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青丝》韩卍

72、第 72 章

　　温扶灵微微摇头，“我原以为你只是知道杀死魔尊的方法，所以才一直这般消沉”，忽然她猛地愣住，“难道当年不是你独闯了无妄之地，是他们让你去的？”
　　温扶灵眼里猛然掀起了惊涛骇浪，因为震惊，她的声音也高了几分，“他们疯了，那年你才十几岁”
　　梅清寒沉默着没有说话。
　　温扶灵沉默良久，“梅少主高风亮节”
　　梅清寒没有计较她话中的讽刺，也收起了兵器，“有话不妨直说”
　　温扶灵低头微微笑了下，“原以为你会迁怒于哥哥”
　　梅清寒静默片刻，“这与他无关”
　　“谢谢你的香”
　　“这是他本应得的”
　　“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他了”
　　“还有你”
　　“是啊，还有我，那你呢？那番景象你也看到了，百年之后，千年之后，又有谁会记得你呢？”
　　温扶灵转头，“可是又有谁会像我维护他一样维护你呢”，她顿了下，好像陷入了回忆，“这么多年，从来见你都是形单影只，只有最近时日才见你旁有人相伴”
　　温扶灵转头看他，“他会是为你辩驳之人吗？”
　　梅清寒眼前出现了那张戴着金色面具的脸，纵然心中掀起波澜，依旧道“我不在意”

　　温扶灵靠在身后的树干上，笑道，“你不敢说，怕是自作多情”
　　梅清寒摇头，“我与他本就交集不深，如今他跟着我也不过是有所求”
　　温扶灵垂眸扫了眼自己的腰间的玉佩，那里藏着一道传音符咒。
　　“可是我却觉得此人对梅少主颇为用心，未必不会如我一般……”
　　“这种事本就毫无意义”，他扯了扯嘴角，“魂飞魄散后也并不会知晓了”
　　温扶灵愣了片刻，良久她脸上终于出现了意思恍然大悟，她喃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谁都不与亲近，与其失望倒不如不寄托希望是吗？”
　　她轻笑了下，抬头看着静谧夜空下的枝丫，目光中是化不开的百种情绪，无限幽暗的密林中起了一阵微风，“不恨吗？要如同哥哥那样背负着那些死去，到头来换来的只有不解与谩骂”
　　梅清寒看了她片刻，而后垂下了眸子，并未开口。

　　温扶灵一直看着上方的夜空，在良久的沉默中继续道，“恨谁呢，你自己都说不清吧。所以才只能不断地斩妖除魔”
　　梅清寒沉默片刻，而后平静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哥哥入魔之后，我听见了传闻，不肯相信，要去找他打算问个明白，父亲将我关起来不让我去，我知道情况紧急，便用剑刺了自己，父亲见我如此不敢再关我，也不敢让我去”
　　温扶灵扯了下嘴角，“我以死相逼一定要去，他终于告诉了我真相”
　　她看向梅清寒，“你能懂那种心情吗？我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消亡”。
　　梅清寒欲言又止，最终没说出什么来。

　　温扶灵还是微微仰着脸，月光映在她的眸子里，反射出细碎的晶莹，“他认为那是对的，我便再不能恨任何人”
　　她声音渐冷，“直到我再次看到了那张画像”
　　提到那幅画，梅清寒想起了那些因画像而死的人，想起温扶生那含着悲悯的眼，他道，“他应该不希望你如此做”
　　温扶灵情绪微微激动起来，“是，可是看着那些，我的一颗心都要碎了！他怪我也好，我都没有办法再无动于衷”
　　“你可曾有视若珍宝之人？或许若你有便能明白为什么”
　　“温扶生的确不该被如此对待，可是即使如此，我也没办法放你走”
　　温扶灵微微笑了下，颇为顺从地点了下头，“我知道，也并不期望你能放过我”
　　梅清寒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支撑哥哥的是他心中多年的正义，他心甘情愿并不意外”
　　“那你呢？”
　　温扶灵缓缓道，“你明明都没被…好好对待过”
　　梅清寒指尖一顿，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的目光，黑夜将他的神色隐在暗处，让人看不真切。
　　温扶灵没有去看他，而是轻笑了下，“他们的嘴脸连我都觉得可耻，若我是你，定时会对他们怀恨在心的，而且还会恨很多人，比如梅长秋，比如温远昌，在比如那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魔灵，未来的魔尊”
　　出乎意料的，梅清寒道，“不，我不恨他们”
　　温扶灵眼中出现了一抹诧异。

　　“我已经不在意了”，不在意便不会恨。
　　温扶灵笑起来，“原来如此”
　　“对你而言，那一天将会是解脱吗？”
　　梅清寒抬头望向漫天星空，轻声道，“我不知道”
　　温扶灵看着对面的梅清寒，眼中忽然流露出几分怜悯。

　　静默了片刻，梅清寒道，“回红尘谷吧”。
　　“可是我没办法跟你走”，温扶灵语气猛然一寒，与其同时她腰间的两把长剑骤然凌空，巨大的剑气横扫向梅清寒，远山剧烈震动起来，强大的魔气在远处翻涌，梅清寒目光一凝，心道红尘谷出事了。
　　“赶紧回去救人吧”，温扶灵留下一句话，瞬间消失在原地。
　　如今红尘谷仅有一个修为尚可的楼佩风，就算是有护山大阵在，也仅仅能抵挡一时，里面的那些弟子面对魔物入侵根本抵挡不了多久。
　　梅清寒没有去追温扶灵，他眉头微蹙，正欲回红尘谷。他有些懊恼，不应该心软，该早些动手的
　　夜无冥突然出现他面前，“温扶灵呢？”
　　梅清寒忙道，“跑了，你…”
　　夜无冥不动声色，右手手指在掌心轻轻一划，金色的传音符便消失不见。
　　他想起了温扶灵对梅清寒说的那句，“对你而言，那一天将会是解脱吗？”心中心绪狂涌。
　　方才温扶灵与梅清寒的话他都听见了，这也是他放手温扶灵脱身的条件，但是他们说的话还是有些模糊，不过有一点他敢肯定，梅清寒修魔之事一定与几大家族的宗主有关，甚至与魔尊有关，几大宗主知道、默许，甚至亲自促成了这件事！
　　夜无冥攥紧了手，与温扶生一样的命运……他早就知道他自己会如温扶生一般！
　　这里面的隐情是什么？一切像是呼之欲出的答案，越是接近越是震颤。
　　心中纵然思绪斗转，他还是利落道，“别急，我去追温扶灵！”

　　******
　　梅清寒出现在红尘谷，抓住一个缩在角落的红尘谷弟子，“怎么了？”
　　“方才红尘谷出现了无数魔物，但是过了一小会儿，他们又散去了”
　　梅清寒暗自懊恼，上当了，有人在帮温扶灵！
　　只期盼夜无冥能够抓住她。

　　红尘谷与跃鱼渊之间的小岛上。
　　温扶灵淡淡道，“你不用刻意拖延，梅少主一时半刻追不上来”
　　夜无冥冷声道，“你一个仙门少君，竟然勾结魔物”
　　“那又如何？只要能完成我想要做的事，利用他们有什么不可以”
　　“以屠刀对准自己人，温仙君倒是继承了温扶生的不少东西”
　　“何必这么恶语相向，激怒我对你又没好处。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关于梅清寒的秘密他知我知”
　　温扶灵目光平静，脸上既没了平时的柔和，也没了剑拔弩张的对峙，就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夜无冥，“你喜欢他？不过还是不要喜欢的好”
　　她自嘲的笑了下，“不然你很容易变成我这样”
　　夜无冥不说话，但是神色却冷了下来。
　　温扶灵道，“他是不会回应你的”
　　“你都知道什么？”
　　“很多。比如为什么他一直与别人都不亲近，比如梅家夫妇为什么不敢爱他，比如他将会怎样死去”
　　温扶灵看向夜无冥的目光带着几分怜悯，“还比如，他会像哥哥一样，走向他既定的命运。而你会像我一样，陷入无力的疯狂，如果你在意他的话。”
　　夜无冥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脸色如霜。剑刃横在她的脖子上，“说清楚”
　　温扶灵笑了，“说了我就走不了了”
　　“不说你也走不了”
　　“是嘛？”温扶灵抬眼看向夜空，“你还是先回去看看他吧”

　　“你要怎样才肯说？非要我将剑架在温远昌脖子上吗？还是立刻将你扔进西绝谷，这样你是不是就不能继续完成为温扶生做的事了？”
　　温扶灵面色微变，“这件事与其问我，倒不如你亲眼所见来的明白”
　　夜无冥眸子微眯，“什么意思？”
　　“玄天境”
　　夜无冥眸色晦暗，“你要做什么？”
　　“梅少主，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你也一定很好奇吧，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你想知道的事在玄天境中都会看到”
　　夜无冥却并未被她的话语所打动，“玄天镜所处秘境非四大仙门之力不可为，你想打开秘境，必会消耗四大仙门之力，你以为你的算盘我不清楚？”玄天境的确可以让他看见梅清寒的过去，可是要打开秘境势必会惊动四大仙门，所以他在等待时机，不敢贸然行动。
　　温扶灵蹙眉，“为何你会认为我一定会对四大仙门不利呢？”
　　夜无冥依旧神色淡淡，“话都说开了就不必藏着掖着了，红尘谷就是你做的，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吗？”
　　“若你是谢云川一定不会问出这个问题”，她杏眸一凛，“仙塚岛的覆灭，你以为是巧合吗？仙塚岛的覆灭不仅是因为魔尊的出现，还因为谢岛主的仁慈，你以为为何魔尊会出现在那”
　　夜无冥虽然心底微惊，但是神色不为所动，淡淡道，“这么说，你还是救了红尘谷？”
　　“红尘谷？”温扶灵轻叱一声，“我想救的只有衡文景”
　　“真正的灵矿在哪里？”
　　温扶灵也不隐瞒，直接道，“仙塚岛”
　　“你用玄天境做什么？“
　　“自然有用处，玄天境你会见到”
　　夜无冥忽然面色一变在，梅清寒已经离开了红尘谷。
　　他想起了方才他们二人的对话，一股寒意再次顺着脊背爬了上来，再懒得与温扶灵周旋，他眸子一寒，“梅清寒为何会同温扶生一样，当年温扶生是怎么死的？”，一把扼住温扶灵的喉咙，“这之中究竟有什么秘密？我现在就要知道！”
　　温扶灵没想到自己如今在夜无冥手里竟然毫无还手之力，惊道，“你做了什么？”
　　“方才给你的符咒中不只有传音符，还有一缕魔气，你对他的防备倒是足够，可惜忽略了我”
　　温扶灵冷哼一声，“你会知道，只是不是现在”她被掐的忍不住轻咳，“放我走，或是让这个秘密永埋地底”
　　温扶灵见他并未松动分毫，继续道，“他的未来在你的一念之间，若你今日将我拦在此处，他也必将走向他既定的命运”
　　“温仙君谋划多年，且足智多谋，说是诡计多端也不为过，我要如何相信你？”
　　温扶灵张口吐出元丹，夜无冥眼中一惊。元丹乃是仙者的根本，温扶灵并非生来仙身，元丹陨灭，她便也不会有活路。
　　温扶灵神色清淡的将元丹递给他，“这个给你，你可相信了？”
　　夜无冥看了她片刻，终于松开了扼住她脖颈的手，将元丹收入袖中，“想不到堂堂温仙君竟是个疯子”
　　“我早就疯了，在看见杨声的每一次，就更疯一点，你喜欢他？或是爱他？等你知道了真相你怕是只会比我更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