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尘风云录》冰之樱雪

18、第七章 此时此夜难为情（1）

　　幽暗地伸手不见五指，潮湿地四壁皆在滴水。腐气扑鼻，阴风阵阵。
　　陆青青又一次陷入鬼魅的黑暗里，即使是通往光明的道路，也觉得一阵阵寒凉扎进了骨髓，冷得咬牙，怕得咬牙。
　　她紧紧地抓着君风行的衣袖，因为他手上的火折子，是唯一的光源。
　　她紧张得发慌，而君风行却完全忽略了周遭的现况，低头眉头紧锁。
　　“喂，你在想什么？”陆青青疑惑地问道。
　　君风行抬起眼皮瞟了她一眼，又低头沉思。
　　“喂！你怎么不说话！”陆青青忍不了别人不理会他，尤其是她在乎的人。
　　君风行无奈地撇了撇嘴，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陆青青睁大眼睛问道：“有什么奇怪？”
　　“说不清，我就是感觉很奇怪。”君风行继续皱眉道，疑惑不解的表情在身旁的人看来却有嘲弄之意。

　　陆青青被他气坏了，这种时候还有心情逗她！伸手狠狠在他的臂弯掐了一下。
　　“你干吗！”君风行被掐得生疼，疑惑道。
　　“哼！”陆青青撇过头不理他。
　　君风行简直被这个大小姐打败了，之前在他怀中千般温柔，百般娇羞，转眼又变得凶狠泼辣。这女人的脸变得真是比六月的天气还快。
　　他无奈地叹气。
　　陆青青想问他为何叹气，却又打算不理他，趁机冷落冷落他。

　　而这一冷落，又是一片寂静。寂静得听得见四壁滴答的水声，和两人缓慢的脚步声，甚至，连他们的心跳都听得清清楚楚。

　　越是往前走，四壁越是潮湿，空气中似乎凝结了无数的水珠，令人呼吸中都透着粘稠的湿气，让人喘不过起来。手中的火折子也愈来愈暗淡。

　　不对，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君风行心中暗想，但始终想不出问题出在哪儿。而越来越潮湿的空气和手中或明或暗的火折子给他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感。

　　“不行！我们得回去！”君风行突然大声道，吓了陆青青一大跳。
　　还来不及开口问，就被君风行拽着一路向原路飞奔。

　　“怎……怎么回事？”陆青青气喘吁吁地问道。
　　“这根本就不是出口，而是通向更深更远的死路！”君风行严肃道。脚下的步伐丝毫不敢懈怠，心中在不断请求，请求那道石门千万不要关上！

　　当熟悉的光线又一次刺入眼眸时，君风行从未感觉这昏黄的光线可以令人如此愉悦，可当他来到九玄赌坊的大厅，却惊讶地挪不动步伐了。
　　九玄赌坊的大厅依旧压抑而昏暗，四周妖冶跳跃的火光，阴冷暗青的石壁。这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

　　但整个大厅却空无一人！

　　疯狂赌钱的赌徒们，性格怪异的胡万金，甚至连大厅中的台桌与赌具，也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大厅左侧的长椅，幽幽地放着冷光。
　　君风行宛如被一桶冷水当头淋下，寒彻透骨。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僵直地站在原地，竟挪不动步伐。

　　“哈哈哈！”一阵粗犷的笑声如一把弯刀，划破死寂，“我说吧，他一定会回来的！”
　　“大哥，此时不除掉他，会留下大患的！”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这个声音的主人竟然是胡万三！
　　君风行大惊，随即立刻明白。他在心中暗暗骂自己愚蠢。
　　胡万三，胡万金。这两个名字怎能没有关系？

　　“别急。这小子有趣得很，我还想跟他好好玩玩！”胡万金阴惨的声音传来，令人不寒而栗。
　　“哼哼，反正他也是我们的瓮中之鳖！”胡万三得意道。
　　君风行叹了一口气道：“两位何不出来说话，何必弄得装神弄鬼的？”
　　“我可是特意为了迎接小兄弟才遣散了闲杂的人，怎么你反倒不乐意了？”胡万金笑道。

　　陆青青最受不了疑神疑鬼的人，大喊道：“快出来！装神弄鬼的算什么好汉！”
　　“哼！臭丫头，你还没死么！”胡万三狠狠道。
　　陆青青听出胡万三的声音，想起先前在内厅发生的一切，颈间殷红的伤口不知为何灼热地阵阵发疼。她伸手抚摸颈间血液早已凝结的伤口，胆怯地退后一步。

　　还未反应过来，两条黑漆漆的影子便掠至眼前。
　　都是漆黑的衣服，漆黑的眼眸，原本暗沉的大厅因为这两个漆黑的身影的到来更显几分鬼魅。

　　“胡万三，胡万金。难不成二位是兄弟？”君风行好奇地问道。
　　“正是。”胡万金道，“如假包换的亲兄弟。”
　　君风行细细端详着眼前并不相像的两个人，疑惑道：“可二位相貌并不相似。”
　　“哼，世上长得不像的兄弟何止千万，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胡万三不耐烦道。
　　“这话不错。”君风行抚掌笑道，“是小弟孤陋寡闻了。”

　　胡万金笑道：“小兄弟不必过谦，你能在我胡万金手中活着么久，已实属不容易了！”
　　君风行不屑地挑眉道：“难道胡兄一开始便要杀我？”
　　胡万金点头道：“不错。凡是从杏林赌坊的密道来的人，必定由二弟领着，而你二人却独自到来。不是内奸，也是来者不善。”
　　君风行紧锁剑眉道：“那为何不早早杀了我们，还故弄玄虚地赌斗？”
　　“哈哈！”胡万金忽然抚了抚自己的髯胡道：“好久没有人陪我玩玩啦，闷得慌。难得有你这样有趣又聪明的年轻人陪我，我怎能放过这般好机会？”

　　君风行突然有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上的感觉。原来方才一番令他心惊胆寒的龙争虎斗，竟是一场游戏！而自己暴露在对方眼底的恐惧、弱点、绝望，在对方看来竟如同儿戏般有趣！

　　而最先沉不住气的却是陆青青，她气得直跳脚，指着胡万金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卑鄙小人！说好赌赢就放我们出去，怎么出尔反尔？”
　　胡万金不怒反笑，道：“我可没有出尔反尔，是二位自己回来的。”
　　陆青青跺脚道：“那根本就是条死路！”
　　“世上有人能把活路走成绝境，有人却能把绝境变成活路。二位没本事，何来怪我？”胡万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陆青青的忍耐到了极限。

　　“你！”尽管气得直跺脚，陆青青却不敢妄加上前。经历了这一遭，她已然学乖了不少，不似从前那般急躁任性。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她，将她缓缓拉至身后。阵阵暖流从君风行的手掌汩汩传入陆青青冰冷的小手，一直暖到了她的心坎里，安抚着她焦躁的心，平复着她恐慌的情绪。

　　君风行忽然轻笑着上前对着胡万金道：“黑衣护法的话简直犹如醍醐灌顶。是我们愚钝无知，无法将死路走成活路，实在不该迁怒于阁下！”话语中还颇有恭谦之意。
　　在场的四人中，除了君风行，其余三人俱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分明在对着胡万金说话！

　　“哈哈！小兄弟，我与舍弟虽是亲兄弟，长得可不怎么相像，你莫不是眼花了？”胡万金故作镇定道，额头上的青筋已不由自主地显出。
　　“正是因为是亲兄弟，互换身份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么？”君风行明亮的眼眸暗含讥讽的笑意。
　　胡万金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四周的火光也不知为何骤然变暗，已暗得更加诡秘，映衬在胡万金略带煞气的脸庞，散发出令人惊心的寒意。
　　“大哥！我早说他留不得，让我先杀了他！”胡万三在一旁抽出大刀，焦急道。
　　“不急。”胡万金收起难看的脸色，面露笑意，这笑容让人即使在七月的烈日下也有透骨的冷意。“我倒想听听，小兄弟怎知道我的身份？”
　　君风行憨实一笑，挠挠后脑勺道：“很简单嘛。我猜二位既然是兄弟，而阁下的智慧计谋又在令弟之上，把外在的名声分给他，自己在暗中做事，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比起那些仗着自己身份胡作非为的恶徒们，不知轻松多少！”
　　说完又转向胡万三道：“早知胡大哥有这般本事的大哥，当初又何必来投靠我爹呢？”
　　胡万三对他的话置之不理，只是闷闷地“哼”了一声。

　　“哼哼。”胡万金从鼻腔中发出冷冷的两声。“你还能猜出什么？”

　　“我猜……”君风行骤然握紧手中的剑，目光顿时变得凌厉无比，道：“阁下的功夫也必定不在胡万三之下罢！”
　　“哈哈！既然猜到了，何不试试？”话音未落，胡万金右臂一甩，一道青冷的寒光骤然迸出，直指君风行的咽喉！
　　君风行一个侧身避开，借着昏黄的火光，他看见胡万金手中的兵器，竟是幼虎爪！

　　这个拳套虽体型小巧，质地却漆黑锃亮，是由极其坚硬的黑铁打造而成，指背部位赫然钉着四个寒光闪闪的长钉钩，紧贴着胡万金粗壮的五指，仿佛恶虎张开的虎爪！
　　君风行微微一惊，在对方的虎爪横扫过自己面颊之前，低头避开。

　　胡万金招式狠毒，每一招都直指对方要害，令人防不胜防！
　　尖利的虎爪猛地向他下盘攻去，君风行飞腿欲踢向他的右臂，不料胡万金倏忽变换掌式，翻掌生生擒住了君风行的右腿。尖利的长钉毫不留情地透过衣料，刺进肌肤！
　　君风行吃痛，挥剑劈向虎爪。胡万金顺势一收一拉，在他的小腿上留下三道鲜红的血痕！
　　君风行翻身向后一跃，连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子，右腿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陆青青惊惧地尖叫了出来！尖锐的叫声在封闭的石室内惊心地回荡……

　　语音未落，君风行一个轻腾，飞身挺剑向胡万金的眉心点去！剑光闪动，剑招凌厉。这一剑刺得极快，若是常人必躲不开！
　　可胡万金偏偏不是常人。只听“叮”的一声响，坚硬的虎爪轻巧地在剑身上一弹，剑身嗡嗡，犹若龙吟！
　　君风行怎知这这轻轻地一弹，饱含了深厚的内劲。剑身波动，剧震之下，君风行手背发麻，长剑险些脱落。
　　他皱了皱眉头，抖转剑尖，握紧剑柄，挺剑又向胡万金的小腹上刺去！胡万金冷冷一笑，倏地向后一移，轻松躲开这一剑。右臂却也不闲着，迅即向他的顶门挥落！君风行连忙收剑格挡，又是铮的一声响，寒光霍霍。

　　四周的火光，被激荡的剑风震得闪烁飘荡；壁上的人影晃动，被跳跃的火光无限放大，更添几分奇异惊骇之感。

　　胡万金阴险啊阴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