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脚鸟与纸飞机》树树月亮

22、醋意

　　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更别提是女朋友的要求。

　　线性代数课还没上完，樊凌宇就联系了设计学院同学，名叫褚卫，就读于视觉设计学院，是他高中参加比赛时认识的朋友。

　　下课后，樊凌宇将褚卫微信推给程雪漫，程雪漫问了他几个问题，这才了解到，如果想学习怎么设计飞行器，应该学工业设计。

　　午饭时，程雪漫还在和褚卫聊天。

　　从樊凌宇视角看去，程雪漫手指翻飞，两个人的对话，你一条我一条，几乎都是秒回，跟面对面说话似的。

　　他觑着眼睛看了看，她居然还给他发表情，聊天就聊天，没事发笑脸干什么？

　　程雪漫都没怎么给他发过表情，也从来没发过笑脸。

　　咽下一口饭，樊凌宇起身去买了两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后，又拧紧，放在程雪漫面前，“喝点水。”

　　“好的，谢谢。”

　　“聊什么呢？”樊凌宇绝对不会承认，他是有那么一点吃醋的，哪怕程雪漫只跟褚卫打过一个照面而已。所以，他问完后，立刻移开视线，麻辣烫窗口人真多。

　　“双学位和辅修的区别，原来这俩不是一回事。”

　　“有什么区别？”他看程雪漫，发现她根本没看他，还低头看手机。他又把视线移开，今天盖饭家生意不怎么好啊……

　　“辅修只发一个辅修证，而双学位则颁发学位证，就是说，我要是修设计的话，就能得到一个文学学士学位。”程雪漫语气满是惊奇，她一直学理科，从来没想到，自己有可能得到一个文学学士学位。

　　“哦。”樊凌宇低头，往嘴里塞饭，饭都要凉了，“听起来不错，那你就学呗。”

　　没声了，樊凌宇看程雪漫，只见她收起了手机，低头吃饭。

　　刚刚还兴高采烈，你来我往的，怎么突然鸣金收鼓了？樊凌宇低头凑近看，在她脸上看出失落之感。

　　“怎么了？褚卫说什么了？”他以为是褚卫为难她。

　　“没有。”

　　沉默着吃完饭，走出食堂，天气是沉重的阴沉。成团的乌云悬在头顶，压得呼吸都费力。

　　樊凌宇觉得不对劲，他走上前去，手指勾着程雪漫书包肩带，“程雪漫，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什么意思？”

　　“什么都不和我说。”

　　“没有啊，我就是觉得，修两个学位太累了。”

　　“真的吗？”

　　“真的。”程雪漫握住樊凌宇手，只攥住他中指和无名指，晃了晃。

　　樊凌宇心也跟着驿动，像枯干枝丫被春风吹出粉嫩桃花。

　　女朋友的手，太软太嫩了，和她手心相贴，触感太美好了，他心里的褶皱都舒展了，春风能绿江南岸，程雪漫的手能让他瞬间越过凛冬，抵达繁春。

　　他反手与她十指相扣，手指用力，掌心紧贴，“去上课？”

　　“好啊。”

　　然而，樊凌宇还是感受到了程雪漫那种持续的失落，到了教室，他借口去厕所，给褚卫打了一通电话。

　　“别废话，把聊天截图发给我。”

　　“干什么？我又没撩你女朋友。

　　“改天我请你吃饭，地点你挑。”

　　“行吧。”

　　樊凌宇站在楼梯平台上，收到了对话截图。

　　褚卫说，能颁发文学学士学位，她发了个笑脸。然后褚卫提到了修双学位需要交学费，程雪漫问了多少钱，褚卫说不清楚，但估计挺贵的。

　　然后对话便结束了。

　　樊凌宇关掉手机，原来是这样，找到原因，他反而宽下心。

　　他回到教室坐下，看着程雪漫，他就知道，她怎么能因为累而放弃？

　　是啊，怎么能轻易放弃。

　　程雪漫一边转着笔，一边想，她脑海里闪过“文学学士学位”这几个大字，又想到百花图书馆里那些书，她不是乔布斯那种天才，她得通过学习，才能进步。

　　然而学费一关，真的很难，虽然她因为高考成绩好，得到了不少奖学金，可是如果她分心去学第二专业，钱就不够了。

　　下了课，程雪漫说想回寝室歇一歇，樊凌宇点头，他也有心事。

　　回到寝室，程雪漫先去了水房洗脸，水房里到处都是小卡片广告，忽然，她看到了贷款广告，一摞卡片，被放在洗手池上方，上面写着，“身份证即可贷款，三天内到账。”

　　误人子弟。程雪漫想起那些因为网贷而身负巨债的新闻，拾起那一摞卡片，丢进垃圾桶。

　　忽然，她想到，高考报名时，教育局工作人员曾经来校宣传，说可以办理助学贷款。那个时候，她已经得到了学校的资助奖金，可以覆盖她四年学费，所以她没有去办理，因为她不喜欢负债的感觉。

　　那现在还可以贷款吗？

　　她立刻回了寝室，黄雨盛就像驻守寝室的卫兵，永远待在床铺上。

　　“哎一古，wuli漫漫，怎么回来了？怎么不和你li樊凌宇去实验室啊？”

　　“晚上去。”

　　“哎一古，我以为你都把我忘了呢。”黄雨盛连续逃了两节课，打完游戏看韩剧，她最近迷上了韩国欧巴，说话都带着浓浓的韩剧味儿。

　　程雪漫打开Q.Q，给导员发了消息，问现在还能办理助学贷款吗？

　　她手握着手机，心里很忐忑。如果不能贷款，她要去哪里搞钱呢？

　　磨蹭了一个小时，导员也没有回消息。程雪漫在寝室里吃了点东西，书包里装着昨晚画好的稿纸。去了实验室。

　　她把新图纸拿给顾之逸看，顾之逸满口称赞，说，“漫漫，你不应该学计算机啊，你应该去学设计。”

　　这话说完，程雪漫和樊凌宇悄悄对视，然后又分开。

　　樊凌宇头疼。

　　他想说，“漫漫你去读吧，学费我给你拿。”

　　可是不能这么说，他心里否定自己，他又不是霸道总裁，可以拿着一张卡，放在程雪漫面前，说，“女人，拿去，随便用”。

　　虽然父母给了很多零花钱，足够支付程雪漫的学费，可他了解她，程雪漫不会接受的。

　　所以他愁眉不展。

　　竞赛马上就要到了，确定了设计图纸，就是命名了。

　　程雪漫没有任何想法，她坐在座位上，盯着手机发呆。

　　导员什么情况？还不回消息？

　　樊凌宇见她苦着一张脸，也没心思敲键盘，去和顾之逸讨论飞行器的名字。

　　“逸飞号”“迅雷号”……一堆名字被发到了群里，页面太乱。最后顾之逸像模像样地搞了个投票链接，让大家投票。

　　程雪漫无暇顾及，因为导员给她发消息了，说可以办理贷款，并问她是不是家里遇到了什么困难。

　　她说自己想修第二学历。

　　导员便说，她可以先去设计系问问，一般是大一下学期有一场考试，如果通过了，就可以办理助学贷款。

　　天亮了。程雪漫拿着手机，高兴地站了起来。

　　樊凌宇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她高兴，然而顾及着其他人，便摇了摇头。

　　樊凌宇感觉自己被疏远了，她失落不和他说原因，她突然之间这么开心，还是不和他说。

　　程雪漫坐下来，点进群里，去投票，一共三个名字，逸飞，一看就是顾之逸想的。
　　迅雷？一看就是雷胤想得。

　　最后一个，无脚鸟。程雪漫眸子一亮，投了一票。

　　最后的结果是迅雷一票，逸飞两票，无脚鸟三票。

　　顾之逸可以在后台看到选票，便问樊凌宇怎么想的，为什么要用无脚鸟？

　　樊凌宇神色淡淡，“因为会飞。”

　　顾之逸挠挠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漫漫，你也喜欢这个名字？”

　　“嗯，喜欢。”

　　“那就定这个名字吧。”

　　“但是这个图纸吧，尺寸还需要改一下，我昨晚做好了数据，我微信发你，咱们细聊。”

　　“好的。”

　　樊凌宇成功地捕捉到信息重点：微信发你？

　　这俩人，什么时候加上微信了？虽然加微信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心里怪怪的。有一种被抛弃孤立的感觉。

　　竞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按照计划，得赶紧进行组装试飞工作，程雪漫拿着钥匙，去仓库找材料。

　　樊凌宇看着离开的背影，借口上厕所，也出去了。

　　程雪漫还是第一次来顶楼的仓库，拿钥匙打开门，一阵灰尘味儿扑面而来。她扇了扇，伸手打开灯，开始找需要的材料。

　　仓库是一间闲置的教室，里面内容可太丰富了。

　　组装到一半的机器人，眼珠子掉了出来，塑料瓶绑在一起做的独木舟，废纸壳做的纸电脑，旁边甚至还有肥皂盒做的鼠标……

　　程雪漫被这些报废的实验品吸引目光，根本没注意身后进来了人。

　　忽地，双眼被蒙住。

　　“啊。”她尖叫。

　　“别害怕，是我是我。”樊凌宇从背后抱住她，程雪漫不再挣扎，任由他抱住，

　　樊凌宇悬了一晚的心，终于得以着陆。

　　“你干嘛？”

　　“想你了。”樊凌宇头埋在她后颈，嗅了嗅她颈间，然后把人转过来。

　　长得这么乖，可喜怒哀乐都不和他分享，生气。

　　他低下头，用吻表达他无法说出口的委屈。

　　程雪漫第一次被他强烈地吻着。

　　被迫张开嘴，感受他舌尖，缓缓伸入嘴里，滑过门齿，抵到深处。

　　奇异而炫妙，似星辰坠入大海。

　　她不知道他怎么了，突然这样吻她。但她踮起脚尖，手指插进他发间，加深这个吻，她喜欢。

　　樊凌宇头越埋越深，直到唇角传来撕裂痛感，才稍稍后退。让氧气进入，舌尖恋恋不舍，在她唇边轻点着，银丝勾缠。

　　程雪漫喘着，刚刚，她感觉樊凌宇似乎要吃了似的，拼命地推着她，有这样接吻的吗？

　　可是刚刚那瞬间，她被堵住塞满，然而又是在占有接纳，被快感麻痹。

　　爱情真让人眩晕。

　　仓库光线昏黄，彼此的眸子都染上春色，樊凌宇满意了。

　　他决定不去问，她为什么失落，为什么又开心了，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都需要私人空间，她属于他，但不能分分秒秒属于他，想到这个惨痛的事实，他又低头吻了下去。

　　“行了，太久不回去，他们会找来的。”

　　“好吧。”樊凌宇拇指擦掉她嘴角湿痕，看着被润湿的手指，伸进嘴里舔了舔。

　　“哎，你干嘛？”程雪漫被惊到了。

　　樊凌宇不回答她，低头在她唇上重重一亲，“赶紧找东西吧。”

　　樊凌宇转身去找东西，背影都透着轻松愉快，他用一个吻，与自己达成了和解。

　　回去时，程雪漫手捧着材料，顾之逸问她脸怎么这么红？

　　程雪漫说找东西累的。

　　紧跟着进来的樊凌宇听到这句话，嘴角一弯，笑着去敲键盘了。

　　从实验室出来后，大家在路口分开。

　　程雪漫独自一人朝着女寝方向走，男寝区和女寝区隔着一片小树林。

　　程雪漫很喜欢这段路，空气好，林间的氛围，像极了她小时候经常走得那段山路。

　　夏夜里，经常有小情侣在这约会。

　　现在天冷了，林子里一对情侣都没有了。

　　树林里风格外大，她紧了紧衣服，心想是不是快要下雨了，记得白天的时候，是阴天呢。

　　忽然，背后传来亦步亦趋的脚步声，程雪漫瞥了瞥路上的影子，树影斑杂，身后那道影子不甚清晰，她笑笑，樊凌宇又跟上来了。

　　程雪漫起了捉弄的心思，一会儿往左走，一会儿往右走，身后的人，放慢了速度，但还是跟着她走。

　　她绕到一座假山后，还未来得及转身，忽然被蒙住了眼睛。

　　“樊凌宇，别闹。”她笑着去拿开他的手。

　　结果却听见一道陌生的男声说：“猜猜我是谁？”