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尘风云录》冰之樱雪

85、第二十二章 沙场生死两茫茫（1）

　　太平城的城门早已洞开，九尊教教众已然占据了各大城门的要塞，可是他们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因为，真正难攻克的，是陆宅！陆天波竟然舍弃了整座城池的防守，退而牢牢守住他自己的家！
　　懦夫！这是萧白冷对他的评价。

　　“报！三千名骑兵已经集结完毕！”一个劲装结束的将士洪亮的声音从萧白冷的背后传来，他轻轻一挥手，那人便迅速消失了。这三千名骑兵，大部分是七星寨的马匪，虽是马匪，却是训练有素，个个高手。

　　“报！另三千名九尊教教众也集结完毕！”另一个灰衣人迅速出现在他身后道。

　　“之前一战伤亡如何？”萧白冷问道。
　　“我方一万人，阵亡五千人，重伤四千人，只有一千人还能作战！对方约六千人作战，尚余一千人还在顽强抵抗！”那灰衣人毫不犹豫大声报道。
　　萧白冷半眯起眼睛，竟然以区区六千人便能抵我方一万精兵，陆天波的实力果然不能小觑！但，对方只剩下一千人，显然已到了强弩之末，不足为惧。

　　“顾连城还没回来？”萧白冷冷冷问道。
　　“还……还没。”那灰衣人吞吞吐吐道。
　　萧白冷默不作声。身为头领，竟然消失了一整夜，好不容易回来了竟然是先回军营料理私事！萧白冷冷笑着，这样也好，太平城注定是我的！

　　“报！”突然一蒙兵急急忙忙地冲进来，急切道：“报告头儿，那……那叶姑娘与王少镖头突然冲了进来，拦也拦不住！”

　　萧白冷目光一沉，一转身，便看见了一路砍杀而来的明黄色的身影，他的眼里，也只看了这个女子。这个他满心期盼着能与他一起共图大业的女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他！

　　萧白冷冰冷的眼眸锁定在叶凌霜身上，突然瞥到她身边与她并肩作战的王少琛，他迅速抽出腰间的柳叶刀，向王少琛冲了过去！
　　没有人有资格与她并肩作战，除了我！萧白冷在内心愤怒地叫嚣着，这十九年来，陪在她身边的人，应该是我！我们有共同的家族，共同的敌人！而他王少琛，什么都不是！

　　萧白冷刀法霸道而凌厉，细窄的柳叶刀在他手中竟然被赋予了非凡的霸气，劲风呼呼，招招致命！

　　王少琛已经有了一次与他交锋的经验，他猛地向后一撤，接而挺身一个回马枪，手中的铁枪迅速滑出，疾刺向萧白冷的小腹！
　　萧白冷抬起右腿一踢，右手的柳叶刀迅即向他的胸前砍去！王少琛一个皱眉，转手回撤铁枪，迅疾如风，又顺势一个“进步舞花”，看似毫无准头的铁枪，却在每一次出手时都直指对方要害！
　　王少琛对这个山寨匪头向来没有好感，眼下对他更是深恶痛绝，因而两人招招狠拼，毫不留情，惹得一旁的叶凌霜心惊不已。

　　军队在城下整顿待发，高城之上，正发生一场恶斗。

　　劲风呼啸，霸气十足的刀法大刀阔斧地一招招劈向王少琛的肩头、腹部、头顶、大腿，这一招“连环四索”攻得天衣无缝，一招接着一招，招与招之间都以半个圆弧转折，而这半个圆弧正是攻击最迅猛的时刻！
　　谁会料到换招之间能是攻击的重点？王少琛躲避不及，只好横抢硬接。只听“锵锵锵锵”四声震耳欲聋的声响，铁枪上依然印上了四个清晰可见的刀痕！

　　叶凌霜在一旁看着，也不禁惊出了一声冷汗！她关切的目光始终在王少琛身上，心情也随着他每一招的上风下风的转换而起伏不已。

　　王少琛一声大吼，挥枪一招“横扫千军”，气势如山倒，震退了萧白冷如虹的攻势，接而腕转枪回，迅即在萧白冷的左腿、右腿、腰间连刺三枪！这招“金鹅三点头”，他已然练得十分纯熟，劲力浑厚，大气磅礴！
　　萧白冷不甘示弱，横刀一扫，格开了两枪，剩下一枪着实来不及格挡，只得连退数步方才避开。

　　有进有退，本来就是比武过招时难免的事情，而萧白冷这一退着实有些狼狈，周围的部下看在眼里，都觉得有义务替头领出一口恶气。

　　但他们两人剧斗正酣，谁都不敢妄然上前相助。有人在暗地里朝王少琛发暗器，但不待王少琛做出反应，萧白冷便挥刀格开了暗器，怒吼道：“谁若敢擅自发暗器，军法处置！”

　　这一声怒吼之下，高城上顿时一片寂静，除了凛冽的风声和呼呼的打斗声，再无别的声音。
　　王少琛眼里闪过一丝钦佩之意，庆幸自己遇上了生平难遇的对手。他手下的劲力没有减缓，反而愈加凌厉。

　　叶凌霜在一旁看着王少琛，看到他脸上的坚定与刚毅，嘴角不禁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她就是喜欢他顽强不屈的样子。但一转念又想到两人的误会，心下便不禁微微痛楚，心中暗暗决定：此战之后，一定要好好洗洗他的木头脑子，冰释前嫌才好。

　　她这般想着，顿觉心中无限明亮，无限舒坦。什么身世真相，什么黄金家族的使命，她都统统当做是狗屁不通，不予理会了。

　　叶凌霜的嘴角不禁浮起了一丝明丽的笑容，而这笑容在她再次抬眼看王少琛的时候陡然凝固了！因为她看见一只枪头卷着迅猛无比的威力，朝着她的方向破空而来！

　　叶凌霜愣住了，因为那枪头，是属于王少琛的！

　　“师妹！”王少琛大喊一声，唤回了师妹的心神，可是已经迟了，不待叶凌霜手中的短剑举起格挡，那枪头就会刺入她的胸膛！

　　眼看这一枪头就要刺中叶凌霜，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人扑到叶凌霜的身前，那枪头便没入了他的胸膛。

　　鲜血从他的胸膛中汩汩而出的时候，叶凌霜发出一声绝望的惊呼！这个人竟然是王少琛！他方才明明离她还有五步之遥，如何能在一瞬间抢至她面前？

　　原来，方才打斗之际，王少琛使出一招“索脖”，铁枪出手，朝萧白冷的咽喉飞去，这一招他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却不料萧白冷不挥刀格挡，反而相旁边一溜，这一溜让这两个大男人不禁吓了一大跳！
　　萧白冷一躲开，两人同时看见了叶凌霜，而那出手的铁枪便朝着萧白冷身后的叶凌霜飞去！
　　萧白冷连忙一个挥刀劈向铁枪，但奈何铁枪的去势太快，这一劈只是将它截成了两端，而剩下的那一部分致命的枪头，只是向下偏了偏，依旧朝叶凌霜的胸膛飞去！

　　在此间不容发之际，王少琛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挡在了她面前，而枪头也顺势没入了他的胸膛。
　　王少琛面色苍白如纸，又忽泛着红潮，猛烈地咳嗽起来。枪头刺入肺叶，血不住地向外涌。
　　叶凌霜连忙接住缓缓倒下的王少琛，眼底闪动着泪花，红唇不住地颤抖。她手所触及的地方，都是鲜血！

　　“不……”叶凌霜绝望地喊道，泪水不住地落下，透明的泪珠落在王少琛沾满鲜血的脸上，一时间，血与泪，也分不清楚了。

　　“师妹……想不到我，竟然会死在自己的铁枪之下……”他的脸上还带着欣慰地笑容，庆幸自己挡下这一枪，而没有让师妹有半点损伤。

　　叶凌霜的心在抽痛着，痛到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在她刚刚看见希望的曙光的时候又将她打入深深的谷底！为什么一切的话语还没来记得说出口，他就要死了？

　　“师兄！师兄……你，你别睡！我不许你睡！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有跟你说……”叶凌霜努力捂着他的伤口，不让鲜血涌出，明丽的脸蛋因为恐惧而苍白不已。

　　可王少琛只是微笑地看着她，仿佛再告诉她，她要说的话他都知道。他深深地望着她，仿佛要将她牢牢印在心底，然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叶凌霜一声长啸，将怀中的王少琛搂进怀里，绝望的喊声响彻高城，汹涌滂沱的泪水，渗进了五脏六腑，溢满了，浸透了，一颗心泡得发烂，再也无法痊愈。

　　萧白冷看着眼前突入起来的变故，惊讶地不知该如何做出应对才好，众人更是被惊吓得大气不敢出，空旷的高城上，只有叶凌霜一个人的哭喊声，说不出的凄苦，道不尽的萧索……

　　“叶姑娘……”不知过了多久，萧白冷才缓缓开口。
　　“闭嘴！”叶凌霜低吼道，她怀里的王少琛已然渐渐褪去温度，一点一点地冰冷下去，而她始终没有放开。
　　萧白冷沉吟片刻，又道：“逝者已矣，叶姑娘请节哀。”

　　叶凌霜缓缓抬头望着他，泪眼迷离的双眸引得他阵阵心痛，“还不够吗？”她轻声道，仿佛那空灵的声音不是自己的一般。
　　萧白冷皱一皱眉，不解。
　　“这样还不够吗？还要死多少人，你才肯愿意收手？”叶凌霜凄惶道。
　　萧白冷冷冷地注视着她，面无表情道：“我不会收手的。”

　　叶凌霜凄然一笑，道：“是啊，你当然不会收手，你卧薪尝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今天，又怎会收手？可是，难道你不觉得你这么多年的雄心壮志很可耻很残忍吗？！”

　　萧白冷依旧冷冷的看着她，在她的眼底，他看到了恨意，“我要夺回属于我们的地盘，全是为了我们的同胞，这没有任何错。”

　　叶凌霜轻蔑地笑道：“你以为你用‘为了同胞’这样的借口，一个正义的身份去残害无数人的性命这件事很让人自豪吗？你口口声声为了你的族人，可是眼下你又把多少同胞兄弟推上死亡的边缘？”她几乎要嘶吼出来，即使耗尽心力也要一吐心中的郁结。

　　萧白冷没有接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你有什么资格决定他们的生死？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冠冕堂皇地找理由来宽恕自己的杀戮？”叶凌霜咄咄逼人，更有种说不出的气势，让在场的人无可辩驳。

　　萧白冷低头看了一眼她怀着的王少琛，又看了一眼面色惨白，几近绝望边缘的叶凌霜，缓缓开口道：“你恨我。”

　　叶凌霜凄然笑道：“我更恨我自己……”她低头抚摸王少琛的脸，轻声呢喃道：“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这般偏执极端，为什么非要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果我那天不留下来，我们之间也不会有舞会产生。如果我不知道你们的阴谋，我也不会巴巴地来这里阻止你，以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师兄……你别恼我……我这就……这就来陪你！”
　　言毕她立即抽出腰间的短剑，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心口！这一下快如闪电，让众人料想不及。但更快的是萧白冷的手，叶凌霜只觉后劲一阵疼痛，手中的短剑被人迅速抄走，便再也不省人事了。

　　萧白冷看着倒在他臂弯里的叶凌霜，这么烈的性子，这么决绝的性情，为什么，就不能站在我这边？

　　一地的鲜血，两人不省人事的人。到底要流多少血，才能真正平息这场杀戮？

　　“现在不是你儿女情长，悔过自新的时候。”身后传来慵懒而不屑的声音，是顾连城。

　　萧白冷冰若寒潭的眼眸冷冷地扫向身后的男子，又望向怀中憔悴的叶凌霜。她想死！她宁愿死也不愿在他身边多呆一刻！这个想法让他几乎失控。
　　“你终于回来了。”
　　“是啊，我不回来，怕你受这个小妮子唆使而退兵呢。”顾连城冷嘲道。
　　萧白冷眼眸一冷，道：“你多虑了。”
　　顾连城也放低了声音，道：“最好是这样，青衣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