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尘风云录》冰之樱雪

29、第十章 黄梁喜事一场空（1）

　　脚步越来越快，呼吸也开始不安地紊乱。是什么牵绊着他的思绪，让他的心中如此烦躁？
　　身后焦急的呼喊声传来，抓回他早已游离的心神。“喂！等等我！你……你别走那么快！”
　　仓促前行的身影终于停了下来，回过头道：“你跟来作什么？”
　　“你！”陆青青气结，“谁跟着你了！我们只是恰巧同路而已。”
　　君风行摇摇头道：“你就这样跑出来了，还剑之事又当如何了结？你就不怕顾庄主找你爹爹的麻烦？”
　　“呀！”陆青青握住了嘴巴，惊道：“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都怪你！”

　　这事儿也怪我？君风行无奈笑道：“好罢，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还剑。”
　　陆青青咬着嘴唇，道：“那你，跟我一起回去。”
　　君风行果断地挥挥手道：“不，我不去。”
　　陆青青睁大眼睛道：“你不陪我同往？万一我遇着危险呢？万一我被顾庄主关起来呢？你……你一点都不在乎么？”
　　君风行心平气和地开导道：“丫头，我总不能永远陪在你身边，有些事情，你要学会自己解决。”
　　陆青青听得此话，鼻子一酸，泪水忍不住就要涌出，暗涌在灵动的大眼睛里闪烁。她强忍着泪水道：“好，好得很！君大侠是办大事的人，哪里能整日陪在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身边！”
　　君风行最见不得女人落泪，他想上前安慰她，却被她狠狠推开，道：“你为什么还要管我，让我一个人去送死的好！”
　　君风行疑惑不解道：“我们本不是说好，等送你到了铸剑山庄就兵分两路么？”
　　陆青青咬着嘴唇，都快把粉唇咬出了血。“不错！我是说过。可是……我以为，我以为经历了一番出生入死以后……你，你会……”
　　她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得说不出话来，气到最后干脆什么也不说，跺一跺脚，狠狠道：“我走了！你别跟来！”言罢便飞快地转身跑走，深怕他会上前来抓住她。
　　而她心里又是多么渴望他能上前抓住她，柔声安慰她，愿意与她同行。就像困在地洞时那般。

　　然而，跑出数步，身后一点动静也没有。她顿了顿身子，狠咬嘴唇，用手背重重地抹掉眼泪，施展轻功，很快便消失在树林中。
　　君风行望着她离去的背景，有些不知所措。

　　“唉……”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扼腕叹息。“有如此痴心的清秀丽佳相陪却还不知满足，天下男人果然都是贱骨头。”
　　“下来罢，老在树上躲着，都快成猴子了。”君风行眼皮抬也不抬，直径走到一块石头旁，悠然坐下。

　　一个清爽的身影从树上款款落下，正是比武中遇到的书生，叶近泉。
　　说是书生，却是空有书生的外表，内在实是个浪子。

　　君风行抬头好笑地看他道：“你把天下男人一齐骂了，可知道也包括了你自己？”
　　“唉，我也觉得自己挺贱骨头的。”叶近泉熟络地走到他身旁，手中拿着一个酒壶，一边喝着一边安然坐下。
　　君风行挑眉道：“哦？最近又有多少痴情少女对你穷追不舍？啧啧，叶兄魅力果真是天下无双，令人望尘莫及唉。”
　　叶近泉赶忙掩饰道：“这事儿，以后再提。”他眼里突然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君兄的风流韵事才是重头戏罢？”
　　君风行抬了抬眼皮瞟了他一眼，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壶，仰头猛喝一大口。皱着剑眉，不置言语。
　　“哟，还摆出这样一副忧愤难平的表情。难道……”叶近泉似笑非笑地打趣着他，弄得君风行内心更是烦躁。“快从实招来罢。”

　　“招什么？”君风行不解地问。

　　叶近泉微笑着从他手中夺回自己的酒壶，悠然道：“虽说我没去喝你的喜酒，但也知道你刚与璃月郡主成亲。怎地能在此地见着你？不仅参加铸剑山庄的比武招亲，身边还多了个小姑娘。郡主若是知道了，岂不是早就掀了君府的屋顶？”

　　“所以呢？”君风行反问道。

　　“所以其中必定另有隐情。”叶近泉认真地看着他一眼，举起酒壶又是一口。

　　“嗯。”君风行点点头，没等叶近泉喝完，又一把抢下他嘴边的酒壶，小酌一口道：“什么隐情？”

　　叶近泉哭笑不得，一拳砸在他的肩头。“喂，现在是我在质问你。你为何看见顾小姐的容貌后就不愿再打了？难道……你原以为那面纱下是另一副容貌？”言毕又颇为忌惮地抢会自己的酒壶，心疼地看着被喝去大半的陈年女儿红。拿它解愁，真是糟蹋了。

　　君风行开始佩服起叶近泉入微的观察与缜密的推测。其实不仅仅是这些，叶近泉对武艺独到的见解与造诣，为人的洒脱与不羁，落拓又文雅的特质，也一直让君风行欣赏。

　　二人相交多年，岁数相当，早已成为无话不谈的莫逆之交。
　　而对于叶近泉的身世，君风行却不甚了解。只知道他是武当派张松溪座下最小却最受喜爱的弟子，却不知为何忤逆了师门，独自在江湖中漂泊游荡。
　　多年的飘荡并没有使他成为一个浪荡之人，反而他把自身所悟与武当功夫的阴阳柔和相结合，独创了一套行云流水、潇洒不羁太极拳法，而他自己也乐在其中。闲散若野鹤，自在若神仙。
　　君风行的武当功夫，便是向叶近泉讨教而来的。

　　“怎么不说话？难道被我猜中了么？”叶近泉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笑容渐渐扩散，几乎占了整张清爽英俊的面庞。
　　君风行道：“叶兄绕了这么久，到底想说什么，何不直接说出来？”
　　多年的挚友，他果然很了解他的脾气。“好罢，其实我下了擂台之后一直没有离开。观察良久，我笃定顾小姐确实被人点了穴道。”

　　君风行惊异地抬起头看了看他，这一抬头只是为了找准时机再次抢过他的酒壶。“那又如何？”

　　叶近泉又道：“其实光是被点了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比武招亲这种事，多数女子是不愿接受的，她若是为反对比武招亲而被顾庄主点了穴道，倒也说得过去。但是……”
　　“但是什么？”君风行问道。
　　“但是我看她看你的眼神，却大大的不对劲。”叶近泉故意笑道。
　　君风行皱起剑眉，沉思良久道：“有何不对劲？”

　　叶近泉颇为鄙夷地看了一眼君风行道：“你是当局者迷？还是天生愚钝？那顾小姐初看你的眼神分明是融入了惊喜与柔情，之后又变成忧伤与黯然。若说她不认识你，打死我都不信。”

　　趁着君风行发愣的空当，叶近泉迅捷地抬手一揽，酒壶又回到自己手中。

　　君风行这才如梦初醒般用力一拍自己的大腿跳了起来。
　　细想起来，那双清澈的明眸里的确闪过几许不同的神色。可自己一心放在她有可能是自己要寻找的人的可能性上，却忽略了这点！

　　“怎么，是你的老相好？”叶近泉继续拿他开心。说着又小酌了一口酒。
　　君风行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什么老相好，是原配夫人。”
　　这回轮到叶近泉惊讶地睁大眼睛，“怎么，郡主这么活泼大胆，还跑来给人比武招亲来了？”
　　君风行摇头道：“不是她。”
　　“不是？你还有几个原配夫人？”叶近泉已经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君风行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这不是重点，快说你还观察到了什么？”
　　叶近泉心中疑惑不得解，闷闷不乐，道：“这怎么不是重点了？若不知道这位姑娘与你的关系又怎决定该不该帮你？我可不想落个帮凶的罪名而被郡主追杀。”

　　君风行感觉自己快失去耐心了，叶近泉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啰嗦。
　　他很不耐烦又理直气壮地夺过他的酒壶，仰头又是一口痛饮，已把整壶女儿红喝了个底朝天。

　　“哎呀，你别把好酒当白水喝了。”叶近泉很心疼也很怨念地看着君风行道：“我还发现，这顾小姐倾国倾城的容貌或许是假的！”
　　君风行微微一怔，握着酒壶的手一滞，道：“此话怎样？”

　　“一般人即使被点中穴道，在遇到突如其来的危险时，面部的肌肉也会不自主地抽搐。而顾小姐面临两柄利器直冲而来却面不改色，连细微的变化也没有。”叶近泉娓娓道来。
　　“所以，她有可能被人改装易容了？”君风行抢话道。
　　叶近泉微笑地点点头道：“不错。”

　　二人此时一番谈话，将先前之事抽丝剥茧，细细分析，已然将缭绕的迷雾层层剥开。君风行豁然开朗，一把抓取身边的剑，将空空的酒壶往叶近泉身上一掷，就要迈开步伐。
　　“君兄这就要走？需不需要……”叶近泉微笑问道。
　　君风行坚定地摇头，道：“我去就好，叶兄也不必插手。”
　　“哦？”叶近泉挑眉道：“真不需要我帮忙？”
　　“不需要。”君风行坚决道。“叶兄的繁琐事情已经够多了，我可不想拿自己的私事烦扰叶兄。”
　　叶近泉撇了撇嘴，道：“好罢，那我们就此别过，保重了！”
　　君风行点点头，施展轻功，朝着铸剑山庄的方向快速地移动着。

　　此时他感觉心中如点亮了一盏明灯一般温暖，驱散了乌云，晴空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