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尘风云录》冰之樱雪

57、第十五章 大漠孤城初解围（5）

　　这时陆天波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拱手对君风行与杨落微道：“多谢两位侠士出手相助，但老夫眼前所遇的麻烦，绝非小事，两位还是不要趟这滩浑水的好。还是快些离去罢！”
　　君风行抚掌笑道：“我从来就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今日陆大侠的闲事，我却是管定了！”眼里闪动着光芒，这样坚定地光芒，任谁都会忍不住想要与之并肩作战。

　　“哪来的毛头小子？竟敢帮着这个大恶人助纣为虐！”人群中一人喊道。
　　君风行看出那便是昆仑派的弟子，轻蔑笑道：“到底谁是恶人，还不知道呢。”
　　那人怒道：“臭小子，你骂谁是大恶人？！”
　　君风行满脸的揶揄之色，“唉，这位仁兄，我可没说你啊，我骂的是一些打着正义之士的名号，光明正大地上门抢劫的人。这位仁兄这般激动，莫非……”后面的话语不言而喻。
　　那人被君风行的话挑起了怒火，正要冲上前去决一高下，却被身后一男子喝住。循声望去，一位气度不凡的白衣男子缓缓踱出，一望便知是个身经百战的练家子。
　　那叫嚣的弟子顿时噤声，恭敬道：“师叔。”便乖乖地退到一旁。

　　那白衣男子冲君孤鸿彬彬有礼道：“在下昆仑派第十六代长弟子何冲，前来讨教小兄弟的高招。”
　　君风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竟然在君风行这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小子面前如此谦逊有礼。君风行不敢怠慢，道：“阁下可是昆仑剑派的高手？”
　　何冲笑道：“高手不敢当，只是稍有所成而已，不足为道。”他的举手投足，言行举止之间，无不透露着老练精明，稳重得体。
　　君风行道：“我见方才陆大侠一连击败了贵派好些高手，此番阁下若败在我手下，贵派是否还有高手出来应战？”
　　何冲听出了君风行话中的深意，谨慎地笑道：“若小兄弟能将在下打败，我昆仑派便甘拜下风，从此不再来搅扰陆大侠。”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耍赖。”君风行精明深邃的眼底带着笑意，等的便是你这句话！
　　“决计不会赖。”何冲道。
　　“好！倒还有点名门正派的样子。”君风行笑道。

　　与昆仑剑派的弟子比武，自然要比的是剑法，比剑自然要亮剑。而君风行却从地上捡起他方才打出的剑鞘，将手中明晃晃的长剑还入鞘内。
　　他到底在做什么？当所有人都被君风行举动弄得一头雾水时，杨落微的嘴边却浮出一丝笑容，只有她知道，这个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必定又要有奇怪的举动了。

　　何冲看着他，不动；君风行也看着他，亦不动。两人就这般一动不动地僵持着。
　　何冲在等，等着君风行先行动手，一旦他动了手，就必定会露出破绽，一旦有了破绽，胜算便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便是何冲多年比剑的经验，以逸待劳，缜密细致。
　　而君风行似乎也没有动手的意思，他闲散无比地看着何冲。
　　何冲精锐的目光探照在他脸上，却无法从那玩世不恭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端倪。

　　两人对峙不过一会儿，身后众人显然有些不耐烦了。步家兄弟与闲人聊了半天，终于相信陆天波是个被谣言陷害的好人，此刻也穿越人群，来到前厅。一到前厅便见君风行与何冲那欲斗非斗的架势，看得他两人好不心痒。
　　步仗义终于不耐烦地喊道：“喂，君兄弟，你还在那里磨蹭什么？怎还不动手？”
　　步行侠接话道：“是啊是啊，你若不打，就让我们来打！”
　　君风行哈哈笑道：“好罢，既然两位大哥开了口，小弟也不好偷懒了。何大侠，接招罢！”话语未落，君风行如一阵清风一般掠至何冲眼前，手中的剑蓦地划出无数剑花。
　　何冲微微一怔，很自然地抬剑，虽然对方的身形快得让人看不清，手中的剑花舞得令人眼花缭乱。但何冲目光尖锐，一剑刺向君风行的右手，他料定君风行此剑虚招过后便会直刺他的右臂！不是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而是多年的经验所得。

　　高手对决，经验至关重要，有时候你可以凭借经验预料到对方下一步该如何攻防，那么你就比别人快了半拍，抢占先机。一旦抢占了先机，又有什么对手打不败？
　　然而，经验这毕竟只是辅助，若没有高超的剑术，再好的经验又有何用？何冲深谙此理，因此他的剑术与经验是一齐进步，相辅相成的。

　　但这一次，何冲的经验没有帮到他的忙，他那凌厉的一剑竟然陡然刺空！剑虽刺空，剑风却早已送出，何冲借着剑风，抖转手腕，又紧接着向他的右肩削去！
　　这一剑依然很快，剑风凌厉，不留任何余地。因为他料定，君风行必会回剑格挡，趁着这一格挡的空当，他便可使出“如意连环剑”，一挑，一勾，一刺，一削，一连四击，一气呵成，必定让他束手无策！

　　何冲感觉连自己的心都要笑出声了，但这笑声才刚响起，他便感觉颈脖上一凉，一柄剑已然架在他的脖子上！这虽然是一柄很普通的剑，却是君风行的剑！何冲甚至连“如意连环剑”的剑意都还未发出，就被对方克住了死穴！

　　君风行执剑，挑眉道：“如何？”
　　何冲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颈间的剑，剑竟然还未出鞘！可那冰凉的触感却比出鞘的剑更加令他心寒！
　　“你是如何……”何冲已然料定自己的败局，颓然垂下双手。
　　君风行收回长剑，剑尖点地，笑道：“其实何兄的剑术相当高明，只是何兄希望我出什么招，我便偏偏不出什么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如此而已。”
　　何冲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的自作聪明蒙蔽了双眼，让原本能看清的事实被脑海中所谓的经验占据，反而造成了一击便败的惨象！
　　当墨守成规的剑术遇上不按常理出牌的君风行，哪里还有不败的道理？
　　这个教训，他会铭记在心！

　　“小兄弟，你不仅剑术高明，还天资聪颖，悟性极高。只是尚且还停留在剑招表面，若是能得高人指点，必能成为一代用剑高手！”何冲发自肺腑道。
　　君风行心中一怔，他只看见自己出了一招，便知道自己剑术的缺陷所在！
　　的确，从小到大父亲就不肯多教他剑术，学的也都是父亲剑术的些许皮毛，直到后来融合了叶近泉所授的太极剑法，才稍有所悟，有所精进，但却始终无法参透各自剑法中的剑意。

　　君风行连忙收敛玩世不恭的态度，恭恭敬敬道：“晚辈方才多有冒犯，请前辈多加指点！”
　　何冲摆摆手道：“以我的资历，尚且还不是你的对手，如何能指点于你？其实小兄弟你的剑术已然是难寻敌手，这普天之下能指点你的人，恐怕只有……”

　　何冲声音稍顿，引得众人翘首以盼，焦急不已。

　　君风行更是心中惶惶，只盼他相告。“他是谁？”他问。
　　何冲叹口气道：“恐怕只有顾剑生，顾大侠这样的一代剑圣才能给你最好的指点了。”

　　听到“顾剑生”三个字，厅中的所有人都顿时肃然起敬起来。武林中没有人会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也没有人会对这个名字的主人产生不恭敬的念头！
　　因为，他是一代大侠，是千万武林侠士模范崇敬的对象！

　　君风行微微一怔，对于顾剑生的威名，他也有些许耳闻，但这个一代剑圣，早已在江湖销声匿迹了。

　　“只可惜……”何冲摇头道：“顾大侠已然十九年前为守护太平城而英勇战死……”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君风行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崇敬之意。见他，突然成了他此刻心中最向往最神圣的心愿，但这个心愿却永远无法达成了！君风行失望地叹息着。
　　“不过……”何冲道：“闻言顾大侠有两位徒弟，但这两位弟子却是行踪诡秘，至今也无人知晓他们的踪迹，恐怕也难遇见了。”
　　君风行轻叹一口气，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他从来不过分执著。“多谢前辈指点，这一代用剑高手的名号，晚辈无意争夺。”
　　何冲拱手道：“在下输了这着，定遵守诺言，带本门弟子离去，不再搅扰陆宅的人。”
　　君风行回敬道：“多谢。”

　　昆仑弟子离去后，大厅中看热闹的人也少了一半。只剩下唐门四弟子与一些仍想看热闹的人还依然留在原处。

　　君风行睨眼看着唐门的弟子，道：“不知几位还有何见教？”
　　唐宁沉吟片刻，道：“我们并无意与陆家为难，只是……此番我们确实只为借剑而来……”
　　君风行一撇嘴，悠然道：“如果我说，天下并无真正的苍穹剑，你信不？”
　　唐宁一怔，眼里满是疑虑，显然是不信。
　　“果然不信，”君风行摇头叹气道：“不过不信也没办法啊，你们所要的宝剑本来就是子虚乌有。这世上唯一一柄苍穹剑，此刻就在铸剑山庄中，它是假的，这儿就更没有真剑了。”
　　唐铮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江湖上所传言的是谣言？”
　　君风行不置可否，“江湖上的传言十有八九是谣言，但人们往往宁愿相信谣言，也不愿相信真话。”

　　唐门四弟子面面相觑，不知到底该不该选择相信。

　　“不过这也难怪。”君风行继续他的精彩演说，“孰真孰假，谁又能真正分得清？你们被蒙蔽了也不足为奇。”眼里满是惋惜与同情，宛若他们真的被谎言蒙蔽一般可怜。
　　唐铮厉声道：“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
　　君风行讪讪笑道：“不凭什么，信与不信都无所谓啊。只是你们若是相信，自己拍拍屁股走人；若是不相信，就只好由在下让你们走人了。”
　　“你……”唐铮正要发怒，唐宁却即时制止住他，唐宁彬彬有礼道：“若阁下不说出可令人信服的证据，恕在下是在无法相信。”
　　君风行将剑架在肩膀上，悠然道：“不相信就算啦。反正刚才也没打痛快，不如再比划比划！”

　　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陆天波雄浑的声音：“几位若是果真要究根刨底，大可以在寒舍住下，自己寻找，若是能找出你们口中所说的宝剑，老夫便将那剑赠与各位；若是找不出，还望各位不要再来搅扰寒舍。”

　　唐门弟子俱是一怔，没有料到陆天波竟然会邀请自己的敌人在自己的府上住下，他这般诚恳与宽容，反而显得上门讨债般的唐门弟子无理取闹了。
　　但是陆天波这番话一说出口，即使他们想留下来，也不能留下来了，就算厚着脸皮留了下来，也断然不敢在府上大肆搜寻苍穹剑。
　　众目睽睽，悠悠之口。不能为了一柄宝剑而毁了唐门的声誉。

　　一直站在后面的两名默默无闻的唐门弟子终于开口了，其中一名叫唐云的男子小声对唐宁道：“大哥，我们不如暂且退去，从长计议。”
　　另一名叫唐霜的男子道：“是啊，明要不行，便可暗夺。”
　　这两男子其实是两个同胞兄弟，说话的语气，神态，动作如出一辙，几乎让人无法辨认。

　　唐宁沉吟片刻，又对陆天波道：“陆大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今日在下没能要到宝剑，日后定还会登门拜访。”一股傲然之气天然若成，这是属于唐门中人的傲气。
　　陆天波笑道：“随时恭候大驾，几位慢走，恕不远送。”

　　唐门四弟子走后，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城中的百姓见到陆天波化险为夷，都高兴不已，纷纷前来祝贺。晓是陆天波虽身为一方巨商，却全然没有富人的架子一一接纳了百姓们的好意，气定神凝，谈笑自如，完全不似一个身负重伤的人。

　　这样的一个热心侠士，为何总偏偏遭人陷害？君风行在心中暗暗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