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祝风禾》今有闻

29、篝火

　　“那个月族的掌界阁主，唉……真是，月族啊，算是遭了殃咯！”
　　“就是，她那个妹妹都做出来那种事，她啊，跟她那个弟弟，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诶，她那个妹妹好像是服毒自尽的吧？”
　　“对，听说她死的时候，那个邪主还有他们月族的小主都在那儿呢！唉，世态炎凉啊，居然还让她这么舒服的就死了。”
　　“诶不过，那个叫什么……悬月！她死前还有亲人在旁，不怕她跑哦！”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个时候山下还是有神族的神守着呢，估计啊，要不是有神守着，那个邪主早把那个恶鬼放跑咯！”
　　“这么看，四界里好像也就只有神族还好点儿了，听说生死海边，咱现在的四界之主都在，不过嘛，那个落花庭的新任女阁主好像啥事儿也没干，鬼界的也就置之不理，至于邪界嘛……呵，没放跑恶鬼就算不错咯！”
　　“……”
　　欢颜想起身反驳，可被初婵拉住了，她们对视一眼，欢颜只好先坐下。
　　茶摊的清茶还是带了些苦涩，初婵放下了茶盏，转头看着欢颜，看着她近乎要哭出来的模样，皱了眉：“做什么？”
　　欢颜眨了眨眼，手拂过眼睛：“没事，就是想，云漾她……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她是为我受天雷，下人间，我……是我之过错……”
　　“是非难言，无论是你，是悬月，你们之间的过错从来都是难以言明的，嗯，就好比这帷幔轻纱，后边的影子或是重叠的，但你看到的从来都是一道虚无的影子，若有若无，飘飘忽忽，你看不清，就是要一看到底，后面的东西可能早就化成了烟。但现在，就过好当下，前尘之影勿忘却也不可深陷，什么是非对错都是往事了。”
　　欢颜终于看了看天，看着碎雪楼的方向，云漾在那里，她希望她好好的。
　　“多谢了。”
　　初婵摇摇头，轻笑一声：“你们啊，都是痴情者，若是你能入虚镜，估计也要进去躲上一躲的，不过我还挺好奇的，我月族及雪族阁主之行，是为亲情友情，那那个风族的呢？众所周知，虚镜为掌界阁主所开的日子总是冷清的，怎么就这一载，倒是热闹起来了。”
　　初婵和欢颜都默契地再不提起往事，就淡进云里，飘入故人心。
　　欢颜也笑着：“谁知道呢。”她话锋一转，“不过，初婵长老此行就只为与我喝喝茶？”
　　初婵答道：“阁主之命，先行妥善安排好后事，找到那些受害之人的亲属，尽力偿还，至于生死海周围的地方的修缮银两，由阁主私产来出，至于云漾棠主，我族小主掌人间生死轮回，已为她托了个好出生，也只能做这些了，而这受害之人的亲属，还需得欢颜阁主助力。”
　　欢颜摆摆手，笑答道：“我自当尽力，只是，长老不去澄清一番，任凭谣言流流？毕竟关乎牵月阁之声名。”
　　初婵思量一下，希和走前未曾交代此事，虚镜已启，不可逆之，也不能去问她，可不论是为希和自身，还是牵月阁，都是澄清之行为好，心下打定主意。
　　牵月阁与落花庭办事稳妥亦迅速，只七日，后事已妥，而四界中也飘过几封长卷轴，回旋三日，生者尽知。
　　卷轴大意：牵月阁阁主其妹之行，至生死海之大祸，然我族主已为其行尽力弥补，望四界众生知晓，若有言行污我族之名，言行自负。
　　……
　　十日里，虚镜内倒是没这么多事儿。
　　玉希和云锦他们安顿下来，在隐城城郊扎营休整一日，待第二日清晨再出发存安。
　　夜里，篝火明明，云锦与明原守夜，看着篝火里升起的火星子，飘向空中，慢慢的，失了光亮。
　　“明明！你去休息吧，我替你。”玉希和从弥漫的火星里走来，明灭光里，她的身影自迷雾里来。
　　明原也懒得再反驳这个破称呼了，说了几百遍，屁用没有，只起身摆摆手，打了个哈欠，就往边上的树前靠着，睡下了。
　　云锦抬头看玉希和一眼，飘忽的眼光聚焦，笑着问：“怎么想着要来守夜了？玉二姑娘不睡觉？”
　　玉希和在他身边坐下，和他一起坐在了迷雾里。
　　“今天，你善心大发，救了一堆你本可视之不见的人。”
　　云锦有些好笑地看着玉希和：“怎么能不救？我就在他们面前，我是西平王军将领，是盛元云家皇子，他们……”
　　玉希和打断了他，看着他的眼睛：“但那些人与你非亲非故，你大可与他们说，军粮不可外借私用，这是正当缘由吧，你何必要救一些有力无心之人？”
　　云锦皱了眉，但语气还是耐心着：“我既能救，为何不救？再言，军粮我已补齐，算起来也是我以私产救助，不可？”
　　玉希和叹了口气，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你可知，若是你那些个兄弟在这里，他们不会同你一般蠢笨。”
　　云锦将手撑着腿，声音压着，却充斥了些怒火：“不是，怎么傻了！难道你不会救嘛？！你别觉得我不记得了啊，你十岁那年为了一个乞儿，将他领回了家，还被你阿爹骂了一通！还有！我哥哥肯定也会这么做！”
　　玉希和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也说了，那是十岁……行了，我知道，你是以善待人……算了，你的事，我就不说什么了，只是想提醒你，你这份善心，若是在朝政庙堂里，可别叫人瞧见，否则这储位，可就与你失之交臂了！”
　　云锦收了怒气，舒展了下眉心：“……谁说我要这储位的？有我哥哥就行了！”
　　玉希和起先有些奇怪，但又想想云锦的性子，又觉得，这才是对的，可她还是想听听云锦自己说说：“为什么？我可没听过还有哪位皇子不愿争储的。”
　　“嗯……我呢，生来就不适合朝堂，相比那些暗流涌动，我更想在存安城里过得自在些，与其在那高楼前如履薄冰，我更想在疆场上策马扬鞭，你不也是嘛，不喜欢高门里的繁缛礼数，单喜欢在刀剑里冲出路来，却不愿走那平整大道。”
　　玉希和也不知怎的，心里轻了一些，听着刚刚那番话，看了篝火里的火星：“大道之天光，人人向往，人人羡慕，我偏就不想走，就要走那荆棘泥潭的小路，又说不定，尽头也有一片北辰之亮。”
　　云锦低头思量一会儿，眼睛一亮：“那不如这样，待我哥哥即位，天下必定太平，那时我们就，寻一处安静地，日日挑剑舞枪，日日把酒言欢！”
　　玉希和觉得有些好笑，看着这位王朝之子，像是污浊里流出的一江清水：“你怎么就知道会是你哥哥即位？又怎么知道，日后定无戎马之争？再言，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寻一处安静地，我还要跟我心上人一起，同游四海，步履遍地呢！”
　　“诶不是你幼年时说，你长大了，就是要独身一世，什么情之一事与你无缘吗？！”云锦转头看着玉希和，也是这一眼，让玉希和有些心虚，可能是因为长大了的她的话和小时候的诺言相悖，可能是因为她真的反了悔。
　　玉希和不说话了，只看着夜里唯一的光亮，那堆篝火，熠熠生辉的光亮升入云里，化作了青烟，模糊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