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是第一次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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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
是拉开窗帘的声音。
虽然身上透露着明显的疲感，但反手一拉，行云流水地拽下自己身上被汗水浸透的T恤。很明显，梁澈又出了一晚上的汗。
甩了甩自己混乱又沉重的脑袋。
低声骂了一声
“烧死我算了。”
梁澈光着上半身，走向衣柜，随手拿了一件简单的背心换上。
临近正午的阳光，最是火热。但经过了层层叠叠互相遮掩的梧桐树枝，光影被玻璃窗再一次反射和折射。最后落到少年健康干练后腰却变得温柔，似乎只是想轻柔地抚摸一下这造物者的馈礼。
少年人似乎没有感受到阳光对自己的偏爱，白色衣摆落下。
径直走出房间。
“妈，起来了。现在在接水。嗯，准备吃药了。”嘴上应和着手机那边唐女士不间断的嘱咐。
这是几年来梁澈最严重的一次发烧了。每天晚上都热到湿透的程度。本来预期今天可以退烧的话，还是准备勉强去学校报道的。但目前看来是肯定去不了了。
梁澈一只手拿着手机，另外一只手准备关上水龙头了。
“没什么事情，我就先挂了。明天应该差不多会好，上课能去的。”
按下挂断。咔哒一声，水开始加热。
靠在旁边的白墙上，等水烧开的梁澈打开学校公众号看接下来的开学安排。推文内容先是学校简介：“D大，地处于A市，是教育部直属全国重点大学，“双一流”、“211工程”建设高校……
本来就还处在混沌阶段的梁澈看见这些和新闻联播一样的语句。太阳穴不可避免的跳了几下。
手指往下快速的翻了翻。最后是一段视频，标题上写的是新生采访。
点了进去，这时候水刚好烧好了。咕噜咕噜的沸腾声音逐渐超过手机里的人声。
本就不抱多大期待，干脆从屏幕上把目光移开。手机被丢在了料理台上，无人收听视频里的采访。
回到房间拿杯子，热水倒进杯子。
孤零零播放着视频的手机，以为自己的主人打算把自己冷落在料理台上了。
没想到梁澈回到了厨房，在旁边码放整齐的矿泉水里抽出一瓶。正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大手一捞，把手机抓在手里，然后走回客厅。
铝箔膜被破开的声音很细碎，伴随着的是手机里““我是今年服表专业的新生……”
往嘴里塞药的手一顿，停下来把这段自我介绍听完。
”我是今年服表专业的新生，彦江。学校很大诶，很容易迷路。接下来在学校里和大家多多偶遇了。”
按下了暂停。三角符号落在说话人脸上，但却刚好没有遮住笑容。
低垂无光的眉眼，抬了起来。
把手机拿到和自己平视的高度，仔细端详这张脸。
梁澈对艺术美感有着绝对敏锐的直觉。
显然这次的采访没有任何打光、补光，但对方三庭五眼的比例一下子吸引到了梁澈。
梁澈凭借着艺考第一进入D大，比起满分的文化初试。更加令人心生敬意的是他的作品集。在所有考生中，梁澈的照片细节、构图、色彩感知力都是一骑绝尘的存在。他有着足够的实力报考英国的学校，他的作品集就是最硬的offer。但他选择留在A市。
但使得梁澈把进度条拉回去再看一遍的，是人家脸上洋溢的笑容。比起黄金比例这些有着数字度量的东西。让人……可以说是迷恋的，是无法测量的弧度。
不能否认的是，在高烧作用下，这个叫彦江的确确实实打动了梁澈。
只是在高烧的作用下罢了，梁澈是这样想的。
像是吊桥效应，站立在危险悬桥上的女士，张望四处。用眼神无声寻求帮助。此时远远走来一位英俊的青年，逐步走向她。他向站在悬桥上瑟瑟发抖的女士伸出了援手。从悬桥上拯救了女士。这位青年甚至不用开口，一个微笑便足够。
让这位女士，心甘情愿，选择了从悬桥坠下，落进名为爱情的无边河。
微微出汗的手，打湿了胶囊的外壳，黏在了梁澈手上。
低头一笑，把药重新推进自己嘴里，喝下热水。
偶遇吗？偶遇到服表专业的帅哥，难道算不上艳遇吗？
彦江，长得很好看，可以给他拍照。
——正式开学——
早上八点，虽然早已没知了声。但热浪依旧不止，似乎想抓住9月的尾巴。燃烧自己最后的温度。
梁澈换好衣服，这个年纪的男生不用刻意打扮。简单的黑白灰穿搭就是最好的青春本色，朴素的黑色上衣，简单的灰色运动裤。
开学第一天，按理说新生都会精心穿搭一番。梁澈经过了3天的高低烧不断，谢天谢地今天退烧的他还有去学校的力气。
硬要和穿搭沾点边的话，就是出门的时候看太阳实在是烤的梁澈心虚，去衣帽间拿了顶白色帽子。
窗外的烈阳随着左转右转，时不时的落在白色帽子上。口罩下的人不经意的“啧”一声。把帽檐往下压了一寸，浓密的睫毛抖了抖，不愿意睁开。
车上空调打的很足，梁澈不可避免地摩了摩手臂。
这一小动作恰好被梁宽通过后视镜捕捉到了。
“开学前整发烧这出，不知道的以为你看不上D大呢。”梁宽嘴上没好气，但还是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
两父子的相处方式总是这样。从小时候就是这样。
高中的时候，梁宽给梁澈报了所有学科的补习班。
中间间隔时间很短，梁宽在楼下等自己儿子下课。后排上总给儿子放了布丁和牛奶。
“今天课上的怎么样？”梁宽语气里没有任何波动，边打方向盘边说。也不透过后视镜看梁澈。
如果没有梁澈上车的“砰”一声，很难不认为他在打蓝牙电话。
“挺好的，老师讲的思路很新，做题可以节省很多时间。”这是梁澈今天上的第三节课了，闭着眼睛说。
“老师没问题的话，考的还是上次那个老样子就是你的问题了。”一样的没有情感，伴随着汽车轰鸣启动的声音。
他爸，梁宽，总是这样。一天上课6小时没有一句好话，发烧3天也是一样。自己只是他的投资，看中的是回报。反正也习惯了。
“小澈，到了。爸爸妈妈等下把你放校门口前面那，这边不方便停车。”唐瑛妤轻声叫醒梁澈。
梁澈睁开眼，重新戴过帽子，从旁边拿过书包。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来得及。向唐瑛妤点了点头，示意，好。
今天是正式上课，昨天是新生报道。梁澈包里只装了笔记本和电脑。
学校在开学前10来天就可以入校了。校方说是为了方便外地的学生可以提前在A市有落脚地，不用在外面住酒店。
宿舍的布置，梁澈在生病前几天就提前搬好了。正式开学那天梁澈看了眼课表，自己没有早八，干脆就从家里出发。
很快，梁澈就后悔了。看着自己面前大片的绿色草地，统一色系的高楼，四散分布。
鸭舌帽下的黑色发梢已经被粘在了额头。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在黑色衬托下，更白了一些。
梁澈试图在学校里用导航。手机的面部识别因为自己带着口罩还打不开，这口罩本来就让梁澈呼吸不畅，身边也没什么人。
干脆食指中指从耳边一挑，摘了下来。
导航使用无果。
没想到这大学这么大。眼看着距离10:15的摄影构图只剩下20分钟了。
A317，应该是A楼的三层17号教室。道理梁澈都懂，可是他妈的 A楼在哪里啊。
梁澈感觉自己快把学校逛遍了，就没看到ABCDE任何一栋。梁澈认命心想，早知道昨天来了。
这下第一天就得迟到了。
彦江早上从学校食堂吃完早饭之后，没打算回宿舍而是逛一下这个将来自己要呆4年的大学。
阳光从树隙间溜进来，打在路上的光有了形状，或大或小不规则的原点。彦江就一个一个、一片一片踩过去。好像和斑驳的阳光简单握手，然后放开。
因为上午没课，但有良好的早睡早起的习惯，呆在宿舍里也怕打扰到睡觉的室友，彦江干脆就来测评一下学校食堂的早饭。
散步到图书馆旁边的小路上，绿油油的草地上好像有个大橘子。彦江走近一看，是学校里的小橘猫正在阳光下给自己舔毛。彦江蹲下身去，摸小猫咪的头。头上的毛最是柔软。学校里的猫咪估计是大学生的团宠，彦江使着坏的在小猫头上打圈，小橘猫好像是被摸习惯了，也不闹，反倒是亲昵地蹭着彦江的手。
“小宝贝对不起哦，我不知道会遇到你，没有带猫条，先欠着，下次喂你吃。”
突然小橘猫就跑了，彦江眨着自己迷惑的大眼睛，难道我画的饼，质量这么差，连你一只小猫都哄不住？
彦江正准备起身，打算回去了。突然烘烤在自己背上的阳光被遮挡了，抬起头一看。
实际上没看清楚脸，太阳太大了，对方的脸被笼上了一片灰色。
“同学，我想问下A楼咋走，我找大半天了。”
彦江缓过神来，哦，是问路的。但这位哥，给彦江的感觉就是身上的气息怎么这么虚？
“A楼啊，我知道的，我正要回去，我带你吧。”
梁澈本打算拒绝的，但看着只剩下10来分钟了，最后只能说，
“麻烦了。”声音哑哑的。
彦江走在梁澈前面两步的距离，梁澈想着317估计在三楼，上楼梯找到教室两分钟差不多，那目前的时间来看还是来得及的。
大胆开e了一下。
“同学，一大早的没课怎么来教学楼了？”
彦江转过头来看着梁澈，眼睛里闪过疑惑，很快就收起来了，笑着说：“出来散步的，而且这边不是教学楼，是实验楼，同学。”
“你，人不舒服吗？”
对方眼里透着认真和关切。
本来打算说没事的，话到了嘴边却转了个弯。
“嗯，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现自己带了帽子挠不到头发。
突然像想起来什么，去摸口袋里的口罩戴上。
彦江看他这忙活，忍不住笑。
“同学，我免疫力好，你摘了舒服点。”彦江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似做出评价一般，“身型不错，脸也不错，不用不自信。”
被一番打趣之后，梁澈也就不讲话了。一次的外向换来了一整天的内向，只能低头跟着对方走。
突然一阵熟悉击到梁澈的脑海，但没来由的抓不到头。
天气很热，两个人走在学校的大路上，却仿佛是两个极端。梁澈捏着手机的手快出汗了，这路怎么这么长，这小子不会带着自己绕远路吧。微微沁出汗渍的手不知道第几次双击屏幕看时间，要来不及了。正想张嘴说，接下来的路告诉他就可以，他打算跑过去。微微转过头去看，彦江身上一如既往的干爽自在，就像遇到他的时候，路边的那个小橘猫，贪恋着阳光。
面前这个人应该是没有见过的，但自己为什么总觉得熟悉。第一次见，总不能让人家把脸别过来，赤裸裸的看吧。
梁澈被自己心里这个吓了一跳，赶紧挥去。
不知道怎么的，估计是自己平时拍东拍西拍多了，这一刻他不想出声打扰，反而想拍下来。
对方身上透露着散漫，路边的小草要低下头去看两眼。不看小草的时候就看地上的路，用脚丈量着砖块。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在想，又什么都在想。但却自由自在的很。
屏幕的光还没有熄灭下去，彦江刚好这时候也别过头来，在屏幕熄灭前一秒抓到了残影。彦江这才发现自己一个人散步习惯了，梁澈在旁边又太安静了。
时间好像停下来了。
“是要来不及了吗？”
“估计有点赶时间了，接下来咋走你告诉我就可以了。我跑过去就成。”
彦江心想也成，自己估计已经浪费对方够多时间了。靠近，让自己的视线尽量和梁澈重合，“从这边走，第二个楼，看到了吗，那边第二个门走进去，往左边走就是电梯。”
“这个门吗？”
“不是！”
“这个，写着2号门的。”
“我咋没看到？”
梁澈还在等彦江再给他指一遍，耳边没有等来声音，是一阵风。
自己的手腕就被拽了起来。
彦江低声念了一句
“我带你跑过去。”
彦江抓上手之后，心里免不了一句，我去。这个家伙，属暖壶的吧。这么烫。
梁澈反倒是被冰到了，想把自己手腕抽出来，但自己身体实在是弱的不行。对方也锢得紧。
最主要的还是，他是真的要迟到了。
彦江没带他绕远路，两个人跑了没2分钟就到2号楼底下了。
2分钟的路程梁澈基本上没有看路，看着前面这个和自己一样高的男生后脑勺，说出口会让对方觉得很俗套。
但，我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愣着干什么呢？赶紧上去啊！电梯在左边，下次见了啊同学。”
彦江靠着玻璃门。
梁澈来不及再想了，赶忙说了句“谢了兄弟。”
然后往里面走等电梯了，按下了向上的箭头，电梯从4楼下来。
——4楼——梁澈盯着5步开外的彦江看
——3楼——梁澈胸口止不住的上下起伏，但眼睛看着玻璃门后的男生。
—— 2楼——我知道我快想起来了，我们见过的。
——1楼——梁澈！你快想啊！电梯要到了！！！
叮！“一楼到了。”
机械女声响在梁澈的面前。但他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
思考时的蹙眉终于舒展了，梁澈微微仰起头，原来是你。
彦江。我见过的。只不过是在手机上。
现在我们算是正式见过了。
一下子的鬼使神差，彦江掏出了手机，透过玻璃门，正打算拍下来他的引路少年，但彦江直起了身，整了整跑步的时候被掀起的衣角。很明显，打算回去了。
电梯也已经到了2秒钟了。
梁澈把手机举在胸口。对于一个摄影师来说，锁定他的摄影对象是拍摄的重要步骤，但梁澈怕自己做完这一切，这位好心的引路少年就要溜出他的取景框了。
咔。
从拿起手机，到梁澈躲进电梯不过2秒钟。
留下了彦江的侧脸，虽然有着玻璃门的遮挡，给少年的脸上了一层雾，但梁澈早就已经知道他的长相。只不过不在手机相册里。
18来岁的少年，正是一无所有的年纪，但生长在血液里的肆意和勇敢是全部的财富。
作者有话说第1章 不是第一次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