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欲战争》梦犸MengMall

29、掘出不堪的往昔

　　「你拦不住我，一直都是。」

　　他拦不住姬一二，这是事实、又不是。

　　那时，他的父亲和姬女士才刚离世不久。匆忙地料理后事，接手公司，又正好碰上倩影转型的艰难时期。蓝津泽是顶着偌大地压力上任的。

　　公司里的员工们都是每天工作会见到的、兢兢业业的工作者，陪伴倩影走过几十年的发展，更有人甚至是陪伴着蓝津泽长大。弟弟也在受倩影的培养，走在这条浑浊的路上不能没有他的羽翼。但最重要的，这是父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他必须将其保住。

　　蓝津泽本也是能温暖人的性格，变成现在这个在商场上无情的模样，也不过是为了对付那些豺狼虎豹的无奈之举。他早早地学着去和那些人周旋，去玩文字游戏、去利用与被利用，只为了保住倩影。

　　六年前。

　　“就算是老蓝总走了，有你接任，我们都还是很放心的。”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说着，一口九二年的罗曼尼康帝淌过味蕾，却更盛眼底的贪欲。

　　蓝岚去世前，倩影才刚开始着手转型的计划，所以现在蓝津泽上任总经理，处理的就是转型期的重要项目，容不得半点差错。说话的男人曾是蓝岚信任的合作伙伴，很长一段时间他与倩影是密不可分的共生关系。

　　“好。”蓝津泽放下酒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那接下来两年的合作也请……”

　　“但是啊，小蓝总，你这酒，我觉得还差了点意思。”本来已经有些醉态的张投资人突然话锋一转，指尖在杯壁上敲击几下，意有所指。蓝津泽看了眼酒杯，又看了眼投资人，道：“这酒要是不合您口味，之后我叫人再给您送些可口的过去。”

　　“不是口味的问题。”投资人没有满意他这个回答，身子往椅背一靠，一只手撑在耳边，做思考状一阵，才说：“还是倒酒的人我看不顺眼。”他一拍扶手，身子往蓝津泽的方向探去，说：“倩影里顺眼的孩子可不少吧？叫一个来给我倒酒。”

　　蓝津泽近二十年的学习生涯中，他的父母老师可不曾教过他做拉皮条的生意。当下就委婉着拒绝：“他们不会倒酒，怕怠慢了您，这事儿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做……”

　　“倒酒都不会？那我岂不是投资了一群废物？”投资人疑惑，“我还指望他们给我带来什么收益？”蓝津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思考了一下，回答道：“那，您看好哪一个？不过倩影会倒酒的可不多，能倒好的可就更少了。”

　　“你这么说就对了。我听说有个叫姬一二……”

　　“他不会。”

　　“哎，蓝总、蓝董，你看你这话说的。”投资人笑起来，“不会可以教，我来教也行。”

　　蓝津泽脸色有些难看，投资人并不理会他，自顾自接着说：“正好我今晚还要参加一个酒宴，你就把他叫过来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话音刚落，厢内就有一股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两人都没有说话，投资人倒是一直笑呵呵的，还吃了口菜。

　　“其他人谁我都可以帮你弄来。”见投资人咬死了要姬一二去，事情已经没有回旋余地，蓝津泽咬咬牙道。

　　“别急。”投资人放下筷子，缓缓说道，“小蓝总啊，实话实说，姬一二这孩子，四五年前我刚见他就喜欢上了。那时候来你家，他走哪儿都跟着你，那小脸儿笑的噢——心都给我笑化了，哈哈。”蓝津泽的眼底闪过一丝嫌恶。要知道，五年前，姬一二可还没有成年。他刚来蓝家的时候只有十四岁。

　　“他不是你的亲弟弟吧？”投资人眯起的双眼中满是精明算计，“后妈带来的孩子哪儿有爸爸留下来的东西重要，况且就是来和我喝个酒……又掉不了肉。”

　　“……”

　　投资人摊手道：“这样吧，不光是接下来的合作，后面的五年，我也投了；其他还有什么项目，我都给你包圆了。”他咧开嘴，露出一个颇为自满的笑容：“怎么样？放心，你弟弟值得了这么多钱。”

　　蓝津泽：“你恐怕是想错了，我没有弟弟。”

　　见他一直不松口，投资人也快没了耐心，冷笑一声：“还真宝贵你这弟弟。反正我就这一个条件，小蓝总，你不会以为出来谈生意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吧——想要倩影，就拿姬一二来换。”

　　“那就随你。”甩下这句话，蓝津泽站起身，拿下外套转身就走。投资人冲他的背影喊：“我的耐心有限，只看今晚！”

　　他回蓝家老宅的一路上，翻动手机的手指就没停下来过。不答应张投资人的要求，就需要找到新的投资方把项目缺口补上——可现在谁都知道倩影进展困难，怎么会轻易伸出援手？

　　思来想去都没有任何办法。父亲是白手起家，身边也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亲戚。

　　可怎么能真的送他的弟弟去？先不论姬一二会不会答应——那孩子一向随心所欲，会答应也说不定——他自己的良心先要被狠狠谴责。可还能有什么办法？成人的世界，真真是每一刻都在做选择。要么留下良知，要么逐渐迷失。

　　“我在想什么。”下车的时候，蓝津泽扶额，拉回自己的思绪，“肯定是要放弃这方的投资，另想办法……”

　　他进屋的时候，姬一二正好从二楼的房间跑出来。十八九岁的姬一二才刚刚脱离少年时的稚气，脸上还带着微微的婴儿肥，轻轻一笑就显得脸颊嘟嘟的，可爱生动。他穿着一身同蓝津泽外出旅行时在当地设计师手里买的套装，按照姬一二的身形剪裁得非常合身，收紧的上衣将他的腰线勾勒得完美如画里走出的王子一般。

　　蓝津泽看得有些愣——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这么清晰地感受到弟弟的魅力。

　　姬一二一边戴耳饰一边下楼，顺手整理着刚卷好显得格外蓬松的头发，走到哥哥的面前。

　　他绽开一个清澈的笑容：“小泽，我这身怎么样？”用手动了动右耳夸张的宝石耳钉，“它和我的衣服搭不搭？我特意选的撞色，会不会太突出了。”

　　蓝津泽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些：“……很好看，它边缘的纹路和你衣服的风格很搭。”

　　姬一二更高兴了，去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捣鼓起自己的妆容。蓝津泽坐到他身后的沙发上，看他化妆得如此精致，问：“你晚上要出去吗？”“是呀，”姬一二看着气垫里的镜子，专心致志地画着眼线，“去陪张叔叔喝个酒。”

　　分明是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砸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蓝津泽瞳孔猛地放大，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半晌，他试探着问：“哪个张叔叔？”

　　“就羚桦区影城那个项目的投资人呀。”

　　“你答应了？”蓝津泽的声音微微颤抖——看姬一二这身打扮，明显就是要去赴约。

　　但他很难说清楚自己内心的感受：怒火在他心中燃烧，恨不得立刻回到刚刚和张投资人见面的地方，把送出去的红酒全部砸碎到他的头上，看姬一二一副轻松的模样，哪儿像是知道自己是要去做什么的样子；奇怪地，他又感受到一丝可疑的轻松感流过全身。

　　他知道这种轻松感是不该有的，又确实存在。他甚至忘了怎么开口，猛一回神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说话，取代疑问的，是一阵可疑的沉默。

　　正懊悔自己的反应时，只见姬一二“咔”地一声合上气垫，转头冲他笑了下：“跟你开玩笑的，他确实来找过我，但是我拒绝了，你知道我不喜欢喝酒。”

　　他站起来，踢掉拖鞋去穿靴子，说：“那我走了，要和章笙他们讨论工作呢。”他眨眨眼，“我们这个工作室才刚过磨合期，有好多事情要做，就没时间陪你啦。再见，哥哥。”

　　蓝津泽看着弟弟的样子，恍惚间有种不真实感。最后，在姬一二要跨出大门的那一刻，他才堪堪说：“……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姬一二出门的时候，午后的阳光还正浓，全透过门，洒在他的身上、脸颊上。蓝津泽闭上眼——倩影的时代，该落幕了。

　　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后来会见到姬一二那么一副凄惨的模样。

　　那晚，接到警察的消息一路飙车匆忙赶到医院的蓝津泽，看到的是自己弟弟躺在病床上，脸颊上还有尚未干涸的泪痕。“我们接到举报，”警察神情严肃，“有人在虹玉酒店使用致幻剂进行侵犯。我们已将被害人救下，犯罪嫌疑人陈某等已经被带回去了。”

　　蓝津泽愣在原地，停止运作的大脑只能控制他重复地说着：“谢谢、谢谢。”

　　警察也看向病床的方向：“受害人身上有许多淤青与撕裂伤……”

　　虹玉酒店遇上了一个不安宁的夜晚，警察的到来让这片娱乐之地的人们纷纷脚步匆忙，工作人员们穿梭在楼层间，处理着后续事宜。越是明亮的灯光下聚集的黑影就越是灰暗，它们有的能在离开时销声匿迹，有的却被牢牢钉死在这片光亮之地上。

　　而钉住它的人，此刻正离开酒店，融入一片夜色之中。待身边人挂断电话，薛尔缨出声道：“喂，干嘛报警？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你插手做什么。”

　　周唐收起手机，刚刚与他通话的是酒店经理，来告诉他人已经被警察带走，处理妥当的消息。他没什么表情，说：“明晃晃的犯罪呢，肯定是要管的。倒是你，突然提一句‘那人被下药了’——以往你可从不管这些事情。”

　　薛尔缨撇嘴：“随口一提，你知道我对药物滥用敏感得很。”她作为医疗世家的第二位接班人，从小接触各种药物，所以单是一个照面就能觉察出异样。

　　“噢，是吗。”周唐不像是在说问句，“认识那孩子吗？”

　　“你认识，我自然也认识——蓝津泽以前和他交往过，还欺骗我说只是朋友。”薛尔缨语气轻飘飘的。周唐感受到这态度里面隐藏的故事，没有细问，只是说：“那看来我是读懂了你的意思的。”

　　“哦？”薛尔缨看他，“我以为是我读了你的意思。不过无所谓，这件事牵扯的人可多，看你这样，是要追究？”“帮人自然要帮到底吧，”周唐回想起那个少年被随意装在酒店里的推车里，失神脱力的样子，露出的四肢遍布淤痕，脚踝、手腕处更甚，“不论什么都该有个限度。”

　　“倒也是。”薛尔缨淡淡应了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