侧头看去——是赵月馨。她有一张娃娃脸,一头长如瀑垂到腰间——甜美几乎是为她量身定制的词。但我知道这家伙内地里是跟甜美没有一点关系的。
      “嘿嘿,张秉性,能在中午在学校里看见你……真是稀奇啊。正巧,我找你有事,现在就可以和你说了。”赵月馨对我挤眉弄眼。
      用挤眉弄眼形容一个姑娘家确实不太礼貌,可她现在真的在对我挤眉弄眼。
      “是吗?”我满不在乎的反问,“我们的赵副班长找我有何贵干啊?”
      是的,她就是我们班的副班长。
      “哦,是这样。一年后有一场朝海大地震第十年同胞纪念和祭奠活动。活动接受一切有关朝海大地震的语言以及艺术节目,你是大地震的幸存者吧?”
      “嗯。”
      “我也觉得这种揭伤疤的事情不太好。但现在学校的表演和播音艺考生正在排练节目,我们都觉得你可以去试演里面的受难者。作品审核上传后会在朝海市区公演,并且全国直播。我们学校的艺考生的实力你是知道的,获奖的概率还是很高的,如果比赛获奖,还可以让你在个人履历上填一笔。”
      “我拒绝。”
      “你还可以再考虑一下。寒假前报名都来得及。”
      “还有别的事吗?”
      赵月馨捏着下巴,说:“尹闲去参加比赛了——从今天开始比赛。他也离评国家二级运动员不远了,他说要多磨练自己,朝一级迈进。”
      “呵呵。”我笑了。
      我当然不懂体育,只是习惯性的嘲讽尹闲。
      “你不好奇他什么时候回来?”赵月馨问。
      “顺利的话明天应该就回来了。”我说——第一场就落败。
      “尹闲有你做朋友真是命途多舛。”赵月馨扶额叹息,“不过可能让你失望了,他参加的是长跑和短跑比赛。”
      “我们一直都是父子关系。”我坚定地说。
      “那还真是父慈子孝。”赵月馨吐槽着,“我走啦。”
      “慢走不送。”
      赵月馨走了。
      正如我了解赵月馨是怎样的人,赵月馨也了解我是怎样的人。她肯定知道我对朝海大地震的纪念活动没有兴趣,她会来找我说这件事,背后肯定有班任的指使。
      我都把过去的事忘的差不多了,我参加这个活动纪念谁呢?纪念我那终不复回的童年?
      而爸妈的墓我一次都没去看过,更别提回朝海市了。
      “其实,我是朝海人。”下午放学,我看到背着白色书包的李秋兰站在校门口等我,与她同行后,李秋兰和我说起她的过去:
      “我也经历过那场大地震。马上就是朝海大地震之后的第十年了。秉性同学,你知道明年的朝海大地震活动吗?”
      “……”
      “秉性……同学你怎么了。”
      “没什么,这些我都知道,而且……我也是朝海人。”
      李秋兰低头耷脑,一时之间没人说话。瓢虫停在她的肩上,我轻轻的为她拭去。她猝然满怀希冀地说:“我有个请求,让我们一起演戏吧。”
      “一起演戏?”我愣住了,瓢虫在我的指甲上蹬着小腿,左摇右晃给自己的身子翻了个个儿,整理双翅后急忙振翅起飞。在我的指缝留下了枯黄苦液。
      “你也是朝海人……我们叫上其他人一起上台。演我们的故事。”李秋兰露出温和的微笑,秋水般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尘垢,“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演什么?”
      “演什么目前还没确定。不过可以的话,我希望秉性同学和我一起。”李秋兰说,“这个故事需要你。”
      我叹息道:“别人不行?”
      “不行。”
      瓢虫的苦臭味萦绕在指头上,李秋兰身上苦橙味的沐浴露的甘香驱散了我的茫然。在这香味里,我与她并肩行着,心想:又不是让我真情实感的回忆那段时间的经历,表演吗?就那么大的舞台,能演成什么样?
      看到李秋兰那忐忑不安的样子,我叹息一声:“好吧,不过要说好。我不想演苦大仇深的戏码。”
      李秋兰绕到我身前握着我的手,面带红晕的说:“没有,会充满希望的。”
      充满希望?
      那一天,大地仿佛学会了呼吸,一息间水泥开裂,行人掉入万丈深渊,大地再次合拢,将行人吞吃的一干二净。
      我实在无法将希望这两个字与那场地震联系在一起。
      “那剧本方便看一下吗?”
      “现在没有剧本。”李秋兰恳切地说,“而且我想……我们两个人,人也是不够的……”
      我与李秋兰面面相觑,呵呵干笑。
      “不过剧本我会马上准备好的,到时候和秉性同学一起商议。”李秋兰温和地笑,接着想起了什么,对我说,“即使秉性同学没有经历过那场地震,我也会觉得秉性同学也是无可替代的,没有秉性同学,这场剧就没法演下去。”
      我反问为什么。
      她只是站到分别的拐角——是的,在这里我们要分头走了,她就站在两条路的分岔口,转头微笑:“因为秉性同学是不可替代的。”
      直到回到面店,我都想不通她那温和的笑所潜藏的意味。
      只是我明白,那绝不是地震之后我熟悉的任何一种情绪。或许我曾见过,如见寒冬见过暖阳一样的见过它。但我却挪开了视线,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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