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航班延误》乌龙汽水

8、chapter 8

　　餐厅。
　　一家四口整整齐齐坐在红木长桌前，大半个桌面空着，菜品都被聚集到一边。
　　主位没人坐，裴临扬和他哥对着面前腻歪的夫妻，有些无言。
　　还是裴临商先说话：“姜女士，还是先吃饭吧。”
　　裴临扬在旁疯狂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两年没见，他总觉得他爸妈的腻歪程度更上一层楼。

　　他夹了一筷子蒜薹炒腊肉，腊肉是姜女士从四川带回来的，说是好心的老太太非要送给他们。
　　确实好吃，就是有点辣，四川的太阳洒下来都带着辣子吧。
　　裴临扬狂扒两口饭，终于压下去辣意。
　　他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杯水，应该是裴临商放过来的。

　　虽然已经缓解，但他还是象征性喝了两口。
　　旁边裴临商大概是已经用完，他放下筷子，也跟着喝了两口水。
　　然后开口问：“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裴临扬喝水的动作一顿，他知道这话不是在问自己。
　　对面裴父扭头看姜女士，而姜女士笑盈盈的望着他们俩。
　　裴临扬总觉得他爸的反应有些奇怪，但没多想。
　　“下一步啊……先在家待着吧。”姜女士捏捏自己的肩膀，罕见的露出疲态，“岁数还是大了，天南地北玩两年精力都不够。”
　　下一秒她又挂上笑容，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裴临扬瞧见裴父捏了捏她的手，这样的动作时常有，所以他并不放在心上。

　　“好。”裴临商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我用好了，你们慢用。”
　　裴临扬见状，抓紧夹了两筷子菜，动作迅速又不失优雅的吃完了。
　　他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虽然跟他哥不熟，但是比起在这里当电灯泡，他更愿意去外面跟他哥尬聊。

　　裴临商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应该是在处理公司的事。
　　他过去，坐在另一张沙发上。
　　“吃完了？”

　　尬聊开始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哥总是很热衷于跟他尬聊，好像每次都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趣味一样。

　　这次同往常一样，裴临扬依旧敷衍的“嗯”一下，刚要解锁手机。
　　“听说你初恋回国了？”裴临商语气平淡，还推了下眼镜。
　　裴临扬正要继续随便敷衍过去，骤然听清楚内容，满脸震惊：“你怎么知道？”
　　他哥可从来没关心过他的感情生活，当初他回国那么失意，他哥也只是问一下就那么算了。
　　“哦。”裴临商轻飘飘道：“你初恋名气在我们这行太大，前天去应酬时知道的。”

　　丁惟好优秀。裴临扬自豪的想。
　　但他又想到前天晚上那顿饭，顿时又焉了。
　　人家优秀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
　　裴临商看他没什么兴趣讲这件事，也不再问。

　　于是裴临扬生无可恋的仰靠在沙发背上，抬头看着天花板。
　　怎么会有人每次挑起别人的倾诉欲望就结束聊天的。
　　他哥人无聊就算了，聊天技术也这么算了。

　　正巧姜女士出来，低着头挡住裴临扬的视线。
　　“怎么了？干嘛这么一副不想活了的样子。”她问。
　　“你哥又逗你玩啊。”她离开裴临扬的视线，绕到前面坐下。

　　裴临扬换了个姿势，背对着裴临商。
　　他哥不紧不慢为自己洗脱罪名：“哪里是我的问题，是他初恋回国了。”

　　他有气无力地辩解：“你胡说。”
　　裴临商并不跟他争论，仍然在看公司邮件。

　　提起裴临扬初恋，姜女士有印象：“是那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叫丁惟是吗？”
　　裴临扬不情愿地点点头。
　　他张张嘴，刚要说话，被他哥抢先一步。

　　“听说好像是要结婚了，跟那个浑身上下叮铃哐啷的二代。”裴临商一本正经说着他听来的谣言。
　　裴临扬这下真的要生气了：“哥你不要造谣，人家那是合作伙伴！”
　　姜女士拍拍他，让他别那么生气。
　　她问：“你知道人家为什么回国吗？”
　　“她老师病重。原本不想丁惟回国，丁惟瞒着她回来的。”

　　“啊……那看来要结婚是真的了？”姜女士说，“你有没有跟人家见过面？”
　　“见过了。”裴临扬真焉了，他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于是他站起来，说：“妈，不说了，我先上楼了。”

　　他房间在三楼，不想爬楼梯，跑到电梯间去等电梯下来。

　　裴临扬倚靠在墙边，手指漫无目的划着手机屏幕。

　　是啊……要结婚了。
　　他居然下意识忽略掉这件事。

　　叮！
　　裴临扬反应过来，一踏步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慢合上，他按了‘3’，偏头朝客厅中央看去。
　　姜女士和裴父都望着他。

　　目光触及到姜女士脸上担心的神情时，裴临扬还有些难过。
　　又让她担心了。
　　但是当他目光移了几寸，看见裴父时，难过的心情立马变成了无语。

　　他爹又是那副无波无澜的表情，看上去没有任何情绪。
　　他的行为更像是一种跟随，姜女士看哪里他就看哪里。
　　裴临扬有时候真的怀疑他爹是一种类人机器人，只有碰到他妈时才会触发其他程序。
　　否则平时就是待机状态。

　　叮！
　　三楼到了。
　　一出电梯就是他的房间。
　　其实整个三层都没人住，倒是很多客房，只是他们家不怎么来人，所以相当于一整层都是他的。
　　他高中时经常跑到其他房间去睡，现在倒不会了。

　　房门没上锁，平时会有人进来打扫，不至于落得哪里都是灰。
　　他关上门，叹了口气。

　　满脑子都是丁惟，挥之不去。

　　正是午后，蝉鸣声吵闹。
　　裴临扬过去，把窗帘打开，窗户关上。
　　效果显著，声音立马小了。
　　就是有点热。

　　空调可以声控，但是他现在不想说话，于是去拿空调遥控器。
　　遥控器放在书架上。
　　他开了空调，把遥控器放回去时不小心碰到了最上层，那上面书放的乱七八糟，很快有书掉下来，砸在他脚面上。

　　虽然穿着袜子，但是坚硬的书脊直直向下，再加上有点高度，他脚背立马刺痛起来。
　　那本书倒在旁边，花里胡哨的封面让裴临扬顾不上自己的脚。
　　——这是他不懂事时看过的言情小说！
　　他一心想着快藏起来，手忙脚乱塞回最高层。

　　说来奇怪，男孩子在初高中时期一般都沉迷于游戏或者其他，就算看小说也看的是武侠类型，但裴临扬不一样，他看霸总小说。
　　那时候五百平米的大床还很火，他央着姜女士给他买一张属于自己的五百平米的大床，还没落实就被他哥骂了一通。
　　他哥骂他有病。
　　不止如此，他那时候极易相信小说里写的人物情节，还闹出了不少笑话。
　　也不枉他哥这么骂他。

　　最高层的书乱七八糟，但也没再掉下来。
　　危机解除，裴临扬单脚跳到床边，脱下袜子。
　　没青。
　　没青就好。
　　青了还耽误事。
　　他顺势倒在床上，掏出手机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满腹心事，却找不到人倾诉。

　　门被人轻敲两下，裴临扬抬抬头，又倒下去：“进来！”
　　脚步声轻轻，他猜是他妈。
　　果然，姜女士手张开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才是脸出现。
　　她从旁边拉了张椅子坐下。
　　“快起来。”她催促。
　　裴临扬把手机扔到一边，坐端正了。

　　姜女士轻声说：“妈对丁惟不太了解，你跟我说说她好吗？”
　　裴临扬其实不太想讲话，但是他还是回忆起来，顺着记忆回到他们初见的那个早上。

　　那是个雨天。
　　其实他那天只是偶然闯进那条巷子。
　　他忘了丁惟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只记得她抱着野猫，哪怕野猫一爪子下去见了血，她也不松手。
　　“我那时候被吓了一跳，想带她去医院打疫苗来着，她拒绝了我。”
　　姜女士有些惊讶：“我没听你讲过。”
　　裴临扬尴尬道：“那时候中二期，觉得这是个只有我自己知道的秘密，就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他继续回忆。
　　自那之后他就经常去那条巷子，有时候遇得到丁惟，但大多数时候她都不在那里。
　　见面的次数多，他们俩自然而然就熟起来了。
　　只是一直没问过对方名字。
　　“后来那只猫死了，我们没见过面了。”裴临扬说。

　　“真是遗憾……”姜女士道，她忽然想起来：“你高中时是和她同校对吧？”、
　　裴临扬点头，姜女士才说：“难怪觉得这个名字耳熟，我高中给你去给你开家长会，第一名一直都是她。”

　　“她一直都不知道我们在同一个高中。”裴临扬摇头，接着说：“后面我们谈恋爱了，再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分开了。”
　　这些句子太过简短，但又概括了太多已经过去的时间。

　　再后面就是回国之后发生的事了，姜女士都知道。
　　她拍拍裴临扬，以示安慰，又问：“当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谈到这个，裴临扬有些迟疑。

　　他先前一直以为自己知道事情发生的全过程，但根据前两天丁惟的话来看，其实他知道的也只是一部分，并不完全。
　　“我不知道。”他捂着脸，轻声道。
　　“但是丁惟觉得我讨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