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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沈以澜依着原主的记忆,走到了一片老旧的城中村。
      数不清的握手楼林林立立,把彼此本能照到的阳光遮的死死的,窗户上普遍装着绿色的塑料遮雨棚,看起来有些年岁了。街道阴暗潮湿,满是泥泞和破碎的砖石,长满青苔。
      这里的小径纷乱复杂,他即使有着原主的记忆,还是找了许久才找到家在哪。
      楼道的声控灯早就坏了,墙角堆着半人高的蜂窝煤和一袋生活垃圾,空啤酒瓶占抢占了绝大部分空间,过期的牛奶、腐烂的西红柿和鸡蛋混合成非牛顿流体粘连在瓶身,或许还有一些剩饭剩菜,味道弥漫着整个楼道,让人闻着就皱眉。沈家还沿用着老式的栅栏铁门,锁孔旁贴着一连串花花绿绿的小广告,有开锁的,有通管道的,还有按摩洗浴三件套。
      他下意识地掏了掏口袋,想摸出钥匙开门。什么都没摸到后才想起自己现在穿的是病服,而家门钥匙早就在事发当天遗失在了施工现场。
      没有犹豫,他开始不轻不重地敲门,保持着均匀的速度,听起来不急不躁。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他首先对上的,是一双懵懂纯真的小鹿眼。
      那一双眼睛水灵灵、怯生生,黑得晶亮,仿佛真的是误闯到神秘水潭边的小鹿,清澈,干净,没有猜忌。
      沈以澜的心泛起阵阵涟漪,似有微风轻抚。
      但他面上显得无波无澜,并认出来眼前这个少年就是他名义上的弟弟,这本耽美小说的主角受,夏遥川。
      他默默感叹,不愧是一本小说的主角,这才十二岁,容貌就已经这么出众,难以想象以后长开了,该是多么倾国倾城。
      门后的少年白皙纤细,注意到沈以澜身上的病号服,他先是一愣,然后害怕地低下头,细长的手指扒着门框,呆立在门前一动不动。
      沈以澜的心想:真是造孽。
      原主被迫和夏遥川母子一块儿生活,早就极其不爽,平时没少欺负他,导致主角受怕极了他这个继兄。
      看着夏遥川毛茸茸的脑袋,头埋得低低的,很像一只温顺乖巧的奶牛小猫,沈以澜的手心莫名痒了起来。
      既然从原书剧情中得知和主角受作对没有好处,那不如试着和这位未来的商业巨头打好关系。
      这么说服了自己,沈以澜放纵了内心的想法,将大掌放到夏瑶川的脑袋上狠狠rua了一把。
      嗯,手感有点干燥,但是头发柔软蓬松,摸起来很舒服。
      “走吧,一起进去。”沈以澜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夏瑶川显然愣住了,耳朵和后颈瞬间红透,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用手捋顺被沈以澜弄乱的头发,才亦步亦趋跟上。
      在沈以澜看不见的身后,那双纯真的小鹿眼闪过一瞬阴霾。
      夏瑶川睁着一双大眼睛,悄悄地审视着今天格外反常的沈以澜。
      平时这个所谓的“哥哥”见到他都是一贯无视,偶尔心情差了,就随意找个理由把他臭骂一顿,什么难听的话都对着他骂,但是从来不会上手摸他,因为沈以澜嫌弃他。他和母亲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而活,平时他见到沈以澜都是能避则避,绝不去触他的霉头。
      结果今天沈以澜一反常态,不仅和颜悦色,居然还像其他人家的长辈一样揉他的头。
      他盯着沈以澜头上的绷带和身上的病号服,心想,不会是砸坏了脑袋精神出了问题吧?
      在前面走着的沈以澜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身后的小男生认定为了精神失常,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回过家,家里却还是很整洁。
      木沙发上铺着的软垫不知历经多少岁月,早就变形发白了,但是它们都被清理得很干净。木茶几上没有他想象中的瓶瓶罐罐,只有一个蕾丝花边的纸巾盒和被透明胶带缠着的电视剧遥控器。
      他的酒鬼父亲沈伟成日在外酗酒,只要一回家,家里便到处是他的啤酒瓶,臭气熏天。虽然原主也爱喝,但架不住沈伟几乎天天喝得烂醉如泥,只要他一回家,家里就会变得像个废品站。因此原主和他爸爸关系也极差,成天为了酒精争吵。
      这么整洁的客厅,印象里是很久没见过。或者是每次被整理完,就会被回家的沈伟弄乱。
      沈伟自然不可能打扫卫生,夏遥川的妈妈成日在床上睡着,没那个力气打扫。
      这是谁打扫的,不言而喻。
      沈以澜回头,就看到那个小小少年怯怯地猫在角落里,当着一朵小蘑菇,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小少年把头深深地低着,脸埋在光影里看不清表情,露出了一截柔软白皙的脖颈。
      还挺乖一小孩。
      沈以澜做出此评价后便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需要的证件都翻了出来,顺便想把这一身病号服换下来。
      打开衣柜,并没有出现刻板印象中的“精神小伙”穿搭,都是很常规的T恤衫和运动裤,只是看上去比较旧。
      他不是一个对穿着很讲究的人,学生时代他有十几件一模一样的白t,工作了之后他就有十几套一模一样的正装,每天出门根本不用考虑穿什么,只需要保证得体和舒适就好。
      因此他对原主没有什么时尚感的衣橱并无不满,套了一件灰t和黑色的工装裤就打算出门。
      正要关上衣柜,却在角落里翻到了一个纸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有个精致的首饰盒,上面写着xx福。
      金饰?
      沈以澜微微皱眉,一边在脑子里搜寻相关记忆,一边打开首饰盒,看到里面有一块金镶玉,款式比较老派,是大肚佛公,看得出来是送给老人家的。
      思考了一阵,他终于找到了一段在金店里挑挑拣拣、看来看去的记忆。
      他挑了挑眉,有点意外。原主这样一个小混混,居然也有攒钱给奶奶买金饰的孝心。
      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见面次数不多,只是原主母亲早逝,童年时跟着奶奶长大,祖孙感情很深。
      原主没什么见识,只是看到金镶玉又带金又有玉,看起来金玉满堂,富贵非常,这才买下来。其实金镶玉普遍溢价严重,成品往往掺假,即使是在品牌店里买的,也远不如足金首饰保值。
      当时金价不像后来似的疯长,这条金镶玉价格不算贵,但对于原主来说,也要攒上好一阵。
      沈以澜看着这条吊坠,心里浮起一阵暖意。
      想必当初原主买下来之后,一定在心里想象过好几次奶奶收到礼物的笑容。
      他盖上盖子,环顾房间,把首饰盒藏在了一个不会被沈伟发现的角落,抬脚出了房间。

      路过镜子时,他正好瞥见了如今自己的长相。
      虽然在医院时已经用手机的前置摄像头看过了,如今对镜细细端详,他还是忍不住感叹,世界上居然有两个长得如此相像的人。
      巴掌脸,丹凤眼,菱形唇,若是好好打扮,也是一个帅气的小伙子。
      可惜原主天天熬夜抽烟,导致整张脸青青黄黄,皮肤状态极差,眼下还挂着两个重重的眼袋,这还不够,也许是想追赶潮流,他还把一头黑发染成了彩色。
      是的,是彩色。沈以澜观察了一下,这颗现在属于自己的头上至少染过三种颜色,又蓝又紫又红,又因为保养不当,头发已经开始掉色发黄,发质干枯毛躁,像极了一个稻草垒成的鸟窝。
      不,还不如鸟窝。鸟窝至少色系统一,整体是和谐的,他这一头蓝紫红黄的杂毛,除了昭示他是一个没品味的小混混之外并无任何作用。
      看着这头糟心的头发,沈以澜真的很想拿把推子推完,但是他现在头上还有伤口,只能暂时留着这个丑发型。
      走的时候正巧碰见夏遥川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从厨房出来。
      是一碗很简单的清汤面,柔韧的碱水面散在清澈的汤里,零星点缀着几粒翠绿的葱花,上面卧着一颗水波蛋,透过柔嫩的蛋皮,隐约能看见底下橙黄色的蛋黄,卖相很好。
      闻着食物的香气,沈以澜的胃不自觉蠕动了起来。
      察觉到沈以澜的视线,夏遥川立刻警惕了起来,如果他真的是一只猫,那么他此刻一定弓着背,背上的毛像针一样根根竖起,防备着这个掠食者夺走他的食物。
      沈家父子俩仅仅只是提供了一个住所给他们母子,日常的一日三餐很多时候都需要他们自己想办法。母亲江梅没有能力外出工作,平时只能在家接一些做手工的活挣些零钱。
      这一碗面也是母亲起早贪黑在床上编了好几天的竹篮才舍得吃的,他很怕沈以澜把它抢走。江梅最近的胃口越来越差,只能吃得下清淡的食物,为了给妈妈补充营养,他还在下面藏了几片瘦肉。
      在夏遥川心里,他每天打扫卫生就是交了他和妈妈住在这里的房租,沈以澜要是想吃他做的饭,那是另外的价钱。
      看到夏遥川护食的反应,沈以澜忍不住轻笑,抬手拍了拍他的发顶,“好好吃吧,我先走了。”说着,就走出了家门,把敏感的小孩留在了身后。
      夏遥川郁闷地甩了甩脑袋,怀揣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把面端进了江梅的房间。

      走街串巷,拐了七八次弯才出了城中村。
      沈以澜在路边找了个打印店,按照在网上查到的要求把资料打印了出来,同时还打出了勇哥和他的聊天记录、工资的转账记录作为证据。
      为了更好的证明,他将上工的工服也带去了人社局,并按照要求提交相关通话录音。
      由于材料准备得充分详实,他很顺利地办理了劳动仲裁的申请,不出意外的话,他与那家工程公司的劳动认定一个半月就会批下来。
      只要有了劳动认定,之后想要申请工伤赔偿就是顺理成章。
      出了人社局,沈以澜打算找一个面馆填饱肚子再回医院。至于为什么是面馆,大概是看到了夏遥川端出来的清汤面吧。
      他走了一段路,进了一家装修风格清新的小吃铺,点了一碗清汤挂面,还加了个溏心蛋。
      这家小店估计刚开不久,规模不大,店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女老板,一个人包揽了所有的活儿。
      目前他是这家店里唯一的客人,接到他的订单后,女老板马上进入后厨,开锅煮汤,乳白色的雾气慢慢伴随着鸡汤的醇香飘到了座位上。
      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挂面就被端上来,女老板轻声细语地说了声“请慢用”,笑得很温柔。
      沈以澜回以一笑,在面里加了些女老板自己做的萝卜干,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面条爽滑劲道,鸡汤醇厚细腻,溏心蛋吹弹可破,味道非常好。
      就在沈以澜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店里来了第二位客人。
      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她背着手,边走边扫视着店里的环境,又仰头看了眼店里贴在墙上的大字菜单,点了一碗牛肉面后就在角落坐下。
      起初他并没有多注意她,但是当老板将牛肉面端上来的时候,这个女人却频频往他这边扫视 ,似乎在提防着什么。
      出于律师的职业病,他默默打开手机对着那个女人,假装自拍,实则开始录像。
      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他习惯于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会在察觉到不对时马上留下视听证据。这个良好的习惯帮助他规避了许多平白无故的诬陷和抵赖,也帮助他取得了许多胜诉的关键性证据。
      事实证明,他的第六感又一次派上了用场。
      就在他按下录像键的那一刻,手机清晰地录下了那个女人的一连串动作,她将从进门起就藏在手心里的蟑螂放进了面里,环顾一圈发现没人发觉就开始失声尖叫。
      一边尖叫一边往门口走:“蟑螂!这家店的面里有蟑螂!”,声音很大,许多路过这家店的路人频频侧目,有好事者甚至停在店门口开始录像。
      女老板被她喊的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焦急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企图和这个女人讲理:“阿姨,我家的面里不可能有蟑螂,我自己做的我最清楚,而且我们是政府认证过的明厨亮灶,你看证书还在墙上挂着……”
      那位阿姨完全不听,仍旧大喊着:“可我就是在你面里吃出了蟑螂!你这人看起来正正经经,现在出了问题居然想抵赖!”
      眼见阿姨的叫骂声吸引来的路人越来越多,女老板束手无策,焦急得快哭出来。
      沈以澜放下筷子,站起来走到两人面前,高声说:“这蟑螂是你自己放进去的,我刚刚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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