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落云端》椰柿

27、第二十七章

　　再次睁开眼，眼前只有睡着之前点燃的火堆，回过神来，张白薇发现自己的头依偎在云实肩上，而他低着头，手里拨弄着木柴。刚仰起头，就瞥见他偏过头缓缓开口，“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张白薇庆幸已是黑夜，不然脸上的绯红都会被他瞧去。听到他一如往日的温和声音，摇头笑着说道：“你多久醒的？”

　　星星点点的火光照映云实清和的脸庞，为他的脸增添一丝暖意。

　　“我醒的时候外面在下雨。”

　　下雨？那说明自己睡着没多久他就醒了，那他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让自己靠着休息吗？思及此，张白薇心中慨叹云实的体贴。

　　心中的情绪宛若潮水不断拍打岸边的礁石，张白薇转过头紧紧盯着云实的侧脸，洞臂上跳动的火光不停跳动着，似乎在怂恿她和云实表露心意。

　　“你知道吗？”张白薇定了定心神，柔声说道：“你在我心里真的很像我小时候遇到的一个大侠，第一次在明镜湖边遇到你时，我就觉得你是个好人。”

　　云实迎着她温柔满溢的眼神，嘴角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我。”

　　张白薇终究还是没有直接表白，她很怕听到云实笑着拒绝自己，尽管他这一路对自己确实是照顾有加，倘若告白失败，那自己真的没有勇气再和他一起。

　　张白薇站起身，望见洞口漆黑一片。突然觉得很讨厌现在畏手畏脚的自己，当初做出离家闯江湖的决定时，坦荡无畏的心气似乎已经被一路上的见闻消磨掉了。

　　会害怕失去，尽管还未得到。

　　张白薇越想越觉得心中烦躁不安，正想抬脚走出去透下气。忽然感到一只温热的手拉住她，低头望过去，云实主动牵着她的手，眼神闪烁，“你要去哪？”语气急切，似乎很怕她离他而去。

　　张白薇抿了抿嘴唇，接着深吸一口气，“我出去捡一些木柴。”

　　“那我和你一起，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云实站起身来，握着她的手，力道不减。

　　“不用，我可以一个人，就在洞口，我不会走远。”张白薇被一股别扭的心情击中，试图甩开他的手。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云实倾过身，想看着她的眼睛。没等她回答，又开口说道：“我从小就被家人送到逍空派，平日里都是和师兄师弟一起，我以前没有和姑娘相处的经历，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姑娘。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让你不开心，如果是的话，你可以原谅我吗？”

　　看到云实如此诚恳和自己道歉，张白薇方才一瞬间涌上心头的自我厌弃瞬间烟消云散，扯了扯嘴角，“我没生你的气。”

　　她只是气自己，越在乎他就越觉得自己的胆怯昭然若揭，这不是她想要的样子，却又控制不了想要靠近他的想法。

　　云实见她神情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冷漠，鼓起勇气拉着她坐下。“我和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吧。”

　　张白薇微怔片刻，点了下头。

　　云实没有放开她的手，右手捡起一块木柴放进火堆李，火焰攀上刚架进来的木头，热意扩散开来，照亮漆黑的夜，也温暖放下心防的张白薇。

　　“我在家里排第二，上面还有个哥哥。刚出生时，家里条件尚且可以，只不过在我三岁时，我爹的生意一落千丈。后来有个算命的人和我爹说我的命数不好，会克制他的财，只有将我送走，生意才能好起来，然后我就被送到了逍空派。”

　　张白薇没有说话，却用力握紧了他的手。温热透过皮肤一路传到云实的心里，他知道，她在心疼他。

　　小时候不是没有怨过爹娘，最开始到逍空派的时候，每晚都是含着眼泪入眠。好不容易盼到回家探亲，可是除了娘会激动地抱着他，让人做一桌自己喜欢吃的菜肴，爹和大哥的冷漠疏离态度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只是一个客人。

　　离家三年，家中还保持离家那年的模样，可是又好像改变了很多。它明明是他云实的家，却没有最初的温暖。就连家中的仆人都会在背后悄悄议论，“二少爷怎么突然回来了？老爷好像不喜欢他。”

　　“这个家以后肯定是大少爷的，他是嫡子，二少爷是庶子。”

　　“还是个克父的庶子。”

　　那些表面恭敬的仆人在背后也会随意揣度贬低他，时过多年，云实早已忘了那些仆人势利的嘴脸，却依然记得这些话给当时年幼的他带来的震撼。

　　木柴还在燃烧，云实在身旁娓娓道来，张白薇明明只是听他讲他的故事，却感觉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拧了起来，吸一口气都觉得痛。

　　让一个渴望家人关心的小孩听到这么残忍的话，这何尝不是一种杀人诛心的手段？

　　张白薇不禁张开双臂，顺从自己的心意，将他拥在怀里，头抵着他的宽阔的肩膀，右手轻轻抚拍他的后背。轻声问他：“你那个时候一定很难过吧？”

　　云实猝不及防撞进张白薇充满温暖的怀抱，先是愕然，随后一阵强烈的感动将他团团包围，他笑着摇头，“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但是已经过去了，我的师父师兄弟就是我的家人，他们都对我很好。”

　　张白薇的话来不及思考从嘴边逃出，“我也会对你好的。”说完，张白薇被自己的直白吓到，抚拍他后背的手停在半空，正懊恼不该这么冲动。

　　云实却用力抱紧她，感受她给的温暖，语气中透出欣喜，“好。谢谢你，白薇。”

　　张白薇不再说话，眼睛盯着火光投射出来的影子，两个人静静相拥，心意在此刻终于相通。

　　清晨，阳光穿过洞口，撒在湿润的地面上。

　　昨夜燃烧过后的木柴此刻都化成灰烬，散在地上。

　　张白薇轻轻挪开靠在云实肩膀上的头，动作很轻，不想惊醒他。却不料撞见他笑意盈盈的眼睛，顾不上伸展僵化的四肢，讶异道：“你醒很久了吗？”

　　云实松开圈在张白薇腰上的手臂，摇头道：“没有。”其实晨光微露时，云实就已经张开双眼，在逍空派多年，早已养成早起练功的习惯。

　　只不过睁开眼就望见张白薇俏丽的脸庞，她歪着头，靠在自己肩上，长睫微动，红唇贴合在一起。云实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移开视线。

　　一条灰色的印迹明晃晃挂在脸颊上，想必是昨日捡柴火时不小心留在脸上的，明明有点脏，可云实却不绝得影响她的美貌，反倒给她增添了一丝不一样的美感。

　　经过一夜的休息，云实的气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不过可怜了张白薇，将近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起身的时候，手脚一软差点摔倒。

　　幸好云实眼疾手快，及时拉住她的手臂，扶起她的身体。

　　张白薇顾不上克服心中的羞涩，为了赶紧离开这里找寻言大哥，任由云实蹲下身，将自己背在他身后。

　　走出山洞，强烈的阳光让张白薇不自觉眯起眼睛，伸手挡在眼前。

　　空气中散发雨后泥土的气息，昨天的雨来势凶猛，狂风裹挟暴雨，有棵树的枝桠都被吹垮在地，更何况地上的落叶层层叠叠，无不宣告着雨势湍急。

　　张白薇忽然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多亏了眼前这个人，解决了紧追不舍的黑衣人。

　　从天苑城一路再到万落川，一切似乎都进展得太过顺利，以至于张白薇忘了，他们要找的是江湖人垂涎已久的四大宝物。

　　就凭昨天那几个黑衣人紧追不放，就可以证明，已经有人盯上了他们。

　　可是这件事，除了武林盟主韩亮和逍空派的人知道，还会有谁知道呢？张白薇不禁陷入思考，只是暂时找不到答案。

　　靠在云实宽阔有力的后背上，张白薇再次陷入睡眠，等到云实开口唤她时，她抬头一望，已经快要走到昨天遇到刺客的地方。

　　“白薇，我在这里放下你可以吗？”云实的语气平静，张白薇爽快答道：“好。”

　　马车还在原地，只是地上散落一堆黑衣人的尸体，雨水混着血水积杂在一起，散发阵阵腥味。

　　言川和江行骑的马和鹿梨莳萝张白前一同不见了，一阵不好的想法涌上张白薇的心头，她慢慢走近马车，走进一看才发现棕红色的马被拴在身旁树上，难怪它没有疯跑。

　　正准备掀开车帘，却被云实出声阻挠，“别动，让我来。”

　　将张白薇挡在身后，小心掀起车帘一角，没有人，就连车上的包裹都被人拿走了！

　　张白薇愣在原地，抬头却发现车厢顶部放着一张纸条，将它取下来。

　　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写着：“往西去。”

　　云实很肯定上面的字迹是言川留下的，因为在门派的时候已经见过很多次。

　　这么看来，大师兄和二师兄他们都没事，车里的包裹也有可能是他们拿走的，云实回头朝张白薇露出爽朗的笑容。

　　“白薇，我们往西走，大师兄他们肯定在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