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尘风云录》冰之樱雪

34、第十一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夜幕再一次低垂，黑暗又一次笼罩在这座荒凉的山庄。喜庆的红绫还未撤下，寂寞而幽怨地挂在房君上，似在低声泣诉，又似在无声的抗议。黑夜在它的身上投下了暗沉的色彩，让它的身子显得更加形单影只，孤寂可怜。
　　破败的庄园在夜晚静谧着，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华丽的居室内，昏暗的灯光照耀在神案前轮廓分明的面庞上，额前散乱的头发投下了一层阴影，遮蔽了他绝美的眼波。
　　“你失误太多。”冰冷的话语如一把冰刀，划破了死一般的沉寂。
　　顾连城缓缓抬头，散乱的头发下，依旧看不清他的双眸，唯有阵阵寒意，在眼眸周围晕染开来。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你管我？”
　　眼前的萧白冷没有被他冷厉的目光所慑。依旧不冷不热道：“你本不该有这么多失误。”
　　顾连城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蔑的哼气。
　　萧白冷目光一凛，道：“难道你忘了教主吩咐过的事？”
　　“没忘啊。”顾连城淡淡回答，不带任何感情。“现在，东西不是已经到手了么？”
　　萧白冷提醒他道：“东西还没有到手，依然在她的身上。”
　　顾连城轻笑着，自通道：“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萧白冷冷峻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道：“你太小看她了，你也太小看了她身边的人了。”
　　顾连城轻蔑地笑道：“那个叫君风行的么？以他的斤两我尚且还不放在眼里。”
　　萧白冷叹气道：“你总是这般狂妄，狂妄到目中无人。你可知道有一天你终会败在自己的狂妄上。”
　　顾连城笑了，笑得那般夸张，也笑得那般迷人。他笑着对萧白冷道：“只有不败的人，才有狂妄的资本。只有真正心冷到极点的人，才能立于不败。”
　　萧白冷冷冷地看着他，不打算接话。
　　顾连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人一旦有了牵挂，就有了弱点。有了弱点的人，永远都是要失败的。我奉劝你，不要去招惹叶凌霜那个女人。”
　　萧白冷的脸顿时变得很难看，铁青着的脸因为冷峻而更显得寒意透骨。他不甘示弱道：“我也奉劝你，不要与杨落微产生任何瓜葛！”
　　“她么？”顾连城的嘴角轻蔑地勾起了一个弧度。“她只不过是一个有趣的棋子而已。”
　　“而这个棋子却让你一再失误！”萧白冷直接而略带低吼的话语如一道寒光，冲破静谧地空气。连燃烧的烛火都禁不住骇得颤抖，发出忽明忽暗的光芒。

　　又是一阵可怕的寂静。

　　顾连城的眼眸再一次掩藏在漆黑的阴阳下，一如他的人一般，永远不会将真是的自我展现在任何人面前！一个懂得伪装自己的人，永远知道在何时何地该扮演何种角色，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忘了，什么是真实的自己。
　　“我没有失误。”顾连城低低的声音从他的身体里发出。“我只是寻找更加刺激的玩法而已。”
　　他猛然抬起头，那诡秘的笑容让萧白冷都不由心头一怔。三年了，他只在顾倾城自杀的那个夜晚看到过这个表情。

　　突然，一个慌慌张张下人突然闯入顾连城的房间。
　　没有人敢擅自进入他的房间，更没有人敢在主人在场的情况下鲁莽地推门闯入。这个人无疑是在找死。然而他别无选择，因为若不尽快把这件事告诉顾连城，他将会死得更惨！
　　“庄……庄主，他……他们，驾着马车，闯出去了！”那人上气不接下气道。惊恐与慌乱已经占领了他的理智。
　　顾连城脸一沉，他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但他还是要确认：“是什么人闯出去了？”
　　“是……是那个君公子，他驾着马车，想偷偷从侧门溜走。”那人顺了顺气，又继续道：“途中被守卫发现了，他就一路砍杀冲了出去！”
　　顾连城一挑眉毛，道：“你们那么多人，还阻挡不了一架马车？”
　　那人顿时被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解释道：“他……他身上不知携带了何种药粉，往我们身上一撒，顿感全身又痛又痒，难以迎敌。”
　　顾连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冷着脸问道：“可看见马车里是何人？”
　　“是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好像，好像是杨姑娘……”那人畏惧地缩了缩头，声音也越来越轻。
　　“另外两个人呢？”萧白冷突然厉声问道。
　　那人连忙答道：“叶姑娘与王少镖头都还在各自房里，房里的灯尚且还亮着，人影也在房内闪动。”
　　顾连城再也沉不住气，铁青着脸道：“马上调集人马，随我来！”说完便大步地冲了出去。

　　等到紫色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里，萧白冷依旧静静地站在房内，听着山庄里里外外的嘈杂与聒噪。
　　顾连城毕竟还是聪明的，他调走了一队人马，也不忘留一批人坚守山庄。看来调虎离山这等小计谋在顾连城身上，永远无法得逞。
　　突然，萧白冷暗感不妙，一个箭步朝着叶凌霜的房间走去。铸剑山庄这么大的动静，叶凌霜与王少琛怎能不做任何反应？
　　只听“嘭”地一声，叶凌霜的房门被粗鲁地撞开。若是平时，房内早就响起了骂人的怒吼。而今夜，这间房里却格外的安静。
　　跳跃的烛火，闪动的影子。一切在门外看起来那么逼真，进门一看却如此令人发笑。
　　烛台前悬挂着轻薄的人形皮影，在门旁的窗户上投下逼真的人形。另一边的窗户半掩着，微风吹拂着烛火，跳跃的光源在门旁的窗户上投下闪动的人影。空荡荡的房间里，哪里还有叶凌霜的影子？
　　如此简单的骗人伎俩，却骗过了铸剑山庄的守卫！
　　萧白冷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沉思片刻，突然一个转身，朝着山庄侧门的方向奔去。一抹点青色的身影，在漆黑的夜色里，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夜遁。

　　※ ※ ※

　　月圆黑夜，的确是个相当有趣的时刻。任何罪恶的种子都可能在此时滋生蔓延，任何邪恶的灵魂都可能在此时唤醒复苏。
　　漆黑得不见五指的山野小径上，一架马车在如不要命一般快速地奔驰着。吱吱呀呀的响声正警告着驾车人马车的负荷已到了极限，狂奔着的马儿早已显现出无限疲惫与痛苦。
　　而坐在马车上驾车的人，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双眸只有眼前漆黑得几乎看不清的路。
　　雪亮的明眸在黑夜里闪烁着，如天上的明星一般散发着宝石般的光芒。眼神因专注而显得更加明亮！
　　没有退路，没有快捷方式，唯有无尽的狂奔，才能逃离禁锢，才能获得生存！

　　冷冷清清的月光透过纱帘，照进马车内，露出的皮肤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洁白无比，也显得苍白无比！黑暗隐去了她的轮廓，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握紧的双手以及紧张的情绪。

　　夜半的路太安静，静得让人感觉不到世界的存在，只有吱呀的声响与马蹄的奔腾，在提示着他们正在远离那可怕的地狱！
　　白衣女子轻轻闭上了疲惫的双眸。

　　突然，无数道寒光闪过，马车倏然停住。那是比月光还有冷，还要雪亮的青光——兵器的光芒！漆黑的山道也因为有这光芒的照耀而顿时变得明亮起来！
　　仿佛早就料到一般，车前的君风行轻轻跳下马车。他俊逸的面庞此时也露出了冷冷的寒意，握紧长剑的手指骨节分明。
　　他的眼里流露出了杀意，一种别无选择的杀意。

　　没有更多的言语，只有静默地拼杀。长剑划破肌肤的瞬间，发出丝丝尖细的裂帛般的声音，极小声，却极其尖锐。充斥漆黑的夜晚。
　　不断聚拢来的人群，从正面，身后，头顶，左边，右边冲来。像飞蛾扑火一般，带着死亡的凄惨与苍凉冲向那团明火！没有挣扎，没有惊呼，只有人倒下的声音，只有利器刺入身体的叫嚣。
　　而此时，那团明火也分身乏术了。看着源源不断接踵而来的杀手，看着渐渐接近马车的黑影。君风行的手心也沁出了汗水。顾连城到底派了多少人来追杀他们？他甚至开始怀疑他们二人的性命到底值不值得这么多人的牺牲？

　　倏然，一个黑影腾跃而起，手中的钢刀锃锃发亮，他猛地一个挺身，手中的钢刀便势如破竹一般从马车的一侧狠狠地刺入！
　　君风行大惊，一个飞身扑过去，几乎要怒吼出来！

　　而那抹黑影的主人此刻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惨淡的月光下他的笑容显得无比阴妄，无比残忍！
　　但这个笑容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只见银光一闪，从马车的纱帘内陡然飞出一柄短剑，伴着龙吟般的震响，以最快的速度刺向那人的咽喉！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阴妄而得意的笑容骤然僵硬，瞳孔因不可置信而发出惊恐的异光！上一刻还沉浸在得逞的喜悦中，这一刻便成为剑下的亡魂！

　　人生中还有比这变化更快的事情么？一切都还来不及反应，死亡就悄然临近，瞬间攫取了你的性命！

　　所有人都被这一道银光给骇住了，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结。也在这一刻，一抹白色的身影倏然从马车内跃出，迅速拔下插在那人咽喉的短剑。鲜血顿时喷涌，染红了雪白的衣衫。
　　月光下，映出她刚毅冷酷的轮廓，带着几分倔强，几分憎恶。凌厉的目光恶狠狠地扫视着周遭的黑衣人。
　　这是一张美丽的面庞，但绝不会是杨落微的面庞！

　　“叶姑娘，你没事罢？”君风行焦急的问候从带满血腥的空气中传来。
　　叶凌霜轻抚着颈间浅浅的划伤，微微蹙眉道：“不碍事。”
　　君风行迅速跃到叶凌霜的身边，两人背对着背，各自怒视着眼前的敌人。
　　“看来，顾连城这次花了血本要置我们于死地呢。”君风行故作轻松地笑道。
　　叶凌霜紧绷的脸丝毫不敢懈怠，“哼，想杀死我们，没那么容易！”说完轻轻一挥手，小巧的短剑便刺向面前黑衣人的胸膛！又快又准，不带任何犹豫！

　　顿时，漆黑的山道被鲜血染成了血红色，空气中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呛得人无法呼吸！君风行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也顾不得去管杀了多少人。因为还有更多人要杀，更多的人要死在他的剑下！

　　他的双手已经麻痹，连同一颗心一起变得麻木不仁。连臂上的伤口也无法令他感到疼痛。
　　一个人杀得人多了，便感觉不到痛苦，感觉不到死亡的恐惧，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这死亡时时刻刻发生在身边的感觉！
　　此刻的君风行心里便是这样的感觉，他感觉自己手已然不听使唤，心里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苦。此时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幸好她不在场，否则又如何受得了这样残忍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