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祝风禾》今有闻

5、追忆-入邪

　　“阁主，碎雪楼长老请你上界。”桑葚放飞了手上的蜻蜓，转头看云锦，他正坐在希和榻边的矮凳上，听到这话，收回了在希和面上的目光，轻叹一口气。
　　“定是为玖儿之事吧，让他们等等，我等玖儿醒了便上去。”云锦现在很是头疼，当初他力保希和之命，又一意孤行收其为徒，已是遭了碎雪楼那些个长老许些微词，此次希和又破出邪力，那些长老指不定会做些什么事。
　　“唉——”云锦又是一叹，烦呐。
　　希和头偏了偏，眼睛缓缓睁开：“师父。”
　　云锦看向希和，对上她的眼睛：“醒了？感觉怎么样？可有不适？”
　　希和摇摇头，又突然想起些什么：“悬月、止随，他们俩人呢？他们可……”希和抓上云锦的袖子，被擦干净的脸上映出焦急，只是头发还尤杂乱，更显得惹人怜惜。
　　反观云锦，依然是那一身青衣，马尾永远都是规整的，好像从希和见他的第一面起，师父永远都是得体大方的。
　　云锦轻轻拍拍她的手，聊表安抚：“他们无事，已经请医师了，现下正躺着呢，你不必忧心。”
　　希和将手放下来，在床榻上坐好。云锦帮她把头发捋了捋，手轻划过，发簪盘起，发丝便回了原来的条理。
　　“倒是你啊，好好休息一下，不必忧心其他，师父现下还有事，要会一趟雪族，你安心在这儿，等师父回来。”云锦等希和点了头，脚步才向外。
　　可还未曾走几步，又折返回来：“师父赠予你的那只玉簪，莫要弄丢了，好好留着，关键时候能保命的。”希和摸摸头上的簪子，点点头：“知道啦，师父你快去忙你的事罢。”
　　雪界族，碎雪楼里，长老们绕成一个圈正襟危坐着，时不时交谈几句。
　　“阁主。”长老们见云锦走进议合堂，纷纷起身作辑，俯身行礼。
　　云锦一一点过头，坐到主座上。这地儿还没捂热呢，掌音律歌赋的青岫长老就开口了，明明年不过八百余岁，这语气确是老气横秋：“阁主还要袒护那邪主吗？此次天象大变，妖风阵阵横起，此女若再不除之，恐日后将为极大祸端。”
　　余下长老也开始跟风，四时主神暮知说道：“当初众长老便劝说阁主，尽早处置，免酿大祸，可阁主偏不听，还收其为徒！处处袒护！”
　　“是啊！”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云锦右手微微抬起，周围的声音终于若了几分：“方才诸位长老之言，云锦记下来，但我并不认同。”
　　长老们的脸上微微变了颜色，但云锦并不理睬：“长老方才言道，‘那邪主’，可希和不过是一凡人，此次异象，不过是因其惨遭灭族之灾，心有不甘，非她之过。”
　　暮知长老似还想说些什么，被云锦占了先：“还有，当初她不过是一稚童，不过恰好生在了九月初九，恰好那日阴风围了四界，又恰好那时正逢子夜，亦是恰好，彼岸花繁开。”
　　众长老心中只觉语塞：“阁主的恰好，又恰好凑齐了四个。”
　　云锦一脸天真：“不可以吗？”云锦知道那些神不会罢休，又补一句：“我知众长老之忧心，但大可不必，那支鸳鸯玉簪会压制希和的邪气的。”
　　青岫又言：“呵，阁主那玉簪若当真有效，那此次之乱又是从何而起？”
　　云锦默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那我若是以血为引，以魂魄起誓，诸位长老可愿信我？”
　　“这，血魂誓！”年长些的长老惊了，若是誓言中的话语灵验，起誓者将魂魄尽散，神形俱消，再无重返世间之可能。
　　“阁主可是思虑周全了？”那位长者望着云锦，眼里是担忧还有……试探。
　　云锦毫不动摇：“绝不言悔。”
　　……
　　“外翁，姨母，我呢，父母早逝，我和十一就是您二人抚养着长大，我还总说，待我考中，有了出息，定要让你们安享晚年，享些清福。”
　　希和手里拿着酒坛，这是外翁留给她最后一坛梨花酿了，轻抿一口：“可惜了，事不遂人愿呢。”
　　希和就这样默默地坐在墓碑前，低着头，也不说话，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忽然，后面走来一阵风，希和不动声色，背对着那东西起了身，手摸过头上的簪子，拔下来，向后方刺去，可又一股力挡在其身前，希和近不了身，只保持那个姿势：“何人来此，因何而来？”
　　那人身披黑衣，往前走了一步，希和也慢慢往后退了一些，只听：“你被人封了法力？算了不重要，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要认真听，好好听。”
　　希和不答，那黑衣人便自顾自往下说：“你是生在了九月初九吧，那日阴风围了四界，出生的那一瞬正逢子夜，彼岸花繁开，我说的可对？”黑衣人笑笑，又继续道：“你可知，此般异象，自古以来，只邪主出世时有此兆。”
　　希和面上看不出情绪：“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黑衣人干脆挑明了身份：“我乃月族牵月阁主初婵，也就是现任邪主，不过只是暂代，而你，将是下任月族之主，我没必要骗你。”
　　希和呵呵两声，转身便要离去，将发簪重新插上了头发，却听背后的人继续道：“你不想护你弟弟妹妹吗？”
　　希和停下脚步，偏头听他继续：“你若愿意，入主牵月阁，自此，整个月族都是你的后盾，你的弟弟妹妹，你也有力庇护。”
　　希和转过了头：“呵，我要是不愿呢？”
　　初婵将手轻轻捋过胸前发丝：“很简单啊，你死，下任邪主生，但若你选生，那就是权力、财富通通在手，你很聪明，该怎么选，你应知晓。”
　　希和陷入抉择，过会儿，她道：“我要先问问我师父。”
　　初婵语塞，轻笑道：“你已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怎还像个稚子，唉，不好意思啊，你的提议，我不应允。”
　　希和思量一番：“你说，我若愿意，我便是月族一长，牵月阁主，我想护之人皆有庇佑，可对？”
　　初婵点头：“嗯，不光如此，你之所恨，皆不存世。”
　　希和摇了摇头，笑道：“我不杀人，但若能护我所爱之人无恙，拼搏生死亦无惧。”
　　初婵将手抚上她的脸颊，希和没躲，只是眉头一皱：“我还说，凡人定是对邪惶恐，你也定是如此，如此容易就应下，倒让我有些许意外。”
　　希和轻轻拍下初婵的手掌，直道：“师父说过，众生平等，不论是神或鬼邪
　　，都是生命，都执掌了人间事务，除去种族之分，之间无异。”
　　初婵愣了，这么些年，她听到的从来都是畏惧或谩骂，倒是此言……有趣。
　　再回神时，希和已离开了，初婵也不做停留，追随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