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过九霄》琛小楠

3、三

　　“让我抱抱。”
　　叶雲晞直愣愣的瞪着眼睛，伸手去搂秦音希，她很用力，两只胳膊卡在腰上，紧紧的贴着脸颊。秦音希余光撇到了自己的盒子，便心知肚明，一手顺着叶雲晞的头发，一手关上盒盖。
　　“公主，不成体统了。”她轻叫到，慢慢用手去推叶雲晞的肩膀。
　　舒心感随着盒盖的关闭渐渐散去，留下叶雲晞在秦音希怀里发愣——她不知道怎样松开手才算表现的正常一些。“公主，”秦音希喊到，手绕到腰后去催促叶雲晞，“一会万一有人来了不好解释。”
　　“冒犯了。”叶雲晞顺着她的话松开手，眼睛里的猩红已烟消云散。叶雲晞揉一揉额头，努力想着盒子开了之后秦音希的情绪，希望自己没有太过分。“盒子，对不起，没经过你的允许就动了。”她还想为自己搂着秦音希不放做一些辩解，那样子就好像喝了酒一样，耍着酒疯一言一行都不算话，但确不知道从何开口。
　　秦音希不语，只是默默把盒子收到自己手里，“无妨，本就是要做公主的人，东西理所应当都属于公主，不过是这盒子还劝公主躲开些，伤了精气神可不是能说过去的，是臣没管理好。”说罢便走向外间，寻寻觅觅摸索出一个暗格，不由分说将那盒子扔了进去，还利索的上了锁。
　　紧接着便开始收拾外间的床榻，秦音希皱眉看了看牧清准备的两人份，思考片刻后不由分说拎起一份扔回了柜子。
　　“你过来，和我住里间。”看清楚秦音希的行为动向，叶雲晞远远的隔着屏风喊到。不知怎的，那盒子里的物件像是有拖延症，只是坐了一会竟又泛泛的涌起难受。她只好坐在那边，看着秦音希自顾自的撒野。
　　秦音希顿了一下，背过身继续自己的动作，“我守着门，公主晚上才更安稳。”
　　“听我的，过来，跟我一起。”
　　“公主，”秦音希抬眸，只是瞭了一眼，又错过去，遵循着自己的意见接着收拾外间，不过是动作放轻了些，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这样可以让叶雲晞好说服一些。“你只好生待在里面，我在外面什么不能帮你做，既是要做侍卫的，我挡在你前面又有什么异议呢。”
　　一时无言。
　　叶雲晞觉得自己没有秦音希那样好的口才，不过她也不想多浪费口舌在这上，于是捏了捏腿，力量似乎回来了，她尝试着站起身，竟是直直的撑起来了，便绕过屏风，声调显得有些僵硬，“我说，跟我住，你好像听不懂。”
　　“没有，不是这样。”秦音希背着身听见声音倏地近了，警觉的停下动作，满嘴否认的转过来，“公主，我听得……”
　　话至嘴边，却怔住了。秦音希本以为只是叶雲晞恢复好，串珠的劲儿散过去了，离近些说话，却不想看到那一双猩红的眼睛又出现在眼前。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秦音希一时慌了神。
　　“公主……呼，公主。”秦音希眉头皱起来，盒子里那串珠子什么效果她不是不知道，不过是让人陷入幻想，想入非非，只伤神不伤体。但现在赤裸裸的非典型案例摆在眼前，叶雲晞眼里的血丝从瞳孔爬到眼白，密密麻麻的延伸着，神情凶煞，带有一丝不可理喻和强制。“公主……听我说，公主，公主！”
　　秦音希努力吼了两嗓子，希望叶雲晞能回过神来，但不过是无用功，杀戮从血丝中狰狞的溢出来，叶雲晞不说话，只是慢慢的上前，让秦音希紧张出一身冷汗。她不敢伸手去碰叶雲晞，怕被人说了逾矩，只好一退再退，不认命的喊着叶雲晞。
　　“公主……公主，公主，公主！别！求你……呃啊……”
　　身体撞到抵着墙放的柜子，秦音希没了退路，慌乱下想抬手拦一把叶雲晞，却被强硬的推开——她没想到叶雲晞力量这么大——紧接着两只手被交叉着钳住摁在小腹上，脖子卡上了另一只手。
　　一时没反应过来，秦音希下意识的挣扎，意料中脖子上的力度重了些。“呃……公，公主……放手，求你，”秦音希眼前闪过一阵黑，腰卡在柜子边，一动不能动，难受极了。
　　“你能听懂我说话对吗？”沉默了许久的叶雲晞终于开口问道。
　　“……能”秦音希眉头紧蹙，堪堪挤出一声音节，艰难的点下脑袋，等待叶雲晞的发落。倏地失掉桎梏，冷空气涌入鼻腔，秦音希脚下不稳，慌乱中扶住身后的柜，巨大的动响和狼狈的模样一并被叶雲晞尽收眼底。“仔细一点。”叶雲晞冷颜道，只是又伸手拍了拍秦音希的肩，便感受到那人的颤抖。
　　以及强行压制的喘息。
　　“缓好了再收拾。”叶雲晞转过身去，不由分说的把外间剩下那套床褥也扔进柜子，便自顾自的出去了。
　　秦音希眼眶里充斥着被逼出来的生理盐水，觉得待在陆府也不是坏事，至少不用贴身侍奉陆小姐，不过三五天拿她发泄下罢了，剩下的时间依旧活力四射。现在倒好，贴身侍卫或许成了一个幌子，一个随时拿来蹂躏她的理由，叶雲晞成了一个她避之不及的人。
　　串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秦音希混乱的想着，摸索着去找自己刚锁好的盒子。确定叶雲晞一时半会出现不了，便放在桌上认真端摩起来。
　　不过是相比之前凉了一些，或许心里藏着事的缘故，秦音希微凉的指尖捂不热任何东西，只好是拈起一粒珠子垫进手帕里，其他照旧锁好。“红珠藏红花，花谢待郎归，归离中不得，得此成双红。”秦音希念念有词，倒是希望自己这回聪明一些，能参透点什么。只恨这串珠到她手里时就剩这点信息。
　　罢，罢，总比啥也没有强。
　　“公主，”秦音希低头看了看里间的东西，感叹着牧清的心细，考虑到没有再需要多动手的地方，秦音希还是恪守本分朝外喊了一嗓子叶雲晞。
　　这位爷早就溜溜哒哒出公主府玩去了。
　　见没有回应，秦音希不死心又叫了几声，除了风吹大地的窸窣声好歹算是理了一理她，再没什么声音。无奈的吃瘪，只得走出院子，在府里逢人便问叶雲晞的撒野路线。不过半晌就问了大半个府，答案倒是五花八门，什么东边的集市啊，城南的品世楼啊，城北外的猎场啊。
　　啧，玩的挺花。
　　秦音希翻着白眼，悻悻的往厨房走去，正碰见牧清拎着菜篮子。“你不跟公主一起，等着挨她踹啊？”牧清咯咯笑着打趣道。“好姐姐，快别打趣我了，公主她往哪溜去了你知道吗？”秦音希叹口气，只希望自己别第一天寄人篱下就丢了工作，遭雇主抓着把柄玩一辈子。“谁能知道她呀，一天天神出鬼没的，指不定又上哪救小姑娘了呢。”
　　说着走进厨房，秦音希晃晃悠悠也跟着进来，“诶，你要在这里待着，仔细你那细皮嫩肉的身子。”牧清拦住她，浑身上下的意思都是你少根毫毛，亲爱的叶雲晞就能扒了我的皮。“不会，做饭罢了，很简单的。”
　　终还是被牧清紧赶慢赶赶了出来，“你最好现在十指不沾阳春水，给我留点活路吧音希。”牧清推搡着她到门口，抬手一指公主府大门的方向，“实在待不住，你就出去附近逛逛，指不定就碰上公主了呢。”
　　……
　　早春，风很凉，叶雲晞站在巷尾，不知所然的吹着这凉风。夕阳挂天头，晚云收，站了约两盏茶后，叶雲晞抬手拦住了从拐角出现的人，“今天黄金多少？”
　　“不多，三百两。”
　　“账单呢？”
　　那人蓦身走开，叶雲晞把信笺放进胸口的衣兜里。霓裳羽衣笙歌萦绕，适值灯火良宵，美酒佳肴，终是引得君王不早朝。叶雲晞迎着日落后的第一阵晚风，向大路走去，远远的便听见夜市的喧闹。今朝天下，生活极易，兴许是垂垂老矣的新王政策宽松，百姓兜里富饶起来罢，好像没人能想起政权更迭之时的血光。
　　倒像是《东京梦华录》里那句：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习鼓舞，斑白之老，不识干戈。
　　此时的生活，仿佛已超出了生存的范围。可这平安喜乐之势仅仅才发展了十八年，繁盛之快，无人不赞叹。
　　叶雲晞抱着臂靠在墙边，一袭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不扎眼，各色人等匆匆过，却无一人在这里驻足。不像大公主，二公主那样，走着阳关大道，听着一朝一令。只有三公主有府邸，这是人尽皆知的，只有三公主特立独行、救济女子，这还是人尽皆知的，只有三公主浪迹四方，不落尘埃，这依旧是人尽皆知的。
　　但也只有三公主是何模样，鲜有人知。多少人想一睹芳容而不能，是否真有三公主这一人便在坊间传开了。
　　天下啊，太平吧。叶雲晞头靠着墙瓦，深深地呼吸。
　　“公主，”刚刚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叶雲晞回过神来，“不回去吗？”听了牧清的话，秦音希无厘头的溜达出来，希望自己能撞大运。
　　结果还真就让她撞上了。
　　“音希？”叶雲晞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一直不回来，我着急，”秦音希实话实说到，意识到话说的有点急，紧紧的又补上一句，“我是干这份工作的。”
　　叶雲晞低头笑笑，搂上她的肩膀，“走，带你去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